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倒真是没辜负了我的高看,总是给我这样的惊吓!听令,撤去一半步兵!”曹操板着脸,愤怒地一甩袖子。刚刚这场战看得他也是心惊肉跳,额头、脊背、手心都往外渗着热汗,一颗心随着他们的打斗节奏七上八下地。张辽倒地伤败,他面色一凛,心头一凉,又是忿恨又是心疼。虽伤在他们身,可也痛在他心。直到方才,他的心神才将将稳定下。
众将见着又落败,而且骑兵和弓箭兵现已撤去,剩下的一半步兵没了这些兵的掩护,战斗力也大大减少。那赵云又是个不凡人物,只怕还没等到最后一场比试完,他就已冲出重围啦。正当诸将愁眉不展,士气低糜时,许褚横眉怒目,手提大砍刀,站出来呵道:“还有俺许褚在!主公,你放一百个心喽,俺一定给你打胜了!”
这会儿,曹操心里早不是滋味,也没多少底气。但是兵法有云‘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他是所有人的主,亦是所有人的将,纵使他灰心底虚,也不能表现出来,不但不能表现,还要拿出十二万分的气势:“仲康,许仲康,和典韦曾是我麾下最得力最生猛的二位战将心腹!莫说是一百个心,一千个心我都给你放得安安妥妥,稳稳当当。你只管放开了打,你若打胜了,我给你封邑千户、赐爵关内侯!”
“诺!谢主公!”许褚又是一声大喝。
这声大喝拉回了向夏天的神思,埋盖了她的情绪。她合上左手,抬起眼睑望着来人。许褚虎视鹰扬,凶相尽露,亲兵正帮他脱披风,解钢带,取头盔,褪铠甲,系武鞋。向夏天兀自叹了叹气,捏了捏额,她深知这又是场难打的仗,左手又不能再使了,这场比试无疑是最艰难,也是最考验她的。
在曹军眼里,最后一场比试也是最有看点的。曹操的话不止激励了许褚,也鼓舞了诸将,主公都那么放心自信,他们又岂能没有信心?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开始高喊道:“必胜!必胜!”一人喊,众人呼。顿时,向夏天孤零零无支援,显得更加突兀。
还未开打,就先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以绝对的气势压倒克制。见她压着脑袋,看上去低沉失落、孤寂无力,曹操心中一阵快感,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隐约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朦胧瞥见她的左手,好像受伤了……她将手别至身后,他攒眉蹙额,紧盯不放,想瞧个清楚。
比试,开始了。
许褚手握大砍刀,几个跨步都给人一种地动山摇的幻觉。他凶狠着个脸,呼出的大气吹起小胡子,自带无形的威严。只听得许褚傲慢的冷哼一声,才驻足就提起快步,举刀直冲。向夏天一个闪身躲开,大砍刀毫无间隙地一个连招落下,她只得迎击而上。大砍刀‘哐当’一声砍在美人扇面上,这好家伙的力气,将向夏天震得眼冒金星,耳膜都要被刺破。许褚双手发力,死死地按下大砍刀。向夏天只手撑着,根本比不过他,幸得及时收手,否则右手都要被这厮的大力给折断。虽然及时收回,但是大砍刀却也在她的肩上划下了一刀。
旗开得胜,曹军激动地欢呼雀跃。许褚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不给向夏天丝毫喘息的机会。大砍刀似是尝到了鲜血的甜头,按捺不住地朝着向夏天劈头盖脸去。向夏天勉强能和许褚对抗上一会,若时间一长,陷入拉锯,她的劣势就完全呈露。暂时打不过就只能躲开,于是乎,接下来出现了这样一幕。向夏天灰头土脸,抱头鼠窜。许褚像是在追打过街老鼠,一副饿虎扑食的模样,气焰熏天,嚣张腾腾。
即便美人扇在手,她也拿许褚没办法。许褚劲头正盛,体力正旺,身形敏捷,注意力又集中。美人扇发出的风刃攻击被他给尽数躲开,不仅如此,他还能在避招的同时冷不丁地蹿到她面前,给她一击,打得向夏天是措手不及。主动攻击没得逞,被动又不利己身。看样子,张辽致使的手伤和曹军大振的士气都给了她沉重打击。这样下去,输败是早晚的事。她该如何是好?若左手无碍,应该还能和许褚比个高下,决一胜负。
想至此,她决意要逼自己一把了。她朝着人群一角奔去,面色凛若冰霜,冷酷无情,曹军见状惊吓得立刻让出一条道。众人都不解地观望着,不晓得她跑去那儿作甚,难不成又想耍什么以退为进的把戏?许褚哪管那么多,她逃窜到哪儿,他就追到哪儿,打到哪儿。下一秒,所有人都目定口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向夏天纵身一跃跳下去了!追随在后的许褚毫不犹豫,毅然决然地随之跃身。这……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心灰意冷跳崖送命吧?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高台上的曹操亦张口结舌,呆愣了一阵,反应过来后倏然站起身,攥紧拳连带跑至崖边,惶恐地咽了咽口水,竟有些不敢探身去看。荀彧、曹仁等人也赶忙围上来,小心地将曹操扶住,生怕他栽个跟头翻下去。
紧接着,崖边下传来兵器交接声。定睛一看,原来这崖边下有一小块平地,只是也仅仅是一小块,左右上下可都是陡尖峭壁。向夏天趁着跃崖的空隙,施针暂闭左手的知觉。这下子,她不仅双手用上,而且还欲利用这地形地势打败许褚。他们新一轮的打斗开始仅限于平地之上,许褚人高马大,手长胳膊长,大砍刀又不比美人扇小巧玲珑,难免有些束手束脚。向夏天挥出美人扇,与大砍刀对上,腕上使力,将许褚直直逼至平地边沿。许褚咬着牙流着汗,瞥见身后的悬崖,不能再退了。一闭眼咬紧牙关,愣是将向夏天给推开了。向夏天踉跄着退后几步,还未站稳脚跟,许褚像头猛兽直扑过来,她也轻松不到哪去,赶忙转身躲过。大砍刀落在山壁上,瞬时一片沙石滚滚而下,平地也摇摇晃晃了好几下,二人皆竭力扶稳摇摆的身子。
平地才恢复安宁后,二人再次对峙上,怒目相对,咬牙切齿,使出吃奶的力气,隐隐都能看见美人扇和大砍刀摩擦出的火花。僵持了好一会儿,二人都被大力弹开。许褚摇头晃脑,连带着退后几步,心里却还是想着进攻,连忙举起大砍刀朝着旁侧的山壁砍下再抽出,带出一阵木屑石子,朝向夏天袭面!向夏天也一咬牙狠下心,挥舞着美人扇,风刃将这四周的泥土砂砾聚在一块,也朝着许褚攻去!只听闻‘嘭’地一声响,又是一阵风起云涌,黄沙急速蔓延开来,石子颗粒漫天飞。就连在上头观战的曹操、曹仁、荀彧等人都咳声不断,呼掌掩面,一时间看不清他俩如何,谁胜谁负。就是在他们被沙雾迷眼之际,下面的状况发生了惊天扭转。
二人发出的威力雷霆万钧,波及四方,加之平地之前屡屡受挫受累,哪还承受得住?伴随着碰撞和巨响,平地轰然倒塌沉落下去。二人猛地骤降,速度之快,且各种固体物砸面,手臂上、脸上、脊背上都被砸了不少伤。许褚将大砍刀一把插入山体中,这才稳住停下,再一个跳跃,佝偻着脊背伏在山坡上。向夏天就没那么幸运了,一块大石头正中她的左手心,熟悉熬人的痛感再次疯狂袭来,疼痛使她欲惊呼出声。还未发出声,又被黄沙呛了口鼻,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整个人都在不可控制地下滑。待她神智清明了些,再一把大力将美人扇嵌入山地里。晃了晃脑袋,眯了眯眼,将黄沙咳出后,攀岩爬向一块缓坡,艰难地站起身。
二人一高一下,皆狼狈至极。这还怎么打下去?难不成要隔空打,将这座山搅个天翻地覆?向夏天低头望了下左手,血流汩汩地涌出,她本就体弱虚乏得很,再一失血,只觉整个人踩在软绵上一样,这白昼也恍惚昏黑,她已是强弩之末了……
但是,都战斗到这个地步,还有退路吗?置之死地而后生,且就背水一战吧!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的斗志还在燃烧,都明了。许褚拖着大砍刀朝向夏天伏地下扑,向夏天静伫在原地,岿然不动,任由瑟风将她飘落凌乱的几丝秀发扬起,这世间一切都寂静,这世间一切都不动,这世间一切都……将是她的!
她闭上眼,回想起曾急中生智,自创了一招。如今她又要铤而走险,冒险一试了!成败在此一举,她……她一定会尽力!
再睁眼时,美人扇幻化成一把绚丽的弓,捆仙索的白光愈加刺眼强烈。向夏天左手执弓,大拇指抵住弓把,死死地紧握住。她闭口强忍着,只需忍耐一下下就好,且宽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