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的人,最怕被债主催债。
如果欠下的是利滚利的高利债,一接到债主电话,就会心慌意乱,愁云满头,仿佛被压上一把千斤重的大铡刀,生死只在倾刻间。
年轻美丽,嫩得就像一把小葱似的栗光英,欠下了利滚利的高利债,一百万!
此时,她站在瑞丽古龙翡翠市场的一家赌石行门口,准备横下一条心,破釜沉舟,豪赌今生命运的时候,却接到了青森资本公司老总洪金的电话。她不用想就知道,洪金是要催她的债。要命的是,她的债快到期了!
栗光英恍恍然,隐约看见,那个圆头秃顶,一脸横肉的洪金,正眨着他尖锐如锥的小眼睛,在电话那一端盯着她呢,仿佛要剖开她的五脏六腑!
她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混蛋东西!你要逼死我呀!
今天中午,栗光英刚刚飞抵云南芒市机场。她立刻搭乘出租车前往瑞丽。
出租司机是一个皮肤黑黑的年轻人。他撇着嘴角从反光镜里窥视栗光英,如一个恶棍,似乎正琢磨着什么坏主意,“去姐告啦?还是古龙?”他这么问。
栗光英不想和他搭话,简洁地说:“古龙,请你快一点。”
在瑞丽,姐告玉城和珍宝街古龙市场,是买卖翡翠玉石比较大的两个市场。它们的区别,一个是明料市场,一个是毛料市场。栗光英要豪赌今生命运,自然要去毛料市场。她要赌翡翠原石,生死在此一举!
栗光英今年二十四岁,尖尖的瓜子脸上,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干练坚定地盯着每一个人。她的长头发或扎野马尾,或盘美女髻,或者不扎不盘随它去,如瀑布一般披在背上,装一装小可爱。美女的如云长发,怎么梳都好看。
她现在就是长发披肩,在风中飘舞。但她今天并不想装小可爱,不扎不盘是因为她没心情。从去年到今年初,她已经连续赌输了两次,几十万就这样打了水漂。偏偏母亲又生病住院要开刀,她手里的钱就花得像淌水一样。
她是个过不得苦日子的美女,并且性格泼辣,哪里会被钱压低了头,小嘴一张,就向洪金洪老板借了一笔高利债,一百万。
现在,她不得不焦虑了,这个高利债快到期了,如山一般压在她的头上。
她今天来,是向凤姐借了两百万,才得以成行的。赌原石的成功率是万分之一中的万分之一,她深知希望渺茫。但不赌,她就过不去了。
出租车在珍宝街古龙毛料市场的门外停下。栗光英付了车钱,背起她的双肩背包,就向市场里走去。她没给自己安排住宿。她觉得那有点多余。
古龙市场里全是贩卖各类玉石毛料的店铺和摊位,一眼望不到头。许多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原石放在摊位上,仿佛搬来了一片乱石河滩,在荒凉中藏着璀璨。许多游客或者玉石商人在摊位前流连,不动声色,却目光如锥,希望老天开眼,让他选到可以一夜暴富的原石。
摊贩们并不吆喝,只用精明的目光甄别客人,而嘴角上却挂着一丝嘲笑。这是一个愿者上钩的行当,用不着他们推销。
他们只是用湿毛巾擦拭那些石头,或者用小喷壶,向那些石头上喷水,然后用手在那些石头上来回抚摸。他们名之为“养”,也为了吸引客人们的目光。
如果有客人拿起一块石头观察,他们连看都不看,仍然和身边的人聊天说笑,只是用眼角窥一窥这个人,看他是行家还是傻客。如果是后者,你哪怕连问他几声,他也不搭理你。
栗光英慢慢向市场里面走去。她并不看两边的摊位,那些几千元上万元的石头,不在她的狩猎范围之内。她要赌一块大石头,一举定乾坤!
此时,她尽量平稳呼吸,藏起脸上的焦虑神色。
她走到一间名为“博富”的赌石行门口,向里面望去。里面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地上和案板上摆满大小不一的石头。一些来赌石的人在其中行走,用强光手电照石头,或者低声议论。这间赌石行,应该叫“搏富”才对。
就在这时,栗光英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听,里面是青森公司老总洪金的声音。她没想到,催债鬼的电话竟然追到这里。
栗光英的脸色有点青白,眼睛里闪出一丝锐光。她问:“洪总,什么事?”
洪金的声音永远温润如玉,就如那些经过雕琢打磨的翡翠,但却是催债的利器,不是绵里藏针,而是切切实实的绵里藏刀。
他说:“栗小姐,我听说你去瑞丽了?去赌石?”
栗光英咬了咬牙,说:“是。”
洪金轻轻地笑着,温和地说:“你已经两次赌输了,你的窟窿越来越大。”
栗光英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不用你瞎操心提醒!”
洪金并不为她的话而生气,仍然那么平和,却在平和的语音中藏着威胁,“栗小姐,我多问一句,你还回来吗?”他在电话里,居然还轻轻地笑起来。
栗光英竭力忍住心里的怒火,因为那毫无用处。她此时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洪金掐住了脖子,放血剥皮的刀,就在他手里攥着!
她放缓了语气,平静地说:“明天中午的飞机回去,下午四点钟到。”
洪金继续温润如玉地说:“栗小姐,我其实并不担心你回来不回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明天下午不回来,我会把你母亲的一只手寄给你。”
栗光英眼睛里冒出怒火,紧紧攥着手机的指关节已经发白。她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压低了嗓音说:“你混蛋!你敢!”
洪金笑着说:“栗小姐,别生气嘛,我只是告诉你,这是我的底线。你在我这里借钱,一向都是按时还本付息,是最守信用的,希望你这次也一样。不过,你的本金也快到期了,相信你一定记得。”
栗光英心中一片阴影,如天上的乌云一般飞过去。她说:“我记得!不用你提醒!所有的债,我都会到期偿还!你还要说什么!我要挂了!”
洪金轻声说:“栗小姐,真心祝你好运。”
栗光英用力合上手机,惶恐且心烦意乱地看着周围。
她周围仍然有那么多的人在走动着,喧哗着。在她矇眬的眼睛里,就如五颜六色的波涛,在她身边起伏涌动,哗哗地激荡着。她如那波涛中的小船,颠簸摇晃,随时都会倾覆,陷入没顶之灾。
她头脑中尚存的理智告诉她,在这种心烦意乱的情况下,她不应该来赌石。她可能丧失准确判断,更有可能赌输。“博富”赌石行的铁栅栏门,就如一张要吞噬她的虎口,渗出要吃人的寒气。
但是,她欠洪金一百万高利贷,就要到期了。另外,母亲生病住院,也需要许多钱。所以,她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必须进去赌石!
她咬着牙在心里想,希望今天能够赌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她还有什么退路。她深呼一口气,慢慢走进那间半明半暗要吃人的赌石行里。
赌石行里的原石很多,大小不一,仿佛刚刚遭到地震一般,堆积散落在案板上和地上。房顶上的大灯,照耀着这些令人惊怵的石头。
因为是下午,来赌石的人并不算很多。他们在这片石滩里慢慢地走着,用他们的锐眼观察打量这些石头,偶尔也会拿出专用的强光小手电,在这些石头上照来照去,翻来覆去地查看。如果有同伴,还会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也有一些走累的人,或者陷入思考的人,坐在墙边的小桌边喝茶,望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发呆。通常而言,呆坐在墙边的人,都处于严重的犹豫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