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不知道自是什么候睡着的, 知道第二天醒来的候,他趴在阿善的床边,紧紧攥着她的手, 而她还裹着被子,精致的小脸露在外面,呼吸平稳安静的睡着。
窗帘是白色的,几近透, 很薄,为房间在天台, 阳光直射进来,他侧头甚至能看清她脸细小的绒毛,白皙无瑕,像水蜜桃一样甜美多汁。
说她是木头美人丝毫不为过, 顶级清纯的外表, 但是性格平庸,唯唯诺诺中带着怯弱, 不合群, 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家境却十分贫穷, 所以在学校里备受排挤欺凌。
可这两天的林善却颠覆了他的认知,冷静细致,甚至不到两天的间,自却越来越依赖她。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手, 在她旁边静静的坐着, 像是在发呆,放空自,而他脑海里也确确实实是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不敢,逃避,害怕那天的记忆重新涌来,沾染是被撕裂般的心痛。
世越号这个候已经完全倾覆沉没了,但是还有无数的家长在岸等待自的孩子被救援来,可惜无论怎么等,等来的也有绝望的现实,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大海里沉没的世越号,也许自的孩子在那冷冰冰的海水里挣扎,那种无力感,绝望感足以让人崩溃。
还有一部分家长在珍岛体育馆观看直播,在附近等待搜救的情况,现场被悲伤的氛围笼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对海洋警察们救援不力的指责声,现场一片混乱。
阿善醒来的候已经快九点多了,阳光太刺眼,她睁眼睛的候下意识伸手挡住,翻了个身撞进一双干净冷淡的眼睛里。
崔世睫毛轻颤了颤,淡淡地说了声:“林善,你醒了。”
阿善清醒了些,轻嗯一声,掀被子下床,去洗漱,崔世还是没有办法碰水,她知道这属于事故后的心理创伤,是需接受心理治疗的,不是短间内她能改变的,也拿他没办法,能等着他家长回来之后,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接受心理治疗,所以还是像昨晚一样,让崔世用毛巾简单的擦了一下。
林父早都已经出门了,应该是去珍岛体育馆帮忙了,那里有很多情绪失控的家长,需照顾,而且作为被救援侥幸活下来孩子的家长,他也必须去,虽然能做的不多,但还是给那些痛苦绝望的家长们一点安慰和力量。
看到那些家长确认从海里打捞来的孩子遗体,嚎啕大哭,痛苦的模样,林父才加真切意识到自有多幸运,能被救援侥幸活下来的他的女儿有多么幸运。
他不敢如果现在双目紧闭,冷冰冰躺在这里的是林善,他会有多绝望,可能连继续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吧。
还好他的女儿依然活生生的,好好待在家里。
林父心里很清楚,世越号现在已经完全沉没了,几乎近两天的间,还没被救来的孩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可这些像花一样的生命,原是不应该这么早枯萎的,监察不力,救援混乱,才会导致这样悲惨的事故。
珍岛体育馆里,无言的等待,疲惫的面容,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和绝望。
林父走之前给两人准备好了午饭,阿善简单加热了一下,和崔世面对面坐下吃饭,崔世休息的不好,脸色依然苍白,也根吃不下去东西,手里拿着筷子但一直不动。
阿善没管他,自顾自吃着,一碗饭很快吃完,看他一筷子都没动,问:“你不吃吗?”
说着,他面前的饭端到自面前:“你不吃,我吃了。”
阿善昨天从医院回来之后,身体不怎么舒服,饭也没吃几口,现在很饿。
崔世觉得她有些冷漠,嘴唇动了动,但却没说什么,毕竟救了他的人是林善,也许她是习惯痛苦藏在心底,不表现出来吧。
吃完饭,阿善洗碗,崔世坐在沙发发呆,他放在边的手机突然响来,阿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拿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睫毛轻颤了颤,眼底掀一丝波澜,怔楞了几秒,才划过接听键。
虽然他没免提键,但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激动,声调很高,能听出来是个女人,应该是崔母,提到了世越号之类的字眼。
反倒是崔世情绪淡淡的,应该是还在怨怼父母对他的不关心,不在意,是轻轻地说了声好之后挂断电话,询问阿善这的地址之后,给对方发了个定位过去。
阿善洗完碗筷,摘下橡胶手套,问:“你母亲一会儿来接你?”
他点点头,然后身过来,手机递到阿善面前,她不所以,疑惑地看着他,崔世微微侧过头,似乎有些不自在:“林善,存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阿善哦了一声,接过他手机,默默自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然后还给崔世,他轻咳一声收来,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下午的候,突然响急促的敲门声,阿善翻身下床,趿着拖鞋去门,门口站着的中年女人穿着得体,但难掩疲惫,神情激动,朝着她身后往屋子里看过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看到从阿善身后走过来的崔世,她所有压抑着的情绪像是被撕一个口子,一下全都倾泻出来,冲过去抱住了他,压抑着哽咽和哭腔:“儿子,你没事吧?”
“妈妈对不你,发生了这么大事情都不知道,还在首尔接受什么培训。”
“妈妈真的对不你!”
“都不知道我们儿子从船跳下来,在海水里的候有多么害怕,妈妈竟然还在首尔参加无关紧的培训。”
“是那么怕水的人,都怪妈妈,如果不去首尔,在家陪你好了,你也不会为跟我生气去参加什么修学旅行。”
崔世似乎有些不习惯自的母亲这样情绪外露,表达她的爱意,平都是冷冷淡淡的相处关系,突然这样,他甚至不知所措,那些害怕,委屈,怨怼好像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被崔母紧紧的抱在怀里,愣愣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阿善。
阿善抿唇笑了一下,做了个动作,示意他回抱住崔母。
见状,崔世缓缓抬手在崔母的背轻拍了拍,安抚她的情绪。
崔母抱着他哭了好半天,看到世越号沉船消息之后的悔意,后怕全都发泄出来,才恢复优雅的仪态,转过身来看向阿善,露出温柔亲切的笑容,似乎没有为她住的地方破旧,穿着廉价而嫌弃,往前迈了两步,抓住她的手握住,下扫了两眼,语气真挚:“真是善良的孩子,谢谢你照顾我们崔世。”
“谢谢你救了他,这份恩情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说着说着红了眼圈。
阿善摇摇头:“那种情况,我怎么可能放着他一个人不管。”
崔母松她的手,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往阿善手里塞,其实她很,但在隐藏男主面前维持清高的形象,能忍痛咬牙拒绝:“这我不能接受。”
两人撕扯了一番,最后还是崔世她们俩拉,对崔母说:“林善不算了,以后我会报答她的。”
崔母这才作罢,阿善眼睁睁看着她卡塞回包里,眼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崔世,暗自诽腹,最好是好好报答,好感度是刷不满,弄你。
其实崔世从水里救来之后,除了一个手机,也没什么其他东西了,也不用收拾什么,换好鞋跟着崔母离了。
晚林父回来的候,看见他不在了,还有些不习惯,睡觉之前跟阿善说她们校长一直没有露面,家长们情绪都很激动。
作为之前在任务世界看到过关于世越号新闻的攻略者,阿善知道天会有校长的消息了,自杀的消息。
果然第二天中午的候,电视传来快讯,说是檀园高中的校长在挤满学生家长的珍岛体育馆附近小山自缢身亡,作为旅行负责人,他为大批学生仍然生不感到愧疚,自杀谢罪。
搜救持续了好多天,但随着间推移,也渐渐无力,那些还未被找到的学生们大家也都已经默认遇难了,有孩子们的家长哭喊着,不愿接受事实,求继续搜救,针对世越号间也成立了专门的特别调查委员会,但是给出的结果模棱两可,隐瞒了很多东西,主结论是为超载所引发的海灾难性.事故,对于救援方面存在的种种疑点,却避而不谈。
事情的真相被掩埋,国民们陷入愤怒之中,可随着间的推移,关注着的视线逐渐被转移,有家长们仍在寻找世越号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搜救结束后,始商议给予孩子抚恤金的赔偿问题,但很多家长都不愿意接受,是个说法,没有人接受这笔用孩子生命换来的抚恤金。
五月樱花得正灿烂,世越号的事情渐渐落下帷幕,真相和遇难者的尸体一沉没在海底。
檀园高中也正式复课,学生们首先接受的是心理治疗,阿善班级幸存的人很少,被编入到其他的班级里,崔世也从原来人人追捧的高冷男神,变得越发沉默,周身弥漫着冷漠的氛围,拒人于千里之外,有在见到林善的候会露出微笑。
曾经那些霸凌过原主的学生们都不在了,新班级同学对阿善的了解是从零始,知道她是沉船事故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此对她也多有怜惜。
阿善没着出风头,模样依然清清纯纯的,不太爱和人交往,成绩虽然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也没好太多,中等偏下,是勉强能考大学的程度,
世越号事件之后,崔世的父母对他倒是心了很多,不再像之前一样,沉迷于事业,崔父也申请从国外调回来了,整理好国外的业务之后,紧急回了国,在首尔总公司工作,虽然依旧不在安山,但最码一周可以回一次家。
崔世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虽然情绪稳定了很多,但是心理的创伤还是难以磨灭。
崔母对阿善一直心怀感恩,知道她家境不好,经常变着法的帮助她,一始是给钱,但见她和林父实在是固执,怎么都不,后来改变策略了,给崔世带便当的候永远是两份,还有各种牌衣服都剪了商标之后送给她,书籍费,餐食费也总是让崔世提前偷偷帮她交了。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两人是一对,甚至成为了有的校园情侣。
阿善为了刷隐藏男主的好感度,不借着提高成绩的义,让崔世给她补课,崔世现在沉默的很,为了让他多说两句话,阿善也是煞费苦心。
一年的间转眼间飞逝,到了月,阿善也成为了高三生。
干净整洁的走廊里,窗几净,温暖的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散落在从远处走来的少女身,她穿着白色制服衬衫,米色马甲,黑色包臀裙,一双灰色过膝袜显得细腿纤细笔直,细软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神色平静地往教师办公室走。
阿善走到门边,刚抬手敲门,门却从里面一下子被打,出来的男生高高瘦瘦,细碎黑发垂在额前,整个人冷冰冰的,看见是阿善,眉眼软化了些。
两人对视,她微笑了一下,崔世侧过身子,让阿善进去,顺便帮她带门。
老师坐在工位等待着下一位进来商谈的同学,阿善走过去,捋了捋包臀裙坐下,老师看着眼前女孩温柔乖巧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温柔的口:“我们林善考什么大学啊,老师帮你参考一下。”
闻言,阿善笑了笑:“老师,你也知道我这样的成绩,首尔能选的那学校那几所。”
老师一脸不赞同:“那也好好挑选,这可是人生的大事。”
“专业呢?有什么喜欢的专业吗?”
阿善静默了几秒:“应急救援学吧.....”
老师轻叹了口气:“那件事应该给你留下了很大伤痛吧。”
说完,勉强扯出笑,转移话题:“是个好专业,不过女生学的话会不会太辛苦了?”
阿善摇摇头:“没关系,当在事故中能活下来,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所以着如果以后也能帮助别人好了,即使辛苦,我我也能好好坚持下来。”
闻言,老师欣慰地笑了笑,拿笔在她的修行评价表写下了感兴趣的专业,然后拿出报考的书籍帮她参考,列举了几个应急救援学专业比较好的学校,让她回去决定。
商谈结束,阿善从办公室里出来,崔世没走,一直站在窗边等她,微微仰着头,看外面正盛放的樱花,听到响动,回过头向她走过来:“林善,去便利店吗?”
阿善点头:“好啊,走吧。”
两人肩而行,崔世穿着白色制服衬衫,领带规规矩矩的系着,外边套着米白色马甲,黑色西裤,皮肤白皙,脸有些冷,但比平来说已经算是柔和了。
旁边女学生纷纷侧目,但对这样的场景也见怪不怪了,毕竟崔世身边的女生除了林善不可能是别人,能让他变得温和些,露出笑容的也有林善了。
虽然暗恋他的人不少,但他实在是太冷了,甚至连靠近都变得艰难。
两人从便利店里出来,阿善手里拿了盒草莓牛奶,咬着吸管,几口喝干净,崔世手里拿了瓶常温的矿泉水,不知道是不是为当跳进海水给他留下了阴影,在那之后,他非常不喜欢凉的东西。
他抬手拧瓶盖的候,袖口跟着微微往拉了一下,露出手腕的皮肤,阿善正好瞥见,怔愣了几秒,眼底掀一丝波澜,很快沉淀下去,喝完的牛奶盒顺手扔进了垃圾箱,然后拉着他的手在一旁的长椅坐下来。
阳光媚,粉嫩的樱花树遮不住阳光,透过花瓣间隙洒下来,落在长椅肩坐着的两个人身。
崔世有些不所以,看阿善脸色微冷,轻声问:“林善,你怎么了?”
阿善声音冷冷的:“手伸出来。”
闻言,崔世却下意识背过手去,她凑近,他手拽过来,解袖口,袖子卷了去,露出手臂,他的皮肤很白很薄,冷白的那种,可是手腕却有好几道结痂的疤痕,除了那些,多了新的伤痕,虽然没有往外渗血,但是皮肉外翻着,很骇人。
阿善轻叹口气,抬头定定看着他:“你自残。”
崔世用力手抽了回去,沉默着。
她手里一空,轻蹙着眉:“崔世,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不再自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伤害自?”
“难道当救我们出来的人,是为了让你这么糟蹋自吗?”
“活着不是罪,有我们活下来也不是罪。”
崔世突然冷笑一声:“林善,那你让我怎么办,你知道吗?我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一闭眼睛是从面八方涌来的海水,还有朋友们,他们脸色惨白,哭着喊着求我,让我救他们出去。”
说着,抬头看向树的樱花。
“你看到这些樱花树了吗?他们的候甚至连樱花都没来得及,我们现在坐在这里,阳光照在身,看着这些美丽的樱花,可他们呢?在了冰冷的大海里.......”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阿善声音淡淡的:“既然我们被救下来了,应该好好活着,当我们在救援中受到了很多帮助,不是吗?”
“你知道那些失去孩子的家长有多痛苦吧,你现在这样折磨自,你的母亲和父亲有多痛苦,错的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而是那些拼命掩盖真相的人。”
崔世眼眶通红的,不住地往外淌泪,似乎很无助,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自的情绪:“我知道,我都知道,林善,可我还是觉得很痛苦,我每天都吃很多安眠药,才睡得着。”
良久,他终于平静下来,轻声问:“林善,你考什么专业?”
阿善:“应急救援学。”
其实她之前进办公室商谈的候,他在门外听到了,可还是再确认一遍,他和林善报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容不得半点差错:“林善,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阿善静默了几秒,缓缓口:“当救援,我们不是受到了很多帮助吗,既然活下来了,应该去帮助多人的。”
崔世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考这个专业,可亲口听她说出来的候,还是觉得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能让自从这样巨大的负罪感和内疚感中摆脱出来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