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光亮,曹操便悄悄溜回自己的寝殿。打个盹的功夫,内侍官与崔清水都被传唤来,曹操先召见了内侍官。
“参见魏王。”
“嗯......孤有两件事,要你去办。”
“魏王请吩咐。”
“第一,孤要赏赐侧夫人夏氏珠宝珍翠,绫罗绸缎。待会你去孤的库房取,挑最华丽最富贵的。孤记得前几日朝廷新得了一批贡食,也命疱师去取来,再做些可口菜送去给夏氏。至于这第二件事,孤要命你放出一个消息......”
内侍官颤颤巍巍地抬头瞧了眼曹操,再慌张低下。吩咐完内侍官,随之崔清水被传进内殿。
“属下参见主子。”
“起来吧。”
“诺。”
“孤问你,最近她可见过什么人没有。”曹操阴沉沉问道。
崔清水不解,曹操为何要问这个,难道昨夜事情没办成。崔清水斗胆望了眼曹操,见他眼圈下有青色的阴影,看样子是昨夜没睡好。而且时辰还早,此刻他不留在夏青阁,却接连传召内侍官与她。
莫非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你只据实说来。还有环氏,孤吩咐她的事情,究竟办成没有。”曹操面若冰霜,剐了眼崔清水。
崔清水也不敢再胡乱猜测,跪地答道:“回主子的话,昨日属下亲眼见到她将酒喝下,环夫人也的确遵从主子的吩咐,将事情办妥。”
曹操不动声色,陷入了沉思。他不想相信,昨夜她是清醒着说得那些话。他情愿那是她的梦话,是她发自内心的话。可是自欺欺人有用吗,他又生性多疑,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泄密。
崔清水思索片刻,犹豫着道来:“昨日,她见过一个人。”
曹操听闻,立时来了精神。忙忙问道:“是什么人?”
“神医华佗。”崔清水抬眼道,“属下以为,她好像和华佗认识。”
“华佗......”曹操坐回去,嘴上喃喃不断。
倏然,曹操面色一沉,放言道:“不错。她是和华佗认识,孤知道了,你退下罢。”
“诺。”崔清水没料到,只因她的这一句话,竟会给华佗招来杀生之祸。
待崔清水退出后,许褚又被唤了进去,“仲康,仲康。”
“末将在。”
“仲康,去杀了华佗。”曹操冰冷一声。
“啊?什么?”许褚像是刚睡醒,一脸痴懵样。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那华佗尽心尽力为主公医治痼疾,为人办事素来严谨,也没犯什么罪。怎么突然间主公要将他给杀了呢。
“杀了华佗。若是再让孤重复一遍,孤剁了你这一身肥膘去喂马养猪。”曹操皱眉不满道。
许褚马上被吓醒,抹了把脸,连连应声:“诺,末将这就去办。”
曹操早有此想法,华佗不能留......只因为在此之前华佗还有利用之处,所以他一直留着他。可眼下,他再留他不得。他曾从华佗的口中得知,他替向夏天医治过。既然他们俩认识,难保将来某一日,他们不会联手一起害他。华佗是否对他忠诚,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向夏天那么机灵的人,又那么想逃离他的身边,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寻求逃出的法子。他不能留着华佗这个祸患,他二人的医术皆是顶尖,若是哪一日他们果真联合起来,里应外合,他可不想让她钻了空子,让她有机会离开自己的身边。
曹操本不想往这方面想,可是昨夜之事未能得手,崔清水又禀报昨日她见过华佗,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起这是否和华佗有牵连。不管华佗是无辜,还是死有因得,他都必须掐灭任何能带给她希望的人或事。
这一点倒真让曹操猜中了。向夏天的心里果然也是这么想,牢牢抓住华佗这根救命稻草,或许华佗可以帮她逃出。
除此之外,留不得华佗还有一个原因。华佗知晓他曹操心中有割舍不下之人,并且还为此去向他求取神药。如若日后这件事传扬开来,对他曹操的影响显然不好。到那时,他曹操要如何抬起头做人呢。为了一个女子烦恼忧心,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虽说此事荀彧与曹仁也知晓,可那二人到底都是他的心腹。即使他现在和荀彧关系决裂,可他深知荀彧的人品,荀彧也不是多话之人。更何况他和荀彧总归还是有多年情分在的。华佗此人就不同了,他当初将华佗强留下,难保华佗不会对他心怀怨恨,也难保华佗将来生出异心,借此为把柄要挟他。他曹操可不希望有人手握着他的把柄,除却亲信之人,否则便只能是死人。
天下有能的医者多了去,少一个华佗又能如何。且不说只要将她留在身边,依她的性子,她若见自己有难患病,一定也会竭尽全力为自己施救。而且只要他愿提拔,贴出一张求贤令,有的是人想挤破脑袋来依附他曹操。
华佗神则神矣,却不是不可取代。他曹操不仅神,而且无可取代。他要保证自己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曹操越想越有道理,认为除掉华佗确实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恼怒的卞氏
贴身侍女向卞氏禀告才听来的消息,卞氏怒拍桌道:“混账!怎么会这样?”
“母亲息怒。”郭照赶忙行礼劝道,一旁的侍女也都随之跪礼。
卞氏扶着脑袋,只觉头疼得紧,她不耐烦地挥挥袖:“你们都给我下去,郭照你留下。”
“诺。”
过了一会儿,卞氏缓了缓情绪,她像是在质问着郭照:“我交给你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去办。”
郭照惶恐:“母亲,您交给孩儿的事,孩儿何时没有遵照您的吩咐去办。”这可冤枉了她。
卞氏也晓得郭照懂事孝顺,不会悖逆她的意愿,否则她也不会放心地将事情托付给郭照去办。她只是心中不痛快,撒撒气罢了。她兀自平复下坏脾气,再瞥了眼郭照,“你先起来吧,刚刚是我一时太冲动,你别往心里去。”
“是,母亲。”郭照小心地站起身。又见卞氏脸色难看,安慰她道,“母亲,您也先别气。会不会是讹传的消息。”
“呵......”卞氏阴森森地冷笑,眼神中透露着不甘心,“是从内侍官那里得来的消息,岂能有误。你父亲他昨夜一整晚都留在了夏青阁。”要知道这可是头一次。这与卞氏计划设想得大大偏离,她本是想散播流言,使曹操与夏氏的关系走向恶劣,可怎么还适得其反呢。不仅没有成功地破坏他们,反而还撮合了他们。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卞氏都要被自己给气笑了。
“母亲,可是即便父亲留宿在夏青阁,也未必便代表着......”郭照蹙了蹙眉。这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向夏天是不可能服侍委身于曹操的。旁人不知道,她还会不知道吗。因为只有她清楚,曹操与向夏天之间的过往渊源。
“未必?”卞氏咬牙切齿道,“黑夜之中,孤男寡女共于幽室,焉有不起情爱的道理。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即便夏氏能克制,你父亲他能做到吗?”
卞氏说得话也有道理,郭照不接话,也开始思考着。
“而且,你才刚刚到我这儿来请安,你还不知道。”卞氏无力言道。
“母亲,还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日一大早,夏青阁可热闹着。”卞氏眼神幽怨,“什么珠宝首饰,什么锦蜀绮服,什么山珍海味,都往那边送去。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而且我也派人去问过厨房的师傅,说是你父亲下令要给夏氏补补身体。”
郭照听闻,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也有些失态。果真如此,这些确实能够说明问题了。
“她可真是风光无限......我们当年承宠后,也没见你父亲这般心疼赏赐过。”卞氏无奈摇摇头。她倒不是在乎那些珍宝美味,只是在乎曹操的宠爱。即便卞氏当年也得过一段时日的专宠,可是比起夏氏来言,小巫见大巫罢了。想想夏氏那边欢闹的情状,再与她这边的凄惨又落寞一对比,卞氏越发觉得心中不快。
“当年我们家还没富贵起,不可同日而语。母亲且宽心。”郭照心里并未有太多波澜,只是感到一些惊讶。其实夏氏承宠对郭照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相反夏氏越得宠,郭照离她的目标也会更近一步。
“这要我如何宽心?每每我们都失败,都不能得手。你也不能替我出出主意。”卞氏的语气中似有责怪。
郭照撇撇嘴,劝道:“母亲,夏氏她多么精明狡猾之人。定是她也听到了外头流言,心中起疑是否有人欲对她不利,于是她便半推半就依顺了父亲的心意。如此,既不会对她自身不利,也能消去流言,讨得父亲欢心。这后院之中的夫人,有几人能抗拒得了父亲的宠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