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第一次到西郊的时候, 还是不能免俗地有些激动。
一路上他装得很镇定,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眼睛孩子似的总往窗外瞟, 好像突然就被原本一成不变的风景吸引了一样。
接近目的地,看见逐渐滑入视野里的大门,虽然还看不到里面,不过他的睫毛还是贴车窗眨了几。
居然真的会有人给他修滑雪场!
他当时其实也就是跟拌嘴, 提到滑雪场也不过是之前看过不视频和文章, 觉得又酷又有趣,因此才挂在嘴边说了好几次。
喜欢归喜欢,但总归没奢望过自己能真的有。
等了车, 没了外人在场,方临的情才终于得以表露一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他拽着段长珂的手臂往前走, 重复了好几遍, “不会真的有滑雪场吧!”
段长珂的眉头轻轻跳了一:“知不知道现在的语气很像网络上阴阳怪气的杠精。”
“……”他沉默地品了品刚才说的话,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像,哼哼道,“段总倒是什么都知道。”
段长珂没接腔, 不过方临还是听见了一声轻笑。
起初方临还以为西郊别墅就是高端一点的有钱人别墅,结果跟进去以后发现似乎不太对:“……那边那片也是你家的?”
“严格来说从下车之前的那一片也是。”段长珂忍不住纠正。
“……噢, ”方临用手轻轻薅了一把修剪精美的矮灌木, 有了点实感,结果噢了半天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 最后干巴巴加了句,“哇哦。”
对方向来气量大,对这种敷衍都不会计较, 继续让方临拽着自己:“带你逛逛?”
“晚一点我自己逛,”方临仰着头说,“我去先去看滑雪场!”
“好。”
他们并肩走,直至对开的大门前。
方临依旧兴奋,他手撑在门上,手腕刚想把门推开,一旁一身笔挺西装的段长珂便替他用了力,他面对他,在推开门的那一霎极为自然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朝他微微一笑:
“——来吧,方少爷。”
方临登时心跳漏了一拍——但没忘记把手放在他手上。
怎么说呢……
他古里古怪地想,刚刚那一刻,他甚至有种自己不是在进房子,而是在参观古堡的错觉。
羞涩的古堡公爵夫人·临努力把翘起的嘴角放平些,说:“好。”
他被段长珂牵着,终于生出一种“我就是总裁老婆”的真切感。
“不行,我去找蓝佩柔,”方临跟段长珂往电梯间走,“我告诉她霸总小说不是那么写的!”
她那个太浮夸了!不真实!还不高贵!
段长珂听了觉得有趣:“自己写?”
“也可以啊!我觉得我作为当事人是很有必纠正一那些套路的。”方临振振有词,“首先女主的性格就有很大问题——总是与世争的灰姑娘人设能扯出后续的纠葛发展就离谱!”
段长珂饶有兴致地挑眉看他:“上次不是说没认真看?”
方临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曾经找蓝佩柔了一个g的总裁文学,当时跟段长珂打电话还一边看一边效仿过:“我只是建议!如果是我写,那总裁势必永远高贵,女主也必不可能是平平无奇扫地小妹,必然得双方商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终总裁大手一挥断情绝爱然后……”
“……”段长珂无奈偏头,轻轻用手掌捂了一方临的脸让他别继续说去了,“还是演戏吧。当作家不适合,术业有专攻。”
方临嗫嗫:“噢。”
大概是他不服气又有点脾气的样子有点可爱,段长珂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他很喜欢方临一面,庆幸曾经的苦难没把他磨平,庆幸还能在自己面前展现出独一份的孩子气。
“算了算了,想写就写吧,”他软道,“大不了我替你找个出版社强行让你卖一波书。”
方临听出段长珂在损他,摇他的肩膀嚷嚷:“行,那要是真写那么烂卖不出去怎么办?”
“个啊,”段长珂想了想,语气似真似假,“那就印出来作为公司读物,让他们阅读老板娘的宏伟巨著,全海林从上到下每人一份,求全文背诵并完成随机默写,必时可分发相关媒体营销号让他们谨慎行事,季度考核随机抽查,配合后台打分系统杜绝敷衍可能……”
一长串话实让方临感受到了吸血企业家的可怕,想这就是黑资本爸爸吗,张嘴,情不自禁地感叹:“爸爸……”
“哎。”段长珂毫愧色地坦荡答应,换来一个白眼。
“不过肯定不会有那种事发生,因为我突然想起来,种文还有一个特征不就是描写香艳露骨嘛,”方临骄傲地说,“那我有点自信能拯救海林员工了,毕竟,搞黄,我还是比他们专业。”
段长珂淡淡扫他一眼,按了电梯楼层。
感觉被侮辱的方临脸微微涨红:“怎么!有么意见!”
“不敢。”段长珂收回视线,“就是下次搞的时候记得也让我开开眼界。”
正闹着,电梯门打开,方临瞬间就没了声。
“真,真的有啊……”
他呆呆看面前的一片雪白。
总归是建在宅子里的滑雪场,规模肯定比不上各种滑道的大型雪场,但私人用大小绝对够了,门口也准备好了防护服和滑板,方临于是暂时没空想搞黄的事儿了,奔上去又惊又喜,然后大声对段长珂说:“可我不会滑!”
段长珂觉得滑雪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自信地看他穿好装备,才把雪杖递过去:“慢慢来。我教。”
段长珂发现天赋果然是一个很玄学的东西。
方临可能是有演戏的天赋。
不过写小说和滑雪都没有。
“以前挺机灵的,”段长珂认清现实地说,“现在有点笨了。”
方临试了好几次终于勉强学会了摔跤,虽然找重对他还是难度太大,总是稳一会儿就得往前栽,不过好歹不会伤了自己,段长珂放下来。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把能教的都教了结果方临实在学不会,最后干脆站在原地指导方临,让他一步一步试往自己边走。
对方别扭地努力把重移,笨拙地一点一点往前扭,刚找到点感觉想要抬头邀功,就在半起身的那一刻往载,手在空气里扑腾了两下,重新掉进白花花的人造雪里。
段长珂无奈地把他拽起来:“算了算了,今天就先样吧,次再学。”
方临甩了甩头发,像偷了糖罐的小动物甩开自己身上毛绒绒的糖霜,带了点冷气的雪花扑簌簌往掉,而他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一点也没怕摔,反而央求:“最后滑一次。”
“行,”他捧了一方临有点冰的脸,笑道,“那这次我陪你一起。”
对方兴冲冲地就扯着他开始滑。
但两人身高不同,重落点也不一样,即使段长珂已经很照顾他了,方临却还是没能在手把手的指导下有多余的进步——
甚至还不自量力地想拉他从小坡上往滑,结果堪堪挪了一段距离,熟悉的一幕再次浮现:“啊啊啊摔了!!”
段长珂原本想把他扶好,结果方临犹不知足地在空中找方向,还嚷嚷着:“段段!抱我!”
然后就直接往他身上扑。
最后的结果是,经验丰富如段长珂,也终于在毫章法的瞎扑腾里被方临打断,最后两人双双摔在雪地里。
落地的时候方临压在段长珂身上,厚厚的滑雪服挤在一起,人造雪滚落到他们身上,方临伏在上面喘了一会儿才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抱到了。”
段长珂被他闹了么一通,头发衣服都乱了,身上堆雪,原本散漫优雅的形象也被折腾得乱糟糟的。
他索性将就着个姿势席地而坐,看一旁更狼狈的方临,终于靠透明的窗玻璃,朗声笑。
方临看他的模样,忽然有些出神。
不是公式化面对镜头时疏离的笑,也不是曾经跟自己相处时客套的笑。
此刻他真的能感受到对方的愉悦,尽管座滑雪场不需额外的日光,但方临依然觉得段长珂笑得耀眼。
方临最近能回想起很多,笃信自己被爱的画面。
而现在,他想,一幅画面应该会被自己珍藏很久。
段长珂笑坐在地上摘手套,看见方临站起身朝自己走过来:“今天就到这里吧,次……”
方临生怕几步又摔了,穿着重重的滑雪服,干脆一步一个高抬腿走过去,每一步都在雪地里陷又抬起,因为步伐笨拙而扬起更多的雪花,次换他把段长珂拉起来了,他笑嘻嘻地凑上来吻他,嘴唇冰凉而舌尖湿热:
“再陪一次嘛,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