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公韧回过神来,小贩正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那位姑娘,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他从地上捡起了那几块肉,用嘴使劲地吹着,然后用荷叶重新包好,满脸堆笑地说:“这位买家,你真有福,那位小姐一定是看上你了,要不怎么会这么大方。”
公韧笑了笑说:“不要胡说,不要胡说,我和她根本不认识,她怎么会看上我这个穷小子呢。”小贩说:“这也说不准呢,你看她长得俊俏模样,就象七仙女下凡,你看她那双眼睛,简直就像在说话,就像在唱歌,我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这是哪家的小姐啊,我怎么没见过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集那头一阵纷乱,小贩往那边瞧了瞧,赶紧拾掇起家什就要走,一边走,一边骂:“狗又来了,狗又来了,说不定哪个又要倒霉!”没等公韧听清到底来了什么狗,小贩混进了一些赶集人的里头,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原来小贩所说的狗正是刚才的那队官兵,领头的那个正是一只眼鼓,一只眼斜,满脸横肉,一个大龇牙的刘雅内。官兵们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副官对刘雅内发牢sāo说:“白跑了一阵子,连个人毛也没有抓着,今天的大财是发不了了。”刘雅内眼一斜说:“大财发不了,这不还有小财吗,收厘金才是我们的正事。”副官一笑,赶紧恭维说:“那是,那是,不用跑不用追,坐地生财的事才是最划算的。”
这几个张牙舞爪,一身官服的人晃晃悠悠地到了卖蛇肉的摊子跟前,副官对着小贩就喊:“500文!”小贩低声下气地说:“这位官家,我今天才卖了几百文啊?”副官又喊:“600文!”小贩又说:“太冤了。这位官家,你也给我说说,你们要这么些厘金干什么去了,没见着给我们老百姓造一点儿福。”
刘雅内鼻子哼了哼说:“700文……你卖你的蛇肉算了,cāo这么多心干什么,也不嫌累得慌,你要打听厘金干什么用了,老爷我今天高兴,也给你说道说道。你说,这甲午海战刚打完,台湾丢了不说,光赔款就要2万万3千万两银子,说过来倒过去,不朝你们要朝哪个要。你这傻瓜!除了我们吃喝拉撒用,县太爷给巡抚大人,巡抚大人给京城各个衙门,不都得送点礼啥的,京城里一喜一白,哪个不得上万两银子,巡抚大人一个寿礼,哪个也得上千两银子。不朝你们要,朝哪个傻瓜要!”
小贩也是气急生疯,气火火地说:“我这个傻瓜,也不能光养着你们这些jing瓜。你们请客送礼,凭什么要让老百姓负担。我凭什么要交厘金,老子就是不交了。”刘雅内一只眼鼓一只眼瞪,大声喝斥:“好个混仗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收厘金是大清的律令,你敢抗旨不遵么?”
卖蛇肉的有点软了,嘟哝着说:“我不是不交厘金,实在是没挣这么多钱。”刘斜眼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蛇筐说:“既然没钱交厘金,就别煮熟的鸭子――嘴硬了,先孝敬孝敬我们吧!”小贩嘴一撇说:“我凭什么孝敬你们,偏不!”斜眼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抓蛇!”
他那几个官兵扑过来就要抢蛇,可打开蛇笼盖子看了看,眼镜蛇、过树榕、三索线蛇、金环蛇、七步梨花蛇,密密麻麻纠緾在一起。蛇族们受到了突然光线的刺激,一个个虎视眈眈,凶光外露,龇着毒牙, 喷着毒水,嘴里吐着舌信子,窸窣有声。吓得几个税狗子赶紧盖上笼盖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斜眼太孬,看着捞不着蛇,喊了一声:“弟兄们,他不交厘金,又不孝敬咱,给他砸!”几个官兵把一肚子恶气撒在蛇笼子上,搬起石头乱砸。笼子不一会儿被砸破了,毒蛇们纷纷出笼,满街上毒蛇乱爬,直吓得赶集看热闹的人纷纷躲避。
有一个姑娘跑得慢了点,被几条毒蛇裹在正中,真是跑也不是,躲也不行,直吓得尖声大叫。公韧一看,这不正是刚才给他30文钱的那个姑娘吗,心里十分着急,大喊一声:“姑娘千万不要乱动,别刺激蛇!”说着话急忙从旁边肉案上摸起一把刀,在竹林里砍了一根竹竿,用竹竿一条一条地拨着围着姑娘的毒蛇。可是要想挑开那些蛇也不是这么容易的,那些蛇一个个显得湿漉漉的,十分腻滑,再说也不老实,要想挑着它们,可也不是一般的功夫,直急得公韧的头上冒出了大汗。
斜眼在不远处拍着手嘻嘻哈哈地叫着:“别拨,别拨,jing彩极了,这叫美人舞妖蛇,扭腰摆臀,抬腿摇臂,好看!好看!甚是好看!这是花多少钱也看不到的。你这个小子,吃饱了撑的,捣什么乱!”说着,就用小石子砸公韧。
几个石子砸在了公韧的身上,手上,疼得公韧一下子就把竹竿掉在了地上。
斜眼的几个爪牙也跟着大声叫好,呐喊助威:“砸得好!砸得好!这舞也跳得好!跳得好!”
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人喊道:“朗朗乾坤,难道就没有一个血xing男儿,恶霸逞凶,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
不知谁人的这一声喊,果然起了作用,有几个不服气的就跟着喊:“真是太欺负人了,这算什么事儿啊。”“我要是有本事,就上去揍这些坏蛋们一顿,可惜啊,什么也不会。”“有懂蛇的就好了,叫这些蛇们咬那些坏蛋们。”
众人的一阵子嘟囔,果然喊出了一位好汉,是卖蛇人看不下去了,骂道:“真是大**哄孩子,不是玩意。这几个算是什么人啊,毒蛇不如,蛇蝎心肠。姑娘别怕,我来帮你。”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竹笛,吹了起来。
那笛声呜呜咽咽,一亮一哑的,甚是动人。蛇族们听到这样的声音,竟然停止了往那姑娘身上爬,一个个都昂起了头,随着那笛声扭动了起来。卖蛇人的笛声高,蛇族们就一齐往上狠狠地昂头,卖蛇人的笛声低,蛇族们就往下低头,卖蛇人的笛声尖,蛇族们就一齐往阳处偏,卖蛇人的笛声哑,蛇族们就一齐往yin处闪,由于动作整齐划一,那真是舞动了一出人世间无与伦比的蛇妖舞。
人们都看呆了,刘斜眼和那些官兵们也都看傻了眼,那姑娘还是被困在蛇族中,跑又跑不出来,也只好随着蛇族们舞动起来,整个蛇与美女,这下子真正组合成了天上rén jiān美轮美奂的美人蛇舞。
正在此时,刘斜眼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姑娘,只见她袒胸露臂,几乎露着半个**,胳膊**露着,那模样俊俏,黛眉大眼中眉心画了一条蛇,真是三分是人,七分是个蛇妖。她大喊道:“难得这么热闹,也让本姑娘来凑个份子。”说着,也随着那笛声扭动起来。
公韧心中大骇:“看这姑娘,也就有十**的样子,怎么听着声音,倒像是七十多岁啊,并且还是个男音。这真是奇了怪了?”
两个美女在蛇族中舞动着,不过,帮助过公韧的那个姑娘,扭动得十分自然,自然而显示出了一种美感。而新加入来的这个姑娘却扭动得十分泼辣、鬼魅,简直就是个女妖怪。她在扭动着,身子渐渐地向卖蛇人靠近着,而那些蛇族们在她的带动下,也在向这个卖蛇人逼近着。
卖蛇人一边继续吹着竹笛,一边脸上出现了惊骇的神情,他不敢停下笛声,如果一旦停下来,真怕那些蛇族们一拥而上,把他的身上咬出千百个窟窿,那可他真就死于万种毒蛇之口了。他一边用力地吹动着竹笛,一边向那个美女做着手势,那种手势,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人的理解。
公韧也悟出了他手势的意思,大声地翻译道:“今天真是遇到了克星,这位高人,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位美女听到了公韧的喊话,也并不用嘴回答,而是用舞蹈来表示自己的语言,更加激烈地晃动着自己的躯体,这种形体语言,也是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理解。公韧理解了,大声地翻译道:“我就是要和你比试一下蛇的本领,胜者为蛇头,败者进蛇腹。”
卖蛇人听了公韧的话,已没有什么幻想,只是更加用力地吹动着竹笛,那笛声更加抑扬顿挫,忽尖忽哑,忽强忽弱起来。蛇族们这下子稳定了阵势,已不再向卖蛇人逼近,而是又向那个妖女逼了过来。
那个妖女一边更加起劲地舞动着身驱,一边随手抓起了两条小蛇,往嘴里慢慢塞去。众人一阵大惊。妖女舞了一阵子后,两条小蛇又从妖女的鼻孔中钻了出来,这样就形成了尾巴还在嘴里,而两个蛇头却在鼻孔外面慢慢地扭动。公韧又对妖女的形体做出了翻译,大声地对众人说:“这叫二龙吐须。”
卖蛇人也不甘示弱,一边用力地吹动着竹笛,一边随手抓起了一条蛇,来了个大置换,把竹笛放到了鼻孔上,用鼻孔吹笛,而把蛇头慢慢地放到了自己的嘴里,用牙咬住,一边还做着手势。公韧对着众人大声地翻译道:“我这叫一龙出蛋。”
果然,不一会儿,那条蛇慢慢地从尾巴上下出了一个大白蛋。
众人一阵大惊,有鼓掌的,有扭头不敢看的,还有大声叫好的。
那妖女见震慑不倒卖蛇人,又更加用力地舞动起身驱,不一会儿,九条蛇爬到了妖女的身上,和妖女一块儿起舞,做着各种各样的舞姿。人随蛇势,蛇随人形,这简直不是妖了,简直就是个鬼了。公韧对着她的形体大声地翻译道:“这就叫金龙狂舞。”
卖蛇人还是不服气,变换着调子吹动着竹笛,这下子蛇族们全都跑到了卖蛇人的身边,群蛇乱舞。卖蛇人给公韧做了个手势,公韧大喊道:“这位姑娘对不起了,我要给你来个金蛇出击——”
话刚说完,就见卖蛇人从身上取出了一包药粉,放在了一个竹管里,嘴里吹着笛子,一只手把竹管拿到鼻子上,用力一吹,一股粉末对着那妖女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