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怒气冲冲地走出坤宁宫,身后的小太监紧紧跟随,见主子脸色严峻,一句话也不敢说。
崇祯一路疾行,穿过坤宁宫外的假山、园林、御花园,直奔乾清宫方向走去,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处假山后面,有一个青绿色的衣裳浮现在眼前,但只一闪间,又消失在假山之后了。
小太监眼尖,喝道:“什么人?”但却不见有人回答。
崇祯正在气头上,怒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叫他出来!”
小太监叫道:“皇上问你呢?再不出来,乱棍打死!”
只听得有人低声惊叹了一声,假山后面有一个人悄然现身,低着头远远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崇祯道:“什么人,让他过来说话!”
小太监道:“叫你过来,听见没有!”
那人渐渐走进,却原来是一个穿着青绿衣裳的年轻宫女,走了过来,依然低着头,却不说话。
小太监怒道:“见了皇上还不跪,等着满门抄斩不成!”
那宫女急忙跪下,却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小太监喝道:“抬起头来,皇上要问你话呢!”
那宫女抬起头来,崇祯向下望了一眼,心中不禁惊叹一声:好一个美人啊!一张清秀的脸上,肌肤嫩白得有如羊脂白玉一般,眉含远山,眼蕴春色,红唇鲜艳欲滴,真是纤巧细腻,清丽脱俗。此时因为惊吓脸色苍白惊恐,更是我见犹怜。
小太监道:“你是哪个宫里来的,见了皇上竟然躲躲闪闪,还要命不要?从实说来,否则有你好瞧的!”
那少女拜倒在地,莺莺燕燕地说道:“奴婢是国丈爷田老爷和曹公公选来的秀女,出来方便,因为不认得路,才误撞到这里,因为不知皇上尊容,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小太监道:“说得好听,你犯了大不韪之罪,说几句软话就行了?给我自己掌嘴,打到皇上说停为止,敢不用力,看我怎么罚你!”
“算了!”崇祯见这少女眼里含着泪水,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心软起来,“她不过是刚进宫来,不识得朕的模样,有什么大罪,值得你们这样为难她?不知者不怪,你且起来吧。”
那少女跪地不停地磕头,却不敢起来。小太监道:“皇上要你起来,还不快起,敢抗旨不成?”
少女站了起来,委屈地站到一旁,崇祯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和颜悦色地道:“看你也不过就十七八岁年纪吧,什么时候入的宫?”
少女道:“回禀皇上,奴婢前天入的宫。”
崇祯道:“果然是新来的,怪不得我不识得你。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又在哪里?”
“奴婢名叫邢沅。现在慈宁宫里暂居着,曹公公说将来要奴婢伺奉皇上的。”那少女突然不再羞怯了,很自然地说出这番话。
“噢,邢沅。”崇祯念叨了一句,又看了看她,自语道,“莫非你就是曹化淳说的那人?”回头对小太监道,“天色不早,咱们这就回宫吧。”说完不理邢沅,径直走了。小太监跟在后面,回头冲邢沅使个眼色。邢沅就急忙退了下去。
崇祯回到宫中,乾清宫内知道皇上今晚回来,所有的人员都在恭候,曹化淳站在最前面,脸上带着谄媚的笑,道:“皇上不是说要在坤宁宫过夜吗?今儿怎么回来了?”
崇祯也不回话,直接进了乾清宫。曹化淳急忙跟进,端着个铜水盆进来,准备伺候祟祯洗脸。宫里专门有伺候皇帝的太监,但曹化淳怕他们照顾不好,这些事情都亲自来干。
崇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曹化淳将毛巾沾上热水,替祟祯擦脸,崇祯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曹化淳道:“朕困了,马上要睡了,你就不要忙了。”
曹化淳道:“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伺候皇上就寝。”凑上前来,诡秘地说道,“皇上,奴才给您找了一个暖身子的奴婢,伺候你入睡,皇上你看可好?”
“不用了,朕还是习惯一个人睡。”崇祯说,突然想起一事,抬起头来望着曹化淳道,“你说你和田国丈为朕找了一个暖身子的人,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回皇上,老奴将她安顿在慈宁宫的后院内。如果皇上瞧不上她,就留在那时里侍候您的皇嫂张皇后了。”
“噢,”祟祯将眼闭上,道,“这女子叫什么名字,说与朕听听。”“回皇上,她叫邢沅,是江南人,以美艳闻名一时。国丈爷挑选了好长时间,才选中了这个人,专门送给皇上,治主子您的失眠之症。”崇祯略一沉吟,道:“好吧。也难为你的一番苦心,那就让她今晚过来吧。朕一会儿要睡了,朕要是睡着了,要她别阻挠了朕的睡意就行。”
曹化淳欣喜地道:“是。”向小太监使个眼色,小太监点了点头。曹化淳将崇祯的脸擦洗干净,又帮他洗完了脚,扶着崇祯去了卧室。出得门来,见小太监还在门口站着,上去就是一脚,骂道:
“还愣着干什么?去叫陈圆圆来!”
小太监急忙应了一声,刚要下去,曹化淳又道:“等等,”上前一步,贴耳说道,“告诉她警醒点,要她施展出浑身解数,一定要皇上过了今夜就再也忘不了她。嘴要严实,别说错话!”
小太监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曹化淳非常得意,今天他随机应变,先命陈圆圆躲在御花园,再让随行太监配合,假装无意间撞见崇祯,成功地演了一出双簧。现在看来,戏演得很成功,若非如此,想让陈圆圆这么快就引起并不好色的祟祯的好感,并主动招唤,还真不容易。崇祯躺在床上,非常疲倦,合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自从那次遇刺以后,每当闭上眼睛,他的眼前总浮现着那寒光闪闪的一刀,令他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只听得门外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只听得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皇上,秀女邢沅已经带来了。”
祟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唔了一声。只听得一个人轻轻地走了进来,接着听见小太监道:“皇上吉祥,请安歇龙体,奴才告退了。”接着听得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
崇祯微微张开眼睛,只见一个倩影盈盈跪倒,轻声道:“奴婢邢沅,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困倦地道:“好了,不必多礼,关了灯,上来睡吧。”陈圆圆应了一声,将灯关上,屋子里黑了下来,只有月光的亮泽照了进来,黑暗中只听得窸窸簌簌的声音,陈圆圆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一层层的剥落,恍惚中,崇祯只见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雪白的身子一晃之际,陈圆圆已经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陈圆圆将身子贴近崇祯,一股淡淡的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幽幽袭来,沁人心脾,一对光洁的臂膀轻抚在他瘦削的胸膛之上,凉爽而又滑腻,年轻的皇帝不禁体内热血涌起,连年劳累、忧心匆匆的他自田妃死后,久无ing欲,此时这光滑的肌肤一接触到他的身体,体内的欲望又腾得升了起来。
陈圆圆轻轻地解开皇帝身上的睡衣,柔荑在胸前轻轻抚动着,皇帝一阵冲动,翻过身来将美人压在身下,月光之下,只见美人因为紧张的缘故脸上竟然挂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光洁的额头映上一层淡淡的阴影,更胜于月光的辉芒,这真是梨花带雨般的春qing!皇帝轻抚着她圣洁的面容,惊叹道:“啊,美人,你到底是神仙还是人?”陈圆圆只轻轻地道:“皇上,我是人,是你的人,奴婢只求你怜惜,不要太用力了……”皇帝一阵冲动,粗重着呼吸,手在陈圆圆赤裸的身上乱摸着,陈圆圆低声呻吟着,红唇微闭,银牙紧咬,在月光的掩映与偷窥下,皇帝的情yu上升到了极点,将陈圆圆压在了身下。
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之后,年轻的皇帝终于没有力量了。他的身体并不好,再加上长年熬夜,坚持的时间很短就再也不行了。但即便如此,皇帝还是感到了在其他妃嫔身上从所未有的快感。皇帝翻过身来,但是还不忍将怀中的美女放开,将美人搂在怀中,叹息一声:“你不是人,你是仙,你是来解救朕脱离苦海的仙人。”
陈圆圆见皇帝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禁不住扑哧一笑,道:“皇上你贵为九五至尊,奴婢要是仙人,您就是玉皇大帝了,皇上如此抬举奴婢,这教奴婢怎么承受得起?”
崇祯道:“美人在怀,实乃人间幸事,怎么说都不为过。”将陈圆圆拉到眼前,道,“朕刚才过于急躁,都没有好好看你,让朕看看。”陈圆圆面带微笑将脸贴到皇帝的脸前,鲜艳的红唇在皇帝的眼中,有如丰盛的鲜桃,崇祯按捺不住,在上面印上深深一吻。
长长的一吻过后,陈圆圆娇喘着从皇上的身子里挣扎了出来,崇祯将她放开,躺在床上叹息道:“曹化淳说你是来治朕的失眠症的,可是朕现在看来,有了你更是睡不着了,你哪里是朕的良药,分别来要朕的命的。”
陈圆圆笑道:“皇上言重了,奴婢只怕伺候不好皇上,皇上你要这么说,奴婢真是万死也不能辞其罪了。”突然灵机一动,道,“皇上你总是睡不好觉吗?要不我唱个小曲伴您入睡吧,过去我妈活着的时候,我一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唱小曲,特别管事。我也给您唱一曲,也许,皇上听着听着就会睡着了呢?”
崇祯好奇地说:“怎么你还会唱小曲?”
陈圆圆道:“奴婢不但会唱小曲,还会弹琴的,只不过皇上的寝室里没有琴,要不,奴婢还真想露一手呢。”
祟祯道:“就是有也不能让你弹啊,夜深人静,那成什么体统啊?这样吧,”用手轻轻敲了敲了床棂,道,“我倒也通些音律,你唱吧,我帮你用手在这上面敲打些拍子。”
陈圆圆歪着头想了想道:“多谢皇上。不过,我给皇上唱个什么好呢?这样吧,我就唱娘小时候给我唱过的歌谣吧,皇上您看行否?”崇祯道:“你唱吧。不管你唱些什么调子,朕给你打拍子就是,能把朕唱着了,朕记你一功。”说完就用手轻轻地敲打着床棂。
陈圆圆清了清嗓子,低声唱了起来: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青山隐隐水茫茫,时节登高却异乡。孤城孤客孤舟上,铁石人也断肠,泪涟涟断送了秋光。黄花梦,一夜香,过了重阳。”
歌声清丽明媚,有如一道春风划过,穿透了清冷的夜空。
陈圆圆唱罢一曲,贴在崇祯身上道:“皇上,我唱得怎么样?”
崇祯道:“歌声不错,就是这歌词俚俗粗鄙,听着不那么顺耳,不过朕想你娘可能也是个穷户人家,会些市井小调,并不为过。”用手轻抚着陈圆圆的裸背,道,“美人,你的歌声这么动听,想来这老天也真是有眼,给了你这么一副好嗓子。”
陈圆圆笑道:“皇上这次可猜错了。我的歌艺儿都是教坊里的姐姐们教的,从小就和她们学唱,时间长了也就学会了。”
“教坊?”祟祯皱了皱眉,“你说你在教坊里呆过,是哪里的教坊?”
“江南有好多教坊,教坊里的姐姐们都是在那里专门学艺的,学成了以后就出徒了,”陈圆圆心无芥蒂地说,“出徒了以后,那就可以靠着这歌艺吃饭了。”
崇祯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道:“你是说,你也是在教坊里长大的,和她们一样,长大后也是靠这歌艺吃饭的吗?”
“是啊。”陈圆圆眨着大眼睛说道,“我学了十年艺,然后在秦淮河上,跟着李大娘一起,混出不小的名声呢。”
“秦淮河畔?那是南京的繁华之地吧。”祟祯的心一下子冰冷到了谷底,冷冷地说道,“是不是你们这一行的人,都有个艺名,你的又是什么?”
陈圆圆却似乎没有察觉到皇上表情瞬间的变化,仍然直率地说道:“奴婢不敢瞒皇上,奴婢当时的艺名叫做陈圆圆。”说到这里,突然兴奋起来,道,“皇上,想不想听听这教坊里的曲儿,比我刚才唱的那个俚俗之曲,还要好听得多呢?”说完也不等崇祯回答,竟自站了起来,施个万福,轻展玉臂,边舞边唱起来:
“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陈圆圆唱的乃是昆曲的名段,作者是当时的昆曲大家汤显祖。秦淮河上的歌舞妓大都通晓昆曲,唱作俱佳,陈圆圆是其中高手,这一段唱词唱得更是深得韵味,但在如此佳音面前,崇祯的脸色却越发地难看起来。
陈圆圆恍似不觉,唱罢一曲,倒在崇祯怀中,娇喘说道:“久已不唱,有些中气不足,倒叫皇上见笑了。”
崇祯一把将陈圆圆从怀里推开,“腾”地坐了起来,脸色铁青地说道:“陈圆圆,朕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陈圆圆见他突然翻脸,吓得急忙跪倒在床上,道:“皇上怎么突然生气了?您有什么事要问,奴婢不敢隐瞒,自然言无不尽。”
崇祯喝道:“朕只问你,你在和朕一起之前,是不是处女?”
“啊,这个——”陈圆圆脸色绯红,支吾起来。
“说!”崇祯见她这个表情,已经猜到了几分,怒道,“有一句隐瞒,朕杀你全家!”
“皇上息怒,奴婢说,奴婢——”陈圆圆眼含泪水,委屈地说,“奴婢十几岁就破了身,不是处女,做这一行的,几乎就没有处女啊。”“什么!你不是处女!你们竟敢如此折辱朕!”祟祯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了,一脚踢了下去,陈圆圆惊呼声中,栽倒在床下。
崇祯大叫:“曹化淳何在?这个死奴才,竟敢把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送到朕的床上,朕要杀你全家!杀你全家!”
这一闹,一下子就惊动了宫中的人,曹化淳心有所属,一直就没离开宫中。一听说皇上发怒,吓得急忙跑了进来,一进来就见陈圆圆裹着个被子坐在地上,雪白的肩头袒露着,抖动得像风中的树叶,皇帝坐在床上暴跳如雷。曹化淳只觉得脑海轰的一声,急忙跪下,道:“皇上息怒,有什么事和奴才说,千万别生气!”
祟祯叫道:“给我把她带走!不要污了我的眼,她是妓女,你们欺朕,天杀的!”
“啊!”曹化淳这一惊非同小可,怒视陈圆圆道,“你和皇上说了什么?让皇上如此生气!”
陈圆圆哭泣着说道:“皇上非要问奴婢从哪学的歌艺,奴婢不敢隐瞒啊!”
“完了!”曹化淳心丧若死,心想这个蠢婆娘,叮嘱她不要说漏嘴,她还是说漏了,看来真是改不了biao子那一套打情骂俏的招式,让皇上起了疑。正不知如何是好,崇祯又发怒了:“你还不带她走?你要气死我?!”
曹化淳道:“是,是。”命小太监,“把她给我带走!”
小太监不明就里,问:“带到哪里?”
曹化淳恶狠狠地说:“送到洗衣监,让她到洗衣房洗衣服去!”
“把她赶出京城,不要让她秽了宫里,不要让她秽了宫里啊!”崇祯大叫。
曹化淳道:“是,是。赶出去,赶出去。皇上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小太监连推带搡地把陈圆圆赶出了崇祯的寝室。陈圆圆走得匆忙,拿起了衣服,都来不及穿上,裹着个被子就被推了出来。
小太监将她推倒在地上,指着她骂道:“穿上衣服赶快滚回慈宁宫,看明天公公怎么收拾你。”
陈圆圆将衣服拾起,一件件穿好,在如水般温柔的月光下,此时她的表情,既没有刚进来时的妩媚和春意,也没有了被赶出时的惊惶与可怜,相反,一种与她清丽的容貌和瘦弱的身躯极不相符的刚毅神情竟然出现在了脸上。
穿好衣服的陈圆圆对着月光双手合十,轻轻一拜,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陈圆圆在心里祈祷着:吴郎,我虽然不能在这里为你保住清白之身,但我还是想出了一个作贱自己的法子,故意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样那个皇帝就不能永远地占有我了。我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与你相聚,即使受再多的侮辱与困苦,我也万死不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