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的探亲假马上就结束了, 这两日林苏正忙着给孙子打点行装, 所以对三丫的监管有些松懈。也就是这么一错眼的功夫, 她就跑人王府外头盯人去了。
林苏为什么这么快知道?无他,人家正主亲自上门了。
襄南王上午亲自登门,一为感谢她当年的救命之恩, 二便是向顾家提亲, 所提的正是三丫。
当然不是因为当初的一面之缘, 就对三丫爱的死去活来,而是有其他原因。人家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的打算明明白白的跟林苏说了。
皇上忌惮各地藩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要不然当初襄南王把老王爷的把柄递上, 皇上也不会那么痛快的甘当他手中的一把刀了。各地藩王一直是皇上的心头大患, 能铲除就铲除, 不能铲除也要尽量削弱他们的力量。
比如当初的老襄南王, 本就已经手握重权, 又娶了同样出身不凡的继王妃, 双方叠加, 把持了朝廷半壁江山, 能不让皇上忌惮吗?所以皇上便暗中支持现在的襄南王, 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又与继王妃一家有仇,让他继位,自然比较好拿捏。
然而随着襄南王的成长,皇上的疑心病又出来了, 少年时,就能扳倒身为王爷的父亲和家世惊人的继王妃母子,这样的襄南王又岂是等闲之辈?
襄南王如今羽翼未丰,自然不敢往枪头上撞,只能示弱于皇上。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定下婚事的原因。
京城的关系错综复杂,不论与哪家结亲,总是绕不开背后的裙带关系。即便他自己没有想借助妻族势力的想法,但皇上难免多想。事实上,他自己压根没有娶妻的想法,见惯了后宅女子的钩心斗角,他实在是对这些事提不起兴趣。但是不成婚皇上也会多想——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有把柄,是不是在图谋什么大事啊?
所以,这亲不结也是不成的,所以只能往身家背景简单,没有错综复杂关系的人家找。恰好这时候顾大壮考了状元,让襄南王想起当初的这件事来。
堂堂襄南王,妻子的身份太低也是说不过去的,但若是有了救命之恩这一条,那还能勉强说的过去。
他此番前来顾家,是悄悄来的,外人不知,便是想征求顾家意见。若是顾家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便当做没有来过,免得被皇上知晓,牵连到大壮前途。当然,救命之恩还是会报的,不过是变成暗中照拂。
末了,他又隐晦的提了一下,顾之秋每天往王府跑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对他也是有意,所以多番考虑,他才做出了这个打算。
林苏这才知道,三丫这几天一直往外跑,原来竟是干了这件蠢事。
“老夫人放心,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本王既娶了顾三小姐,便会一心一意待她,绝不会亏待了她。”襄南王郑重道。
林苏叹了一口气,“王爷的好心老婆子都明白,但王爷有所不知,我这个孙女,她……跟寻常女子不同。”
襄南王深有同感,自然是不同的,寻常女子会半夜三更把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带回家吗?寻常女子会大胆到每天去王府外头守他吗?
“我这孙女,不懂规矩,胆大妄为,我怕她在王府闯出什么祸来,再连累了王爷。”本是为了避免皇帝猜疑才不得不娶了平民女子,结果却闯出更大的祸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无妨,王府自有嬷嬷教导,不会出什么乱子。”
见他坚持,林苏便不再多言,该说的都说了,以后出了事也怪不得她。况且,林苏觉得若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降住三丫,那个人必是男主无疑。
他们本就是命定的姻缘,或许三丫嫁过去能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只不过,三丫的胆大妄为,还是让林苏十分生气,这才打算给她一个教训。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天天蹲人王府外头等男人,传扬出去咱们顾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哼!你自己丢人事小,亏了名节嫁不出去也是你自食恶果,可若是连累了家中姐妹名声,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这年头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中一个女孩坏了名声,那其他姐妹也会被影响。这才是林苏最生气的地方,三丫有女主光环,可以不在乎这些事,但其他孙女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凭什么要让她们遭殃?
顾之秋低眉顺眼的认错,“奶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被骂的多了,顾之秋已经免疫了,认错态度极好,但就是屡教不改。
这次林苏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因此罚她跪祠堂一天一夜,不准喝水吃饭,让她跟老祖宗忏悔去。
顾之秋虽然不愿意,但这一次家里没有人站在她那边。王氏与孙氏就不说了,每家都有女儿,自然不想被三丫连累。连李氏这一次都不心疼她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女儿,不能因为小女儿没脑子,害了两个大女儿。
况且林苏又跟其他人说了,要在她嫁人前磨磨她的性子,所以大家也都没意见。
顾之秋本还以为她娘会心疼她,会悄悄给她送点吃食,结果她娘这次也没心软。被关了一天一夜,顾之秋出来的时候,已经焉了,精神萎靡,像霜打的茄子。
林苏这时候才跟她说了襄南王提亲的事。
“真的?奶真的是当初那个人?他就是襄南王?”顾之秋立刻惊喜万分,跟打了鸡血似的,什么叫柳暗花明?什么叫喜从天降?
这就是!
林苏看她这模样,心中暗自叹气,只怕这丫头嫁到王府也不会有什么转变,说不得还会更加出格。
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候她再怎么闹腾,只要不是造反叛国这种诛九族的大罪,就牵连不到顾家。
婚期定的比较赶,仅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绣嫁衣自是来不及了,况且顾之秋她也没那个能耐给自己绣嫁衣。本来她还打算给自己弄个婚纱呢,但被林苏毫不犹豫的给镇压了。恰好王府送来了凤冠霞帔,说是皇家规矩如此,倒免了她自己瞎折腾。
一番鸡飞狗跳,总算到了出嫁这天。
因为要按王妃规制来,顾家没人懂这些,所以襄南王派了人过来,把一切事都承包了,免了顾家许多麻烦。吹锣打鼓的送走新娘子,也就没什么事了。
看着大红花轿抬远,林苏竟然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个祸害嫁出去了。
虽然这么想有点对不起被“嫁祸”的襄南王,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王爷还是自求多福吧。
襄南王娶了一个平女为妻的事,果然让朝中上下议论了好长时间。明白人知他是为了避免皇上猜忌,但也有些人说他眼瞎,竟然娶一个农女为妻。但襄南王不为所动,倒是皇上,明面上斥责他丢了皇室体统,但内心对他此番行为很满意,从他给了不少赏赐中可以窥见一斑。
顾之秋如愿以偿嫁到王府,夫君俊美无俦,又只她一人,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这让顾之秋十分欢喜。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襄南王哪哪都好,对着喜欢的人再大胆的女子都会有所收敛,所以她婚后当真安稳了一段时间。
三丫出嫁后,顾家清净了不少,连运道都好了很多,先是长孙媳妇平安生产,诞下了他们顾家第四代的第一个重孙,实现了四世同堂。
接着是三壮中了举人,小宝考上秀才,最喜的莫过于二壮金榜题名,高中探花。虽不是状元,但他高中这一年才十九岁,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下,顾家出了两个进士,兄弟双进士,这在贵族世家都不多见,更何况这两兄弟还是出身农户,那就更稀罕了。
为君者,也更喜欢这种没有背景的臣子,虽然他们也算得上是襄南王的妻兄,但因为襄南王的有心经营,皇上已经把襄南王当做忠皇党了,所以这两兄弟都得到了重用。
等三壮也中了进士后,林苏考虑到孩子们都在京城为官,爹娘、妻子却在家里,平白受这分离之苦,林苏便做主,顾家全家搬往京城。
顾家的日子越过越好,顾之秋在王府里也终于开始折腾了。
起因是王府里有一个丫鬟借襄南王醉酒爬床,虽然没有成功,但顾之秋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即闹了起来。但那天是襄南王寿辰,有众多宾客在府,便被人目睹了这件事。
传扬出去后,人们不谴责爬床的丫鬟,却都道顾之秋善妒,世道本就如此。
消息甚至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听说寿宴之上,王妃不顾皇室体统、不顾襄南王脸面,当众奚落一个爬床的丫鬟,让襄南王脸上很是无光。
又听到王府只王妃一人,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皇上当场给襄南王赐了两个美人,直接送到了王府里。襄南王想拒绝也拒绝不了,所有人都看到皇上把美人送到了他府上,他若是再送回宫去,不是打皇上的脸吗?所以只得暂时接下。
这下,可算是触到了顾之秋的逆鳞。她来自现代,自然向往的是一夫一妻。襄南王虽然没有承诺过她只她一个,但他确实是这么做的。所以顾之秋便当做他也默认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这次他却不声不响的接了两个美人进府,这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