与哉蒙的会面,被安排在破城后的第三天,也就是1024年九月二十七日的上午。
地点,则是在哉蒙熟悉的卡塔尔城堡,顶楼的一个房间里。
向东敞开的两扇窗户,为房间带来了足够明亮的采光环境。卷进来的微风,又带走了壁炉熊熊燃烧升起的闷热。
长桌两端,一端坐着洛萨和门罗都,一端坐着主角哉蒙。
帕特里克、迈尔斯、西穆勒三人,以旁听者和随从的身份的身份,坐门口额外增添的椅子上。
偌大书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既不是阴冷黑暗的牢房审讯室,也不是招待好友贵客的热情场合。
对于怎样的环境,能够敲开哪种类型人心防这点,洛萨还是有些自信的。
不过说起来,明明只是两三天的时间过去。
相比起战争时,城里城外一派火热的氛围。
战争结束后,卡塔尔城却骤然冷清了很多,到了需要烧起壁炉来取暖的地步。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是了。
此刻,毕竟已经是秋末冬初时节,只差一场降雪就能够正式宣告冬季的到来。
气温每天都在降低的情况下,会感觉到寒意也是在所难免的。
虽然在历法上,全世界都在使用千年来由法师创造,并且已经相当完善的秘法历。
但因为各个地方存在环境差异的缘故,季节的变化还是要依据实际情况加以划分。
很遗憾,因为开发时间晚,又缺乏天候方面专业人才的缘故。
帕斯平原上季节更替的分辨,目前还只是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时间段,而没能具体到某一天里面。
这就是为什么说还差一场雪,才算正式进入冬季的原因。
至于说整一年都不下雪该怎么算的问题。
别的地方或许有这个可能,在帕斯,除非全年持续高温,否则绝不会一场雪都不下。
原因,也不用过多解释。
当然了,除了天气变冷的环境因素外。
战争结束后,在战时被压下的,城内过万士兵的伤亡,以及由此导致的数千家庭破碎。
普遍的悲痛心情,也是城中气氛热烈不起来的重要原因。
哪怕是门罗都,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哉蒙的军事对抗行为买单,向这些因阻挡自己入城而战死的士兵发放高额抚恤。
出于邀买人心的目的,赦免其罪过,附上少量的慰问金,已经足够仁慈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民众,在长期的依赖中早已习惯了服从贵族合理的不合理的命令。
丧失亲人的悲痛固然强烈,却也只是选择了各自默默承受,而没有演变成动乱。
该算幸事。
还是不幸呢?
最后,还得加上城里面,中上层圈子里的肃杀气氛。
随着门罗都接掌城中大权,在洛萨的支持下对贵族和大商人采取高压政策。
卡塔尔城原有的管理阶层,用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来形容,是绝不夸张的。
从两家骑士家族纠结了一些溃兵和几家商人的护卫,盯上哉蒙并且同阿斯塔纳带领的人手(罗尔弗斯等人是隐秘处的力量,任务完成后已自行散去)爆发冲突反被杀散。
有牵连的贵族和商人在门罗都随后的命令下,一律被打为哉蒙叛逆抄家灭门或者流放开始。
对叛逆同党的清算,很快波及到了城中大多数上层人士身上。
那些只是寻常履行自己职责的还好说。
哉蒙掌权时身居高位,尤其在双方战争期间做出了突出贡献的,却无一例外受到了门罗都的严惩。
洛萨比较熟悉的副市长卡特男爵,就因为哉蒙当政期间依然领受市政权利,并且积极为哉蒙招募兵员等罪名,险些被消去了贵族身份。
虽然最后找了洛萨的门路,门罗都‘顾念旧情’保留了他的男爵爵位,但领地还是被消减到了只剩一座小镇的超迷你男爵领。
这当然有些僭越大公的权利。
但眼下正值战时,被处罚的贵族又都是依附卡塔尔家族的家臣,种种原因下,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或者说反对意见,都被门罗都选择性忽视了。
相反的,前伯爵堡剑术教师,在掩护门罗都等人逃离城堡过程中被杀的阿古德·玛图爵士,则是受到了门罗都的高度称赞。
所在家族,有两位直系子嗣被晋升骑士爵位,一位出色的支系子嗣被安排到亲信贵族的部下担任贵族。
总的来说,被惩处的贵族还是多于被嘉奖的贵族。
‘怂恿’门罗都对家族老下属下狠手,变相削弱卡塔尔力量的做法。很难不让人怀疑洛萨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和怀揣的动机。
洛萨子爵心怀不轨,仗势欺压卡塔尔家族的流言,更是在背地里广为流传。
不过哪怕众贵族中,没有掺和进哉蒙阵营的老人一再直言告诫,门罗都也只是一笑了之。
如果连红白脸时常互换,互相背锅的双簧搭档都无法信任。
难道还能信任这些曾经不受重用,哉蒙当权时又当起缩头乌龟的所谓老下属不成?
扯淡!
……
“怎么,您二位来见我,只是想看我现在这狼狈的样子吗?
就算如此,这么长时间,也总该看够了吧。”
虽然对面两人一直盯着看的目光很让人难受。
但忽略掉房间里边的其他人。
充斥着阳光的无声寂静,卷入的微风带来的一丝清凉,被壁炉中的热气赶走后的昏昏欲睡。
让哉蒙有一种久违了的……
‘温馨?’
的感觉。
‘怎么可能’
狠狠挥去那脑海中突然翻起的词眼,本来打定主意不说话的哉蒙心中瞬间涌出浓浓的烦躁感。
盯着天花板的双眼转向对面的两人,露出满是嘲讽意味的神情问道。
“我们对你狼狈样子没有任何兴趣。
更何况。
你现在的样子,也算不上狼狈。”
直视哉蒙的双眼,门罗都淡淡吐出一句。
单从外表来看,两天时间里,哉蒙的生活没有受到怎样的亏待,加上他不愿承认失败,来之前又整理过仪表,的确和狼狈搭不上边。
而精神状态上,能够作出嘲讽的表情,比起被俘时的茫然无措也要好上许多。
“之所以来见你,是觉得应该见你一面,听听你想说些什么罢了。”
与哉蒙相比,门罗都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平静太多。
没有当初逃离时的深深仇恨,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没有让哉蒙一败涂地的傲然和自得。
就好像一个不了解事情经过的……
无关人士一样。
这却将哉蒙心中的愤怒给引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