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深从东宫中出来, 负手走于宫殿之间狭长的甬道,一言不发。前生他打的这场仗, 成为他命运的转折点。那时他一心想要对父皇践诺, 而没有想过皇权在上,芸芸众生不过蝼蚁。以至于后来朱正熙因他功高震主,一度想要除掉他。
今生他再度掌兵,就不会重新面临这样的局面?
朱正熙已经离皇位如此之近, 真的能做到初心不变吗?朱翊深无法保证,他自己做了皇帝以后, 也免不得猜忌和怀疑。那把龙椅是天下的至尊之位,人人觊觎。坐在上头的人, 很难放心。
春光明媚, 天气晴朗。三月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不知哪宫的花园里头传来年轻女子嬉闹的声音。朱翊深跟着太监转过弯,忽然一个蒙着眼睛的少女从门内摸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
“抓到了!你是谁?”那姑娘高声问道。
朱翊深看着她片刻,微微皱起眉头, 将手臂抽出。
一大群宫女从门内追出来,原本正嬉闹着, 看到朱翊深都吓坏了,纷纷跪下行礼。那姑娘摘下蒙眼的纱布, 抬头看到朱翊深,连忙后退了两步。
“微儿,你抓到谁了?”里头传来一个端庄的女声, 紧接着,朱翊深便看到苏皇后和女官也从门内出来了。
皇后看到朱翊深,也有些意外:“九弟如何在此处?”
朱翊深行了礼,说道:“太子殿下昭臣弟进宫议事,刚刚从东宫出来。”
苏皇后点头。这光景倒是许久未见,皇帝如今沉迷于炼丹,不太管政事了。由太子主政,才会重新启用朱翊深。她倒是听闻了一些鞑靼的事情,但因为后宫不能干政,知道得也不清楚。只招收让那少女到身边:“微儿,这是晋王,你小时候见过的。九弟,这是我最小的侄女,苏见微。”
朱翊深刚才就已经认出了苏见微,他前世的皇后。在他从川陕平乱回来之后,由老师做主,将这个最小的孙女嫁给他做正妃。苏家的姑娘,自小都受过绝好的教育。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情,几乎都无可挑剔。他跟苏见微之间,相敬如宾地做了十年夫妻,总还是有些恩情在的。
苏见微有些害羞,但还是大大方方地行礼:“民女见过晋王殿下。”
“苏姑娘不必多礼。”朱翊深淡淡地说道。前世夫妻,如今相见,也不过是如陌生人般生疏。似乎所有人的关系都改变了,只有他的那个小团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他。
等到朱翊深跟着太监走远了,苏见微还在望着他的背影。她幼年时候的确在家中见过这位晋王,因他是祖父的学生,那时出入似乎身后总簇拥着很多人,不似如今这般形单影只。当年,他好像还为她捡过一只落在树上的纸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晋王可惜了。”苏皇后极轻地叹了一声。本是翱翔九天的雄鹰,如今却屈居人下,只能做一只家雀。倒不如当初不给他翅膀,也不给他天空。
苏见微挽着苏皇后的手臂往回走,说道:“我倒是觉得他跟我小时候一样呢。宠辱不惊,云淡风轻,也是种境界。”
苏皇后微笑道:“很少见你如此夸人。”
“姑姑!”苏见微脸红,又悄悄回头看了那伟岸的背影一眼。
苏皇后也不再打趣她,只是问道:“你姐姐最近都不进宫看我,在忙什么?”
“姐姐啊,还不是一门心思扑在那个叶明修身上?祖父说等到殿试结束,皇榜一张,就准备他们的婚事。姑姑觉得叶明修能得第几名?”苏见微兴致勃勃地问道。
“这我如何能知道?”苏皇后看了一眼头顶的晴空,“这世间众人,各有天命罢了。”
***
若澄仿佛睡了很长的一觉,她感觉脸上痒痒的,以为是雪球爬到床上来了,正在蹭她,下意识地伸手推了下,却推到了一双结实的手臂。
她睁开眼睛,看到朱翊深坐在床边,眼中含着笑意。而窗外已是近黄昏的时刻了。
若澄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说道:“你从宫里回来了?我睡了多久?”
“睡了一日。你就这么累?”朱翊深好笑地问道。
若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双眸仿佛春水一样柔媚潋滟。她这么累是拜谁所赐?朱翊深一只手置于她面颊轻抚,另一只手拿着早上送来的药瓶:“素云说还未给你上药?”
“又不疼了……”她喜欢被他抚摸,闭着眼睛说道,犹如一只享受的小猫。
“让我看看。”朱翊深把她搂到怀里,作势要掀被子。
若澄吓得一下子按住他的手:“大白日的,素云和碧云还在外面,你,你别胡来。”她真的是被他昨夜的挞伐吓怕了,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承受了多少下,每一下几乎都撞得她要尖叫。早上走回来的时候,双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朱翊深看她靠在自己怀里,娇小柔美,发间还散发淡淡的清香。他低头闻了闻,只觉得心旷神怡,又从面颊往下亲,俘获她的双唇。她口中也是香甜的味道,像是某种口味甘冽的酒,有些叫人上瘾。
若澄没想到一醒来他就要跟自己亲热,但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倒也没那么不自在了。只是抗拒了两下,就软在他怀里,任由他攻城掠地。她其实很喜欢他性格里强势的那部分,充满征服欲。就好像那日看到他弯弓射箭时的霸气,极富雄性的魅力。
最后她还是半推半就地让他看了那处,他用手指进去探了探,紧得几乎都动不了,而且她一直喊疼,他就没有再继续。只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她浑身都是汗,身上也被他亲得黏腻腻的。她躺在他怀里,轻声道:“王爷,我要沐浴。……你先放开我。”
朱翊深摸着她的背道:“我抱你去。”
若澄立刻摇头道:“我自己去……你也要沐浴吗?”
朱翊深看着她满脸娇羞的模样,知道她是不会跟自己共浴的,便说道:“我晚些,你先去吧。”
若澄脸红,从他身上爬起来,拿着丢在一旁的里衣迅速穿上,喊素云和碧云进来准备沐浴的东西。屋里很快亮起了火烛的黄光,她站在屏风那头,只有个隐约的丽影从绢质屏面那边透过来,还有她轻柔的说话声。
朱翊深侧头看着,只觉得暖黄光影熨帖在心头,竟生了几分异样的感觉。这是他的女人,前生他就该拥有的女人。儿时母亲说要他纳了她的时候,他心中还有几分排斥。他无法把一个当做妹妹养大的丫头,视为自己的女人。可昨夜跟她圆房了之后,那种前所未有的身心愉悦,彻底击溃了他的心里防线。
拥有她又如何?这世上再也没有旁人有机会得到她。
这样想着,他又有几分口干舌燥。方才因为怜惜她而压下去的欲望,又如雨后的春笋般接连冒出。可他还未想好如何与她说要出征一事。她大概会恼吧?毕竟这世上哪个新婚的丈夫舍得将如此貌美的娇妻留下,独守空房。
健壮的仆妇很快提了几桶热水到净室。若澄让碧云去找李怀恩,给朱翊深拿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他的东西都在留园,她这里一件可以换洗的都没有。等到她沐浴出来,朱翊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暖炕上翻她最近看的一本书。
而那本书下面,就是她的秘密账本。
她心中“咚咚”跳个不停,连忙走到他身边,问道:“你要留下来用晚膳吗?还是回留园。”
朱翊深抬头看她,说道:“今夜留在这里,哪也不去。”
“那我叫她们准备……”若澄不敢看他,顺势将小桌案上的书和账本全都抱走。她没办法解释那一大笔银子的由来,虽然他几乎从不过问她的私事,可她偷偷买铺子和买院子,为自己留了条后路。若被他知道了,恐怕要勃然大怒。
北院有专门的厨房,厨娘听说王爷也留在这里用膳,手脚麻利地把饭菜做好了。若澄按照规矩帮朱翊深布菜,朱翊深却拉她在身旁坐下。素云连忙把布菜的事情做了。
若澄晚上吃得很清淡,一般就是白粥配小菜,今日知道朱翊深在这里,特意加了几道荤菜,可是朱翊深似乎也不太喜欢,吃的跟她一样。他的饭量好像一直都不大,也不知如何长得如此高高壮壮的。
用过膳,碧云又端了水果和茶水过来。
若澄亲自给朱翊深倒了一杯:“这茶水里面加了茉莉花瓣,有股清香。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得惯?若喝不惯,我再叫她们泡新的。”
她好像特别喜欢茉莉花,无论是身上的香膏,还是喝的茶,都有茉莉的香气。
朱翊深对茶有几分讲究,这茶倒也别具风味。他喝了一口说道:“不错。”
“这法子,我还是跟姐姐学的呢。前几天她又给我送来一大包新鲜的茉莉花,说是她院子里种的。王爷,我可不可以也在院子里种点茉莉花?”若澄试探地问道。
“府里的事,你做主便是。”朱翊深淡淡地说道。
他这个样子,跟刚才在床上时判若两人。若澄看了他一眼,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了。
等用完膳进了内室,朱翊深坐在书桌后面看书,若澄则坐在暖炕上。往常这个时候,她本来都要看看账本,朱翊深在这里,她反而不好看了。雪球跳到她的膝上,她拿剁碎的蒸鱼喂它。
朱翊深看过来的时候,只见她像个孩子一样跟雪球说话,眉目间还有几分天真稚气,很难想象已经为人妻子了。
那胖胖的白猫很惬意地窝在她的腿上吃东西,她的手一只温柔地摸着它的头。
朱翊深放下书走过去,雪球感觉到有人过来了,扭头看他,神情傲慢。这只猫除了她,跟谁也不亲。
若澄摸着雪球,小心问他:“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我带它到外面去……”
她说着,就要将雪球抱起来。朱翊深却拉着她的手,将她双手一展,雪球便落在地上,不满地朝朱翊深“喵喵”叫了两声。
“出去。”朱翊深低头,冷冷地说道。
雪球似乎听懂了,有些委屈地望着若澄。
“雪球……”若澄刚要弯下身子跟它说话,朱翊深却将她拉到怀里,再对雪球说了一声“出去”。
雪球这才垂着尾巴,可怜巴巴地走了。
若澄有些不忍心,抬头对朱翊深说道:“你为什么对它那么凶?当时我养它,你也是同意的!”
朱翊深却捏着她的下巴说道:“当时和现在不一样。你可以养它,但你的眼里不能只有它。”
若澄愣了下,这个人是在跟一只猫吃醋吗?她又好气又好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占有欲这么强?
朱翊深拉着她的手,在铜盆里洗了洗,然后帮她擦拭干净。她想说她自己来,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好像她是易碎的娃娃一样,她又觉得高兴。
等晚上两个人上了床,免不得又做了些亲密的事。只是朱翊深先前看她那处还有些红肿,今夜不敢再要她。但除了那一步,该做的也都做了。若澄躺在他怀里,不停地喘气,胸前还被他咬得隐隐作疼。
等她平复下来,朱翊深抚摸着她光洁的手臂,说道:“我在京郊的龙泉寺旁,有一处庄子,依山傍水。你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若澄一直呆在王府里,很少外出。听说他要带自己出去,立刻双目发亮。
朱翊深低头亲吻她的眼睛:“你若想去,我吩咐李怀恩准备。我们一行几个人,轻车简从。但不能跟庄上的人说真实的身份,只怕他们要不自在,到时难免兴师动众。”
若澄立刻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你的称呼要改一改,不能再叫我王爷。”朱翊深道。
“那叫什么?”若澄下意识地问。莫非要学外面的那些妇人叫老爷?实在有些难听。
“你说呢?”朱翊深搂着她的腰,低声问道。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充满了蛊惑。按在她腰上的手掌滚烫,她的身子不由得有些发软,连说了几个称呼都被他否定。就在被他吻得意乱情迷的时候,她脱口叫了声:“夫君。”
朱翊深停下来,怔然道:“你叫我什么?”
“夫君。不对吗?”若澄反问道。
他原本想哄着她再叫一声“哥哥”,好增加些情趣,没想到她竟叫他“夫君”。那两个字犹如情丝缠住了他的心,无论前世今生,从没有人如此叫过他。视他为君的人举目皆是,但视他为夫的,只有她一个。
他脸上露出了点笑意:“对。有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了点字数,谢谢大佬们这两天不嫌弃我更得晚,还投雷和营养液喂养。
非常感动了。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