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龙誉的确粗心大意,没有察觉到烛渊微热的身体,更不会明白他挥开她的手只为了不让她察觉到他的体温变化。
四日里,烛渊没有再与龙誉说过一句话,晚间也不作停留,只偶尔停下歇脚,将包袱里准备的干粮递给龙誉,而龙誉一路上似乎心事重重,还有些恹恹无甚精神,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没了活蹦乱跳的精神气,每每烛渊给她递干粮她只接过就啃,没有抬头看烛渊一眼,烛渊低头看她吃干粮她也不抬眼,待烛渊转过身时她又时常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第五日,他们到达王都地界,本该在外巡守的兵卫不见只影,唯有萧疏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摇摆,远处王都的殿宇灰沉沉的苍穹下显出一种灰败感,全然没有苗疆人所崇拜的神秘与武勇之气。
独空只身一人站在萧疏的枯草间,似乎早早就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龙誉惊讶独空这么一个软绵绵柔弱弱的男人怎么会比他们还要早到达王都,独空似乎看出龙誉的惊讶与疑惑,不禁淡淡笑道,坐牛车。
龙誉顿时想吐血三尺,她怎么就忘了有牛车有马可以用!活生生浪费了她这么多脚力!愤懑之下不由恶狠狠地去瞪烛渊,都怨这个白面小男人催啊催!害得她忘了有这么好用的牛马能用!
“都护府出兵了,苗疆北边防线最多能支撑大半个月,都护府也正发兵往幽潭草泽进入苗疆,也于大半月之后抵达,王都如今所面临的局势是这样,可对?”烛渊并不在意龙誉的目光,只静静地看向独空。
“正是。”独空敛了嘴角的笑意,严肃回道。
“呵呵,那个男人,至今做梦我会来救他,可对?”烛渊冷冷一笑,眸子里的冰寒是龙誉从未见过的,即便是他想要杀任何人时,也不是这样阴冷得要将全所有的一切都毁了的杀意,“还是他以为,苗疆所有人还会如从前那般奋不顾身地保卫王都?”
“长年来他习惯了做梦,梦里一切都在往他所想的方面发展,一切都在他的运作与操控之中,梦着他能一直作为苗疆最至高无上人人拥戴的王。”独空平静说着,然而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已慢慢拢紧,一向平淡的眸子里尽是鄙夷与仇恨之意,使得那条斜拉在他右脸上的疤痕显得异常狰狞。
“呵呵,你我等这一天似乎等得够久了。”
“是够久了,已经够时日了。”
烛渊望向王都的方向,看那坐卧在林海间的古老殿宇,慢慢往前迈开了脚步,轻轻笑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踏足这个名叫王都的地方。”
这个让他恨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恨不得反掌就将它给毁了,可是他不能,他想要看到里面的那个人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让他亲眼看着他如何把他重视的东西一点点握到手中,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来,阿妹来,我教给你应该怎么做,怎么驾驭你体内的眠蛊。”烛渊边往前走边向龙誉伸出自己的左手,龙誉本在细细琢磨着他与独空所说的话,忽闻他叫自己,便习惯地走上前向他靠近,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触手,竟不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而是滚烫的温度!
龙誉心惊,正待开口询问,烛渊凉凉淡淡的声音便已先响起,“阿妹,现在不适合分心。”
说罢,烛渊与她十指紧扣,转身,面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面对正在慢慢向他们聚集而来的数百号尸人,如王者一般站在稍高的山坡上,独空已退至他们身后。
“阿妹,完全驾驭尸人,只能由雄蛊来完成,我相信阿妹的驭蛊控蛊之力,只要虔诚地与你心中的眠蛊对话,它便能完成你心之所想。”烛渊凉淡却带着些许温柔声音在龙誉耳边轻轻响起,如旷谷瀑声,又如风呼山林,令她心颤,又令她心安,“阿妹可还记得我们来王都的初衷?”
“记得。”龙誉轻轻点头,将烛渊暖热的手握紧,扫了一眼正黑压压而来的尸人,神情恭肃地缓缓闭上了眼。
只要他想要做的,无论什么,她都会与他一起,不问缘由,不怕后果,只要与他在一起,只要他在她身边,她皆可坦然心安地面对。
所以,眠蛊,我只是想为我心爱之人达成他的心愿而已,请让你的蛊民尽匍匐在你的脚下,听你所号,包围王都!
龙誉心中徐徐默念完,蓦地睁眼,双目炽热如烧,与烛渊交握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左臂用力往前平直挥斩!
隐隐约约,她仿佛见到一道几不可见的紫光在她手臂挥过之处荡开,猛地往尸人的望向铺散开去!
心跳突突加速,身体几乎难以负荷,即便她想稳住自己的身子,可她的双腿竟不受控制地虚软,拖着她的身体往后倒去,而后她背后撞到的是她意料之内的烛渊的胸膛,然而她却紧张地紧紧搂住烛渊,惊慌道:“阿哥,危险!”
“圣蝎使,你已经成功了,大祭司不会有任何危险。”尸人如风般从他们身旁狂奔而过,冲向王都的方向,龙誉搂护着烛渊,独空带着惊诧与赞叹的声音在尸人狂奔的脚步声中化得细微。
“大巫师,接下来的,暂且交给你了。”烛渊没有回搂龙誉,只是嘴角含笑看向独空。
独空微微点头,转身,随着狂奔的尸人一齐去往王都的方向。
“阿妹,这儿没有看客,这些尸人有眼等于无眼,你搂这么紧,也没人欣赏你的深情。”尸人仍在他们身旁呼啸跑过,烛渊玩味深深地笑道,双手提紧龙誉的腋窝,把她抽离自己的身体,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摆,“来,阿妹试试看自己能站了没有。”
谁知龙誉非但没有自己站稳,还更贴紧了烛渊的身体,将自他们身旁跑过的尸人视为无物,恶狠狠地瞪着烛渊,“阿哥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利用完我就想把我踹开!”
“阿妹怎么喜欢乱说话呢?我是疼阿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把阿妹踹开呢?”烛渊浅笑一手轻搂住龙誉的肩,一手轻轻抚着她的乌发,“难道阿妹没有看到我深情款款的眼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