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男人是什么?男人就是挡在女人面前,为女人低挡危险困阻的生物。”
从第一次听这句话到昨天,魏强对这话都是毫无体会的。
现在不同了。
当看到自己怎么也打不赢、强如天神的白玛给尹夜铭轻松杀掉之后;
当看到劳拉一箭把一座大山射出一个巨大窟窿之后,
自己第一次明白到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坦白说,自己有命熬过去,这机会并不大。
既然星君们还守君子之礼,没有对自己的爱人们出手,那自己为何还要连累她们?
黎明之后,魏强碰上了秦兰。
长有翅膀的飞沙金龙,在晨曦中显得特别亮眼。
忽然想起,自己和她真正的缘分,也是从那一天早晨开始。
“真的好怀念啊。”
魏强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和秦兰的第一夜,那一夜,自己失去了菜菜,却得到了秦兰的一切。
耳边此际仿佛又响起了秦兰那段幸福中带点落寞凄然的自白。
“曾经有人说‘哪怕是暂时,男人会为了忘记一个女人而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虽然清醒之后,大多数男人会忘了这个代替品式的女孩……但对我来说,哪怕是这样也没所谓,我喜欢,就不会后悔。”
“大哥。想起白姑娘了么?虽然跟大哥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大哥很爱白姑娘地。我提个小要求行不行?让我留在大哥身边好不好,至少……在白姑娘回到大哥身边之前。”
这是怎么一种爱啊,明知道在不恰当时机盛开的花朵很难有结果,还是飞蛾扑火般扑过来。
(哪怕就是为了短暂的瞬间也要跟我在一起么?但是我……但是……我只怕连这短暂的瞬间都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魏大哥——”没有变身为人,秦兰的声音仍然通过某种秘法传到魏强的耳中,明晰地。秦兰的声音充满着重逢地惊喜。
她的呼唤,却像是带倒刺地弯钩。从魏强的胸膛上挖出好大一块肉来。
心,在滴血。
不忍心,实在不忍心让这么一个好女孩陪自己一起面对死亡的威胁。
(一场绝望的战斗不需要额外的冒险者。只要我和没事猪两个就够了。)这一刻,魏强拿定了主意。
深深地呼吸一口,从无味的空气中用力寻找着做出断然决定的勇气,然后,几乎是用吼地吼了出来:“对不起。小兰,大哥不能继续带着你。请你走吧。”
“大哥?”先是疑惑,随即不安的种子迅速在秦兰的心里发芽:“大哥,你怎么了,这不是开玩笑吧?”秦兰的声音抖颤了。
右手猛地往胸膛一抓,胸口的衣料立即给撕扯个粉碎,抓破了肌肤,五道鲜红的血条立现胸前:“我不想见到你了。你给我滚!”
转念间想到过无数借口,甚至想谎称自己已经另觅新欢什么的,想归想,却是一个借口都无法说出来。
在一闪念间,一个恐怖的假设冒出脑海:假如我打坏秦兰地翅膀,会不会……
正在魏强完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只猪蹄搭上了他的肩膀。
“傻瓜,感情这种东西,明知道这么重,自己拿了起来不忍放下,为何当初还要拿起来?”
“……”
“好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本就是世间常理,我来帮你甩掉她吧!”没事猪说罢,一个纵深就跳出小蜗牛的壳外。几个蹦跳就到了秦兰面前。
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变成人形的秦兰没几下就给他弄得嚎啕大哭,转身走了。
没事猪回来后。面对一面惊讶的魏强真可谓面不改色。
“你……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魏强心里真是七上八下地。
“这个,不就是如此这般咯……”没事猪凑到魏强耳边,越说越小声,很快,魏强面容沮丧,用面如死灰来形容真的毫不为过……
于此同时,在离魏强他们千里之外的沙漠魔窟里,两个巨大的石头巨人对视而坐,嘀嘀咕咕的。
“老大,这是第几天了。”
“忘了,反正小姐回来之后就没开心过,滴水粒米未进,只靠自身真力维持生命,不过这样下去,小姐很快会死的。”
“哎,冤孽啊!”
“怎么办?”
“今天再去劝劝少爷吧。”
巨人口中的少爷——冰家现任家主冰翔此际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床上静卧浅睡着的女子发怔。
女子面容憔悴不堪,只不过倦极的面容上有着一丝不容易被人察觉地满足,嘴角微微地弯翘仿佛展露出一份不大成功的微笑。或许是她本身就不习惯微笑这个动作。
银丝一样地头发清理得很干净,如雪似丝,让她看上去就像个沉睡的公主。
跟她相比,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冰翔更加憔悴,有点凹陷进去的眼眶中,眼睛比死鱼还要无神。下巴上的胡子渣老长老长,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剃过了。
正当冰翔神游天外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连敲门都不用,一只大得吓人的白猫无声无息地进来了。
“呆子,还无法抹去‘复仇’两个字么?”白素衣走到床前,凝望着这位躺在冰家家主床上的贵客。
“……”冰翔简直就是个蜡像,几乎连气都不觉得他有透过出来。
“如果说魏家欠冰家一条命。现在冰家欠魏家两条命了。”
凶暴地光芒迅速在冰翔眼珠子聚敛,仿佛屁股上给咬了一口,冰翔‘活了’,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吼:“放屁!”
“对,我是放屁,可我放得响。放得有道理。”白猫猫一面不在乎。
“你……”
“我跟你说过事情的真相吧。”
“屁!杀人凶手说什么都可以,不外乎证明自己的无辜!”冰翔双手握拳。睚眦近裂。
“哦,如果说那个可以忽略,那么冰家媳妇身上的火魂天魄血怎么解释呢?没有魏家的血,这丫头在你赶到之前就挂了。”
“冰家媳……你……你别胡说。”稀有的尴尬出现在冰翔的面容上,仿佛要害受到了致命地锤击,冰翔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重新瘫在椅子上。
“哦。难道路边晕倒地村姑可以进入冰家大少爷的法眼,然后给捧到冰家家主的床上,用尽冰家最好的神药去医救。”白素衣摇晃着尾巴,好像在说着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没有回答,冰翔的鼻息明显粗重了。
“欠人家两条命……”
“比说了。”
“还要宁把自己妹子的命给赔进去……”白素衣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够了!”
冰翔的咆哮给彻底无视了,白素衣身上散发的凛然气势无声地把冰翔给压住了:“哪怕这样……哪怕这都要违背老爷遗训去报复,呵呵,冰家本代家主真的是个人才啊!看来。冰家在你的手上定能发扬光大,流芳千古……”
“闭嘴——”伴随着大吼声,冰翔挥出了满带真力寒意的拳头,直击向比水缸还大的猫头。
只是……
仿如早晨打开窗户时阳光突然闯进房间,一阵光芒扑闪而过,冰翔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就给蓬松的猫尾巴给打倒在地了。接着。一只硕大地猫爪子按在了冰翔的背脊上,沛然的真力如泰山压顶,牢牢地压住了冰翔的身体。
“妈的!放开我,你这个贱人!跟仇人通……”
在每个人的心中,总有那么几个词是禁语,显然冰翔说了不该说地话。猫爪上的力道陡然剧增,这一瞬,冰翔只觉得仿佛整个西陆地块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呜……”
无声无息,就是这么一压,冰翔的身体如掉入了大块的年糕当中。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中原地下陷了足足五尺。
白素衣的猫瞳圆睁。散发出一股前所未见的骇人气息,就是站在这里。就像个高高在上、绝不容侵辱的女王:“对,你说的没错,我是猪猪地女人,是他地情妇,是他的相好,是他地红颜知己,你用什么形容词都可以,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但你不能说我跟仇人通奸。猪猪不是无辜的,没错。不过你这木瓜脑袋想过没有,如果是真正的仇杀,老爷子会这样叫你不要去报仇么?”
“……”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这都是一次误杀。”
“……”
“如果我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用‘你违反老爷遗训’的名义,把你从家主的位子上弹劾下来,改立你妹子为家主。我想,其他守护神以及冰家在外的家臣都会认可我的做法的。记住,你虽然是家主,但你不是有权决定一切的帝王。最后,如果小白这样下去真的死了,我哪怕要冰家绝后灭门都要把你杀了!”说出绝不容悔辱的宣言,白素衣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留下冰翔一个人在那个坑里发怔。
(我……真的做错了么?)身上的痛,感觉不到。不期而至的后悔却像毒药侵蚀了全身。(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报仇有什么不对!我不是恩怨分明了吗?为什么全世界的人还要怪我?爹,告诉我,我为你报仇到底有什么不对?)
或者是连续多天的劳累,没想到自己竟可以就这样在坑里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冰翔才猛然醒来,从那个凹坑里爬出。
他甚至没有弹去身上地尘土,就这样如行尸走肉般,穿过一进又一进的亭台楼阁,来到一处布置淡雅却气氛萧瑟的房子前。
推开房门,看到了菜菜。
封闭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本是为了菜菜逃跑的布置,想用关黑房来恐吓。结果却育成了现在这种坟墓般的气氛。那些摆放在桌上的食物和水简直就是祭品。
如果魏强此刻就站在冰翔所在之处,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菜菜已经不像菜菜了。那个年轻貌美活泼可爱地小姑娘消失了,仿佛只剩下一个被病痛折磨多年的老妪。
一夜白头!
曾经乌黑亮丽地短发,在绝望中饱受摧残,竟然成了苍白如雪的乱发。
吹弹可破的年轻肌肤,在严重缺水中枯皱。变作日夜在田间劳作的农妇般粗糙。
水亮的大眼睛失去了神采,泪早就流干了,仅剩下绝望的空洞感。
听见开门声,卷缩在墙角的菜菜有了动作,干枯地嘴唇吃力地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话语声:“哥,让我离开冰家,要么……杀了我吧!”
冰家的人。从不会因威胁而屈服。但这不是威胁,是请求,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子有生以来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的请求。
冰翔的心窝忽地一阵疲瘁。
是坚守多年的信念遭到冲击?
是心中坚硬的冰山开始崩塌?
是理智地步伐终于跨越了情感世界中原以为用不能逾越的深壑伤痕?
不知道。
只知道空气中满溢着混乱的气息,充斥着情感的乱流。
一股不可压抑的冲动涌上大脑,瞬间支配了冰翔的身体。等这股灼烧了喉咙,点燃了四肢地冲动平息过后,睁开眼,愕然地发现黑暗的房间已经消失,周遭尽是一片疮痍。
少了一份黑暗,多了一份光明。
少了一份冰冷,多了一丝温暖。
少了一面无情,多了一滴清泪。
“哥……你哭了?”
本以为泪,早已哭干了。以为只剩复仇怒火的狂汉,体内不应再有泪水的存在。可冰翔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厉害。
“对。我哭了。”冰翔淡淡地说道……
也是同一时间,远在中陆冥思域山脉中一处鲜为人知的地底山洞里亮起了一阵不可思议的光芒。
与其说这是一个山洞。倒不如说这是山脉中一个独立封闭的地底空间。
没有入口,也没有所谓的出口,更没有空气的流通,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密室。
本来这只是一片死寂的黑暗空间,不期而至地亮光把这个黑暗地世界照耀得如同白昼。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当整整三十六个服饰、年龄、神态都尽不相同的修真者身影翩然出现在密室中时,一个气宇轩昂地老年男子说话了。
“‘万里传念分神术’是很耗神的,时间长了折损修为。不知道水榭兰香阁紧急召集我们所为何事。”尽管是本尊传导至此地的分念体,但不怒自威的昂然气势却自然而然地从他身影中播散出来,这可是只有一方之尊才有的超然感啊!
到底,他,是谁?
为何他的话,同时得到三十四个跟他不相伯仲的分念体的点头首肯。
一个倩丽的女子映像向四方各盈盈一揖,道:“好自然的态度,那水映月敢问,到底是天地间最富盛名的三十五派修真大家集体蒙骗了水榭兰香阁,还是水榭兰香阁孤陋寡闻到这个程度,连大家的所思所想所闻都完全不知道?”
其他三十五人居然同时沉默了。
眼见于此,水映月像是说故事一般,娓娓续道:“天地三十六室,本就是各地修真正帮派联合推举当地最富盛名最被认可的帮派,委以三十六派的帮主或代表人共同处理天地间大事的组织。却敢问为什么三十五派的人故意隐瞒事态发展,连盟主的水榭兰香阁都不加以通知呢?”
一个老妪模样的师太忽然道:“不是故意隐瞒,只是真正得到消息的只有五、六个大派,只不过其他与之相好的帮派看到他们都毫无动作,感觉到什么,出于默契才按兵不动罢了。比如我们魂归四海流不动,玄天派和……几个大派就跟着不动。”
“消息?好啊,我们水榭兰香阁真想听听还有什么比六大星君联手狙击破日之心更大的消息。”水映月面容坚定,据理不让。
仿佛自知理亏,周围众人沉默了很久。
随后还是魂归四海流的帮主冯云燕开口了:“本来根据天地三十六室的宗旨,的确早就该召开大会商讨到底是该帮魏强,还是先诛杀魏强,替天界先行保管破日之心。”
“早就理当如此。”
“可是正当我们想召开大会之际,我突然收到了前五代流主,早已飞升的云霞仙人的紧急天界传讯,让我们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水映月秀眉颦拥,眼带怒色。
“对,她老人家说这是天界的意思。”
“天界的意思?”
“嗯,说是天界因为一种很特别无法告知的原因,不希望人界的修真高手们插手此事,还说,这不是人界的修真者有能力插手的战斗,希望我们不要枉自送死,葬送百年修为。”
“好了,我懂了。水榭兰香阁从此刻开始会按照自己的判断行动,不敢劳烦各位。不过映月在此仅代表水榭兰香阁奉劝各派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界不是真正的天命。当人算不如仙算,仙算不如天算时,希望各派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罢,也不顾其他各派反应如何,水映月的映像消失了。
“好狂的小丫头……”不知道谁说了句。
“就是,哪怕师太把代表权给她,她凭什么在三十六室如此张狂。”
本来斥骂之声不少的,一个另类的附和打破了一面倒的指责。
“她狂得有理由。”
“老赵你还帮她?”
“不是帮,我只想说,按兵不动等于把好手分散各地,真的有什么事,无论是哪一派都无法应变的。”
“……”刚开始骚动的空气沉默了,明明三十五个宗师级大人物在这里,气氛却冰冻得宛若他们映像脚下的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