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茂回到大宅,陪长辈们说了一会话,照例没那么早睡。
小客厅,夏青青问李茂:“听说二弟你最近交女朋友了?”
廖骏本来在看书,问:“二哥找女朋友了?”
夏青青笑着说:“三弟,你忘了上回在荔枝园,有一位叫纪元的,坐你对面打牌来着。”
廖骏想起来了,他误会纪元发艳照给自己,印象深刻,说:“原来是她。”
夏青青说:“她挺厉害的,没怎么费力就把二弟迷住了,连公司里的职员们都知道了。”
廖骏问:“怎么还扯上公司了?”
夏青青看一眼李茂,说:“这事有点邪门。她刚好在集团的一个供应商那里做事,二弟还跟她在公司食堂一起吃过饭,对吧,二弟?”
夏青青一贯喜欢用激将法套话,李茂很清楚表姐的习惯,但他仍然愿意开口澄清,说:“这是有缘,不是邪门。”
夏青青不以为然,说:“那蓝颖不是跟你更有缘?她在拍卖公司帮你的忙,两家又有交情,怎么不比那个纪元好?你到底看上那个纪元哪里?”
李茂不解释。
他主意大,认定的事,不容易动摇。
夏青青微微气恼,脱口而出:“更何况纪元那个亲妈,可真是一个活宝。
李茂皱眉,问:“你查纪元家情况了?”
夏青青说:“查了又怎样?她那个妈是个专职的赌鬼,指着她傍有钱人呢。你想知道更多,最好亲口去问你女朋友。不过就算你问她,她也未必肯说实话。”
李茂冷静地说:“我没有揭人伤疤的爱好。”
夏青青说:“二弟你太善良,小心被人利用。”
李茂却问:“表姐,为什么总为蓝颖说好话?”
夏青青不回答。
廖骏在一旁听了半天,看来这次二哥是动了一点真情。
他微笑着说:“那是因为表姐看上了蓝颖的堂哥。 ”
夏青青脸上辣辣的。
李茂明白了。
廖骏看时间也不早了,没空掺和这些无谓的事,上楼睡觉去了。
夏青青对李茂来了一句:“你娶个没背景的女人,什么时候能出头?”
李茂不置可否,休息去了。
第二天大早,李茂出门,接纪元去玩。
纪元在小区门口上了车,她一路上看着李茂,发觉他总是神采奕奕的。
但不是那种无知的快乐,他也有一些不如意的事。
情绪这方面,他处理得很好。
车子开到郊区一片湖边,李茂找位置停车。
湖边还是挺多人来消遣的,都是开车过来的钓鱼爱好者。
李茂打开车子后备箱,递给纪元一袋鱼食和一个盆,让她端着。
纪元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他笑着让她看包装袋的说明。
鱼饵是一袋脱水的圆粒,还得加水,在盆里和成面团,捏一块,勾住鱼钩,可以当香饵。
还挺高级……
李茂拿上鱼竿还有折叠椅子,在前面带路。
他看中湖边芭蕉树下的阴凉位置。
纪元跟着,沿台阶走下堤坝,搭椅子,自制鱼饵,摆好钓鱼摊子。
李茂甩出鱼竿,架稳了,就什么都不管了。
纪元呆坐着看鱼漂,一点动静也没有,问:“这样能钓到鱼?”
李茂说:“钓鱼只是今天消遣的一部分。”
纪元问:“那我们今天是来看风景的?”
这里湖风清凉,坐着躲避灼热的秋老虎,也算安逸了。
李茂说:“其实是我私心想找个理由,让你一整天坐在我身边。 ”
她心里百转千回,却小心轻放,问:“像小狗一样?”
他笑着说:“狗又不会钓鱼。”
“……”
他说:“纪元,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相互折磨,镇静一点。”
她回头看他一眼,他的笑容还真灿烂。
她拿他没办法,不如专心看鱼竿的动静。
他却要理她呀,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臂,凉凉的,忍不住轻轻揉捏起来。
纪元不满,轻轻抽回手臂。
李茂笑了,收敛一点,不欺负她了。
他看看周围的湖光山色,妙得很,像一幅石青色的山水图轴。
两人就这么悠哉游哉钓着鱼,居然也有几条收获。纪元用小桶打了湖水,安顿好上钩的傻鱼,又忙着换鱼饵。
中午天热,纪元的腮边泛出红晕,李茂拿了一瓶冰矿泉水,轻轻敷她的脸颊。
纪元想自己拿着冰水,他使坏,冻了她脖子一下,她冷得一激。
她忍不住说:“你真的很烦人哎。”
李茂笑了,说:“这么快就嫌我烦了呀?”
她一顿,说:“偶尔的时候,不是全部时候。”
他笑了,躺在折叠椅子上,看大片芭蕉叶的影子,映在她的身上。
他说:“纪元,我很期待你对我热情似火的样子,最好大声对我表白,说我是你的生命-之光。”
纪元停了片刻,说不出口。
李茂侧着脸,笑着问:“你都不愿意勾引一下我的吗?”
她转头笑了。
芭蕉叶上的日光,含着一片清亮的绿,照得叶脉清晰极了。
他现在跟喝醉酒了一样,疯言疯语,没完没了。
他需要镇静。
没过一会,湖里的鱼饵就被小鱼吃完了,纪元发着呆,不去换,也不大在意。
李茂说:“我们到处走走。”
纪元说好。
两个人丢下钓鱼摊子,沿着岸边小路散步,走到高一点的地方,俯瞰下去。
湖水是碧绿的,笼着竹林,翠生生拥上山峰。
满眼密密匝匝的绿,间或一个空白,又看见对岸的绿。
偶尔有一只水鸟振翅而过,掠出一道白色。
两个人就这样沾着翠影上山,谁都知道好,谁都不说话。
半山,路边多了一些高耸的桐花树。
纪元才开口说:“明年四五月,应该会开雪白的桐花。 ”
李茂说:“到时候我们再来看看。”
她嗯一声,她越来越习惯听他说我们、我们……
那会山道上奔下一群山羊,簇拥过来,赶羊的人缀在最后,挥舞着绿松枝。
那群羊像河水一样,从他们身旁漫过。
他们是河心的一块石头。
那只领头的黑羊,尤其漂亮,脖子上系着铃铛,丁丁当当地下山去。
纪元说:“山上原来有人养羊。”
李茂笑着说:“一会就变成农家乐里的烤全羊了,尤其是那只黑羊,做成羊肉串,应该很有滋味。”
纪元回头,轻轻瞪他一眼。
李茂笑了,温柔地拉住她的手,稳稳的,暖暖的。
纪元愿意被他牵着,像小孩子过家家也好,像小学生秋游也好。
她觉得天那么蔚蓝,蓝得可以舀下一大块,当冰淇淋吃。
两人手拖手爬到山顶,从另一条林间小路下山。
风吹过,有的草叶声,像藏着什么。
纪元问:“这里有蛇吗?”
李茂故意说:“有大蛇小蛇。”
她手臂起疙瘩。
他说:“我背你下山好不好?蛇不会跳起来咬你。”
李茂站在低一级的台阶,蹲下一点,她看他那样主动,试着爬到他背上。
他背她起来了,还有空点评:
“现在刚刚好,再吃个半年,我就背不动了。”
纪元笑了,轻轻揽住他的脖子,低头靠着他肩膀。
山林的那种绿意,那种清香,倾注在他们身上,普遍意义上的时空观念消失了,像是永生该有的样子。
纪元很快乐,问:“你会不会讲故事?”
李茂笑着说:“你不用走路,就开始折腾我了。”
纪元笑了。
李茂心里却很愿意纵容她,酝酿半天,讲:“从前有一只细鸟,从很荒凉的地方起飞,一心飞向太阳。”
她问:“细鸟是什么鸟?”
他开始胡说八道:“神话里的一种鸟,有翠鸟那种蓝羽毛,像黄鹂一样会唱歌。”
纪元哦了一声,问:“后来呢?”
李茂说:“后来,细鸟的翅膀被大风吹坏了,呼啦啦从天上掉下来,刚好掉在我怀里。我看这只细鸟很顺眼,有它做伴也很开心,打算和它一起生活。”
纪元听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