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正月时叔奶奶被厌厌甩倒,头撞在一块尖石头上,几个月来一直唤着头晕,头痛,傻把式天天给她看诊,并没有明显好转,得知李庆与兵兵的惨剧时,身体与精神气彻底垮掉了。躺在床上天天哭,手抖得端不动饭碗,我娘跟大婶婶喂上几口,便闭上嘴,又倒在了床上。
叔爷爷除了能走动路,能到山上放放牛外,身体状况也差不多,每天焉焉巴巴,以前最爱的饭前两口白酒也戒了,狠着命吸烟,直吸到咳嗽不止也不愿意停下来。
厌厌自从那天之后,再无消息,就如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当然,这只是我们的夙愿而已!
我想及了兔兔,期末考试完,拿到成绩单后,给美男兔兔写了一封长信,告诉他们我考出了全年级第五的好成绩。
8月初,收到了美男的回信,在信里他狠狠的夸奖了我,给我汇来100块钱当奖励。信里满是即将为人父的欣喜若狂,说年底就带辰辰回来看我们。
兔兔的蝌蚪文里,写了许多怀孕后的感觉,她说辰辰喜欢踢她,当美男贴着肚皮跟他说话时,踢得最欢快;说辰辰肯定在肚子里就认识爹爹,她跟其他军嫂一起扎堆玩时,军嫂们有时候也会摸着她的肚皮跟辰辰说话,但辰辰很有个性似的没动静,美男每回都得意的大笑。
怕兔兔知道兵兵没了的消息,而影响她的心情,二叔叔让我在回信里别写这个惨剧,等兔兔顺利生下辰辰时,再告诉他们。
我的回信寄出去没有几天,就收到了美男的又一封来信。
那封信里不再有欢喜,只有无尽的苦痛与爆怒的情绪。信很短,只有几句话,信纸泪迹斑斑,字迹被泪水染得模模糊糊,美男让我爹带着叔爷爷,二叔叔跟我赶紧去青海,请我爹去找他爹娘,带他们一起去。
我们当天就去了美男家里,美男叔叔非常冷淡,没有拿正眼瞧我们,冷着声音说美男爹娘在深圳老大家里。
好不容易要来美男大哥的电话,去城里给他打过去,美男大哥一听叔爷爷的声音,非常不悦的挂断了电话,后面连续打了许多次,再也不接了。
到了青海车站,美男来接的我们,他胡子拉渣,神情非常疲倦,眼窝子深陷,眼圈乌黑,过年那几天,他每晚在床上可劲儿折腾,白天跟我们满田里打雪仗时,也远没有如今这般模样。
他看了看我们一行人,没有看到他爹娘后,显得非常失望。得知他大哥死活不接电话后,他哑着声音说:"看来大哥真的跟我划清界限了,只是看不到爹娘一眼,我..."
"出了什事了?小X?"我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辰辰没了,我的儿子,没了!"美男抱着我爹的肩膀,终于哭出声来。
"啊???好好的,辰辰怎么会没了?"我们都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可恨的魔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追来了部队,云艳跟两个军嫂坐在路边的凳子上聊天,她突然冒了出来,把云艳推下了凳子,抡着支架往她肚子上砸,等两个军嫂反应过来把这疯子制住后,云艳身下已是满地血水!"美男放开我爹,语气愤恨,绝望,痛心之极。
后来得知,厌厌瘸着一只腿找到部队,刚好那天美男出去公干,她报出自己的姓名与美男的姓名,军衔,说自己是美男老婆的亲姐姐,跟美男熟悉的战友,不忍她瘸着腿在外面等,便自作主张,把厌厌带了进去。
"我的辰辰,我的儿子,他很快就能出来见爹娘了,唔唔唔!"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伤到极至,才会如此泪流成河。
二叔叔咬着牙齿,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抖着声音问:"那天杀的现在在哪?我一定要杀了她!"
"被关起来了,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过她,"美男咬牙切齿的说,平常温和淡定的眼眸,闪着仇恨的寒光。
兔兔躺在军区医院的病床上,床边坐了三个女人在守着她,美男介绍说是跟兔兔玩得好的军嫂。
那三个女人的眼睛红肿,有个高个军嫂拍拍美男的肩膀,劝他别太伤心,孩子还会再有的,话没说完,她自己却哭出了声。
"云艳,爹爹跟哥哥,还有小猪都来看你了!"美男半跪在地上,抱着兔兔的身体,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兔兔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脸色惨白,嘴唇都是灰白的,好一会才转动眼珠子,看到我们后,哇的哭出声来:"我的辰辰没了!"说完便要坐起身。
美男把兔兔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别哭,宝贝,你哭得老公心都碎了,你养好身体,老公天天疼你,辰辰还会回来的,乖,不哭了!"
兔兔止不住哭声,那种痛彻心扉的苦痛,直渗入我的心灵深处。
美男紧紧搂着兔兔,把头深埋在兔兔的脖子上,挺直的背有轻微抖动,看得出来,他此刻内心里悲伤与心疼在翻腾。
叔爷爷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把头埋在手心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二叔叔走上前,兔兔看了看二叔叔,伸出双手抱着二叔叔的脖子,再也不愿意撒开手,不停喊哥哥。
兔兔哭了近两个小时,美男一直弓着身子,柔情安慰她,帮她擦拭眼泪,直到兔兔哭累睡着了,放她躺平后,他才快步走出病房,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直强忍着的眼泪肆意横流。
"我的辰辰,拿出来时,手长腿长,是个男娃,再过三个月(之前美男说9月份会出来见爹娘,是因为我们那边说娃儿生日,都是说的阴历),他就能出来了。医生说云艳本来身体就虚弱,这回大出血,身体大伤原气,以后可能再也怀不上了!"那一刻美男的绝望让人心痛,我不由想起那天下午,美男跟兔兔春宵一度后,在我们屋背后的山坡上,满脸幸福憧憬的那几声柔柔呢喃:"潘辰辰,潘辰辰!"
那三天,我们守在兔兔病床前,互相诉说思念之苦,说了些家里的情况。
兔兔慢慢的不再哭了,只是眼神呆滞麻木,双手抚在肚子上,不愿意拿开。
美男对兔兔悉心照顾,每餐饭都亲自喂,当兔兔吃上几口,不愿意再张嘴时,他比当娘的哄厌食的小娃子还耐心。给兔兔洗脸擦手时,神情极为专注,满满柔情。兔兔要上厕所时,全程抱着在怀里,脸上的疼惜让小猪觉得非常暖心!面对兔兔时,他脸上露出阳光的笑容,背地里,我却看到他靠在医院的走廊里,低着头压抑着哭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