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乘境内的形势之严峻危急还在严岌和苏鼎等人想象之上,咄咄逼人的东吴军队不仅已经肆无忌惮的开拔到了进乘境内,还嚣张跋扈的把营地建立在了进乘西面的道路咽喉牧羊河一带,掐断了进乘汉军与南中腹地的大路联系,以至于严岌和苏鼎一行人走大路抵达了进乘附近后,还得先通过东吴军队的防区,征得与东吴军队的同意,然后才能向东进城与刘聚等人见面。
同时东吴军队规模也让严岌和苏鼎颇为心惊,通过观察东吴军队的营地规模判断,东吴军队这次至少出动两万五六千人的军队前来进乘,对进乘汉军形成了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也对汉军的南线形成了不小的威胁。
发现了这一情况后,长跑将军苏鼎难免是脸色有些发白,严岌虽然也暗暗心慌,但还是强作镇定的向封路拦截的东吴士兵表明身份和来意,不卑不亢的要求东吴军队让路放行,让自己一行人先去与进乘汉军会合,然后再和东吴军队展开交涉谈判。
东吴军队也确实嚣张霸道得厉害,被强行解除武装后在东吴军队的哨所前等待了一段时间,一个亲兵模样的东吴军士大摇大摆的来到了严岌和苏鼎面前,大模大样的说道:“我们刘府君说了,既然你们是来谈判的,那就别进城了,直接去营地和我们谈,从现在开始,跟我走。”
“岂有此理!”严岌有些恼怒的说道:“我们奉张都督之命来和你们谈判,怎么能让我们不先进城了解情况就直接谈?我们不知道这几天进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东吴的军队有没有和我们大汉军队发生冲突,又怎么谈?”
“少罗嗦。”那名亲兵模样的东吴军士立即变脸,凶神恶煞的嚷嚷道:“这是我们刘府君的钧令,谁敢违抗?马上跟我走,不然把你们拿下捆着去。”
严岌忿怒,正要和那名东吴军士继续交涉,不曾想苏鼎苏郡丞却抢先开口,点头哈腰的说道:“没问题,请将军带路,我们这就跟你走,这就跟你走。”
点头哈腰的说完,苏鼎又赶紧转向严岌,一边杀鸡抹脖子一样的使眼色,一边低声说道:“严曹掾,人在屋檐下,我们的安全要紧,就别争那么多了。”
低声劝完了,苏鼎还上前来硬拉严岌,严岌无奈,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在东吴士兵的押解下,跟着那名东吴军士前往吴营与吴军主帅刘俊见面,苏鼎则在路上不断吹捧东吴军队的雄壮军威与兵强马壮,未雨绸缪的拼命讨好东吴将士,简直把贪生怕死四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不提。
被押进了东吴军队的庞大营地后,严岌和苏鼎带来的从人全部都被扣押在了吴军外营,只有身份是官员的严岌和苏鼎二人得以进入了东吴的中军营地,也被直接押进了空无一人的东吴中军大帐中,然后把严岌和苏鼎带来的那名亲兵又语气不屑的吩咐道:“在这里等着,等我们刘府君来见你们,不许乱动乱跑,否则后果自负!”
“将军放心,绝对不会乱跑,绝对不会。”
苏鼎再次点头哈腰,那名亲兵打扮的东吴军士满意的冷哼了一声,也这才出帐去向刘俊等人复命,严岌看得窝火,忍不住向苏鼎低声说道:“苏郡丞,注意我们的身份,我们是张都督派来的谈判使者,是代表我们大汉军队来的,对一个小小军士这么低声下气,会丢了我们都督和大汉军队的颜面。”
“严曹掾,大丈夫能伸能屈,该低头时就得低头。”苏鼎反过来教训严岌,低声说道:“没看到吗?东吴的人连城都不让我们进,直接就把我们给押到了这里,不讲理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又有什么?”严岌不悦的反驳道:“我们既然受命担任谈判使者,就得象上战场杀敌的将士一样,随时做好以身殉职的心理准备。”
苏鼎这才不吭声,只是在心里冷哼答道:“你愿意死你死去,反正乃翁舍不得死,吴狗如果动手斩使,乃翁就马上投降东吴,去给东吴当臣子去。”
东吴方面摆明了是想给严岌和苏鼎等人一个下马威,不仅始终没有一个人那怕给严岌和苏鼎送来一杯水,亲自率军侵犯南中土地的东吴交州刺史刘俊也迟迟没有露面,然后到了就连苏鼎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名穿着绸衣、外罩兽皮的中年夷人,还簇拥着六七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夷人美女,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东吴的中军大帐。
光明正大的搂着女人出现在东吴军队的中军大帐中,严岌和苏鼎难免都无比好奇的留意到了那名中年夷人,那夷人则态度傲慢的看了严岌和苏鼎一眼,然后用还算熟练的汉语向跟随进来的东吴军士问道:“这两个汉人,就是张志派来的使者?你们刘府君呢?怎么还没来?”
“回禀豪帅,他们就是南中派来的谈判使者?”被问话的东吴军士如实回答,又说道:“府君那边的情况,小人不知,不过也应该来了。”
“行,那我就等吧。”那中年夷人随口说了一句,又大模大样的坐到了严岌的对面,大声喝道:“来人,上酒上菜,让本豪帅边吃边等刘府君。”
唱诺声中,一些夷人士卒很快就捧着食盒鱼贯而入,把十几个在这个时代绝对上得了台面的菜肴放到了那中年夷人的面前,又放上似乎是黄金制成的碗筷酒杯,搬来了两瓮没有开封的老酒打开,倒进金杯中,早就依偎在了那名中年男人怀中的几名夷女则你争我夺,争着抢着给那名中年夷人喂酒喂菜,还不断献上香吻,完全无视苏鼎和严岌的存在。
见此情景,注重身份的严岌当然是熟视无睹,泰然自若,苏鼎则满脸羡慕欣赏这一羡慕,还不断偷看那几名长得还算不错的夷女,恨不得与那名中年夷人互换身份,象他一样把美女左搂右抱,也忍不住悄悄暗恨张志的吝啬抠门,舍不得让自己这个救父恩人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羡慕也就算了,关键还是口渴难忍,舔了舔早已干裂的嘴唇后,苏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起身走到了那名中年夷人的面前,拱手说道:“这位豪帅,在下苏鼎,大汉蜀郡郡丞,也是大汉军队派来的谈判副使,这会实在是口渴难忍,我能不能用一些好吃的东西,保管你从来没有吃过的好吃东西,和你换一点酒喝?”
“好吃的东西?还包管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中年夷人微微一楞,然后冷笑说道:“笑话,这天下还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梁奇没有吃过?别说什么寻常的山珍海味了,就是你们汉人的八珍,我梁奇也早就吃腻了。”
“梁豪帅,那这一种叫做一块果饮的糖果,你吃过没有?”
苏鼎象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了一小包西瓜味的一块果饮,举着向那名自称叫做梁奇夷人豪帅笑道:“梁豪帅,这种糖果,你不但肯定没有吃过,还连见都没有见过吧?”
一块果饮除了味道香甜口感好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外观十分诱人,半透明的糖块呈鲜红色,看上去就极有食欲,所以仔细看清了苏鼎手里的一块果饮后,那名叫做梁奇的中年夷人难免眼睛一亮,下意识的一努嘴,让一名夷女上前接过了苏鼎的一块果饮,拿在了手里细看,又无比好奇的问道:“怎么吃?”
“撕开了就可以吃。”
苏鼎又掏出了一小包一块果饮,当做梁奇的面撕开,直接递到了梁奇的面前,梁奇更加好奇的接过,然后在苏鼎指点下,拿起了一小块糖放在了嘴里,然后只是稍微咀嚼品尝了一下,梁奇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忙推开自己左侧的夷女,招呼道:“苏郡丞,快过来坐,一起喝酒。”
早就渴得受不了,苏鼎当然是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梁奇的身旁,接过夷女递来的金酒杯就开怀畅饮,梁奇则是再也不碰面前的菜肴,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一块果饮下酒,把两小包糖块吃完后,梁奇还迫不及待的向苏鼎问道:“苏郡丞,还有没有了?再拿两包出来,今天我的酒随便你怎么喝都行。”
“现在没了。”苏鼎随口回答道:“不过进乘城里有,等下官进了城,一定派人给豪帅你送一些来。”
“城里有?”梁奇眼睛一亮,忙问道:“城里有多少?”
苏郡丞不傻,光是看梁奇的急切表情,苏鼎就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说道:“梁豪帅,你该不会是想打进城里去,把这种一块果饮全部抢光吧?”
梁奇笑笑,笑容还毫不掩饰的告诉苏鼎说猜对了,苏鼎则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才说道:“豪帅,听在下一句劝,最后别打这个主意,先不说你们如果动手攻城,我们大汉军队肯定会立即出兵救援,你未必有可能抢得到,就算你真把进乘给打了下来,你也抢不到多少糖果,说不定还会得不偿失,亏上血本。”
“至于原因嘛,也很简单。”苏鼎又接着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豪帅你在东吴军营里应该算是客人吧,和东吴联手打下了进乘城,抢到的东西东吴肯定要占大头,你能分得到多少?而且攻城的时候你不出人出兵出力,你还连和东吴分的资格都没有,死的人多了,豪帅你说你划算不划算?”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财富其实是人口,这个道理即便是夷人酋长的梁奇也懂,所以听了苏鼎的话后,梁奇难免是大点其头,发自内心的认可认同,然后梁奇又赶紧问道:“苏郡丞,那我如果想弄到多多的这种糖果,应该怎么办?”
“这不简单,和我们做生意不就行了?”苏鼎很是奇怪的反问道:“拿你们的东西换成钱,来向我们买不就行了?”
“那你们想要什么东西?”梁奇有些警惕的问道:“该不会是象东吴的朝廷一样,要拿那些冒着死人危险在海里才能捞到的珍珠大贝,还有什么罕见的翡翠玳瑁才能换吧?”
“梁豪帅放心,这些东西我们大汉军队不要,我们大汉的张都督为人简朴,从来就不喜欢这些奇珍异宝。”
苏鼎难得说一句张志的好话,又说道:“我们大汉军队需要的,是你们交州出产的葛布、生铁和马匹,而且我们还不想要那种做工昂贵的细纹葛布,只需要农户人家自产的粗纹葛布就行了,有多少我们买多少,价格包管公道。而且在下还可以保证,豪帅你只要和我们大汉军队做上了生意,还可以靠着距离方面的优势,从东吴身上赚到大钱。”
“怎么赚到大钱?”出了名贪财的梁奇赶紧问道。
苏鼎掏出了一包干脆面,指着干脆面说道:“豪帅,在下举个例子,比方说这种干脆面吧,你只要和我们大汉军队做生意,用二十钱从我们手里买到一包干脆面,然后运到远离南中的郁林或者苍梧去,就可以轻松卖到五十钱或者六十钱的高价,接着把钱换成郁林盛产的葛布运回南中,五六十钱的葛布,又可以卖出上百钱的高价,再把一百钱换成干脆面运到郁林去,就可以卖出五六百钱,买到五六百钱的葛布,这一来一回,豪帅你说你能赚到多少钱?”
“这种东西,可以卖这么高的价格?”
梁奇好奇的打量干脆面,苏鼎则是毫不犹豫的撕开了干脆面袋,取出面饼递给梁奇说道:“豪帅,这种干脆面可以直接吃,你吃了就知道能不能卖出这样的高价了。”
有过品尝糖果的经验,接过了面饼只是欣赏了一下,梁奇就毫不犹豫的把面饼放进口中咀嚼,然后又很快就满脸狂喜的连连点头,说道:“卖得了这么高的价钱,绝对卖得了,郁林苍梧那一带的豪帅大姓,绝对舍得花高价买这么好吃的东西!”
“所以梁豪帅,最好别帮着东吴打我们大汉军队,这样你只会吃亏,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和我们大汉军队交好通商,对你才最有利。”
苏鼎继续苦口婆心的指点,又鬼鬼祟祟的说道:“而且和我们大汉军队做生意,豪帅你赚钱的门路还不止这么一条,直百钱豪帅你应该知道吧?现在我们大汉军队正在逐步废除直百钱,豪帅你在南中只需要用二十五铢钱就能换到一枚直百钱,但是一枚直百钱,又能在东吴郡内换到多少五铢钱,豪帅你还不知道?乘着东吴还在通行直百钱的机会,赶紧把我们南中的直百钱运到交州腹地去换成货物或者五铢钱,豪帅你自己说,你能赚到多少?”
“还有,我们大汉军队不止有干脆面和糖果这两种东西可以让豪帅你赚大钱,另外还有比干脆面好吃得多的方便面,双享桶,速达面馆,豆豉鲮鱼和午餐肉,对了,还有可乐,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比这种干脆面好吃得多,也每一种都绝对能够卖出好价钱,豪帅你自己说,你靠着扶严和我们南中距离不远的路程优势,来来回回的贩卖这些东西,能够赚到多少钱?简直就是想不发财发大财都难啊!”
眨巴着眼睛,梁奇忽然把自己的黄金筷子塞给了苏鼎,又把两个夷女推进了苏鼎怀里,最后还亲自给苏鼎满了一杯酒,一边邀请苏鼎和自己一同用宴,一边低声问道:“苏郡丞,打听件事,如果我和你们大汉军队通好,你们的糖果和干脆面这些好东西,在交州境内能不能只卖给我梁家一家?”
“没问题。”苏鼎想都不想就大声说道:“豪帅放心,只要你和我们大汉军队通好,下官可以保证,一定会求得都督答应在交州境内,把这些好东西只卖给豪帅你梁家一家!”
“真的?”梁奇将信将疑,说道:“苏郡丞,这事你真的做得了主?你刚才说,你只是大汉军队派来的谈判副使啊?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能够做主?”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严岌突然开口了,问道:“梁豪帅,敢问一句,你可是号称私兵过万的扶严梁家家主?”
“你也听说过本豪帅的名字?”梁奇微笑反问,又不无骄傲的说道:“不是号称,是我们梁家的私兵数量早就超过万人了(史实数据)!”
“果然是扶延梁豪帅,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在下严岌三生有幸。”
毕竟是给霍弋当过大管家的人,拱手行礼的同时,霍弋曾经的主薄严岌就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断——交州距离味县太远,崎岖狭窄的道路注定了汉军不可能和交州展开太大规模的贸易,如此与其把注定有限的贸易利润分给众人,倒还不如拿来收买交趾的头号地头蛇扶余梁家,用丰厚的商业利润把梁家绑定在汉军的战车上,让交州的东吴军队在准备背刺汉军时,必须得防着被交州的夷人军队背刺!
也正因为如此,恭维了梁奇一句后,严岌又微笑说道:“还有,请梁豪帅放心,由你独占交州方便面和糖果贸易的事情,苏郡丞绝对做得了这个主,因为苏郡丞的身份特殊,他答应了你的事情,看在苏郡丞的面子上,我们张都督也一定会答应。”
言罢,严岌这才把苏鼎和张志的特殊关系告诉给了梁奇,而当得知苏鼎竟然是张志父亲的救命恩人后,梁奇当然是马上大喜过望,忙又把两名美貌夷女推过去侍侯严岌喝酒,然后拉着苏鼎的手说道:“苏郡丞,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梁家和你们大汉军队做朋友,做好朋友,你们在交州,只把干脆面和糖果这些好东西卖给我们梁家一家。”
“豪帅放心,这事包在本官身上了,等进乘的事情了啦,我和严曹掾马上就让守城的刘将军把一些糖果和午餐肉卖给你,还可以带着你的使者北上味县,去和我们都督当面商谈如何扩大商旅,如何让你一个人独占交州的好东西买卖。”
苏鼎微笑着一口答应,梁奇激动得连连搓手时,帐外也终于响起了东吴卫士的声音,道:“刘府君修将军到。”
PS:史书上关于梁奇的记载是这么一句——(陶璜)以前所得宝船上锦物数千匹遗扶严酋帅梁奇,奇将万余人助璜。另外,交州也产战马,史书上有士燮向孙十万进贡战马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