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身上的眠蛊,是我的亲阿娘为了让他品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而种的,因为一旦我一催动体内眠蛊的力量,就能牵动他体内的铭心蛊,让他体会被人千刀万剐的痛苦,被自己的亲生骨肉一点点折磨,却又不能下杀手,真是个既有用又残忍的报复手法。”不惜搭上自己十月怀胎所生下骨肉的性命,只为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中原男人,“还是说,我在佑纳的眼里,只是一个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的野种?”
野种,是擎天对她的称呼,也是对他的称呼,她不知道他是否是野种,而她,则是个真真正正地地道道的野种,真是可笑。
“阿誉!”一直沉默的朵西突然厉声喝住龙誉的话,眼神苍凉至极,轻轻抚摸着龙誉的秀发,艰难苦涩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到了最后,佑纳……已经疯了……”
佑纳疯了,所以才会在她心心期盼出生的孩子身上下这种随时会被大祭司拿捏性命的眠蛊,可当佑纳神智清醒时,一切,都晚了……
“阿誉,你不知道,佑纳是多么希望你能出生到这个世上,即便你是始终恨着又始终放不下的人的骨肉。”说到佑纳,朵西仿佛看到了那一段最美好却又最凄惨的往事,于是轻抚着龙誉秀发的手便微微颤抖,“阿誉,知道佑纳是怎么死的吗?”
龙誉定睛看着朵西,心突突直跳。
“那是一个山哭鬼啸的雨夜,佑纳抱着你,跪在廊下,看着漆黑的雨夜,将林龙送给她的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心口。”
“她怕自己再突然间疯了做出伤害你的举动,所以,她选择了结了自己。”那一晚,她被大雨挡在了山下,待雨停她回到家中时,见到的便是还在襁褓中的龙誉满脸血地在佑纳怀里哇哇大哭,而佑纳,则是再也张不开那双漂亮的眼眸。
龙誉震惊,久久难语。
“阿誉,佑纳的确是第十九任圣蝎使,而我,则是她的使女,不允许有情爱的使女。”
布诺此刻端着她们母女的晚饭站在屋外,凄凉一笑。
雪愈下愈大,布诺敲响了虚掩的房门。
热腾腾的鱼汤还有白嫩嫩的米饭,还有特意为她们准备的袄子和棉被,由跟在布诺身后的两名教徒捧在手里。
朵西客客气气地冲布诺道一声多谢左长老,布诺将手中的饭食放到桌上,朵西上前亲自接过教徒手中的棉被,布诺从教徒手中拿过袄子,轻放到凳子上,亦是客客气气地回一句没什么,朵西则转身将棉被搬到里屋去放着。
龙誉紧紧盯着布诺,布诺也不在意,只是向她说了一句话,朵西从里屋出来时,布诺已经走了,龙誉则是已经捧起了一碗鱼汤美滋滋地喝着,还不忘赞道:“阿娘,这鱼汤是我喝过的所有鱼汤里最好喝的!”
龙誉的情绪自我修复得很快,此刻面上已经丝毫不见了方才的哀伤,又变回了那个朵西所熟悉的成日嬉皮笑脸不知疾苦的小娃娃。
“慢着些,别烫着了。”朵西温柔一笑,看向窗外,已是夜色沉沉,雪静静下着,桌子上,摆着一盏她进屋时还未点亮的豆油灯,朵西知道,这是布诺离开时燃上的。
他待她,依旧如从前那般关心备至,就像他所炖出的鱼汤,二十年了,仍旧是从前那个味道,似乎从未改变。
“阿娘阿娘,你也喝!”龙誉将手中盛着鱼汤的陶碗放到桌上,拉过了朵西的手,将她按坐到自己身旁的另一张凳子,再亲自双手捧起另一碗鱼汤递到她面前,朵西笑着接过,龙誉才又落座,开始了她风卷云残地将桌上大半的饭菜全部卷进肚子里,朵西只是无奈地让她慢点吃,别噎着了。
龙誉吃完之后,两眼放光地看着朵西面前并未动过一口的鱼汤,朵西慈爱地笑着将鱼汤推到了她面前,龙誉则哈哈笑着说“阿娘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你天天都能喝到”,便又将一大陶碗的鱼汤咕咚咚下肚了,吃完之后心满意足地软趴趴地整个人趴到了桌上,用手搓着肚子,一边打着嗝。
“嘿嘿嘿……”忽然,龙誉自己嘿嘿笑了起来,而后眼睛亮亮地看着朵西,像个献宝的孩子,有些得意道,“阿娘,我告诉你个好事?”
“你个皮孩子,不给我闯祸就好了,能有什么好事给我这个阿娘说?”朵西一边收拾着被龙誉这么大趴而弄得乱七八糟的桌子,语气虽是无奈,眼里却是满满的慈爱。
“啊哈哈——”龙誉猛地站起身,得意的哈哈大笑,“那个白面小男人允许我今晚和阿娘呆一晚,怎么样,阿娘有没有觉得是好事?”
朵西收拾桌子的举动突然一顿,有些不可相信,烛渊大祭司能允许阿誉来见她她已觉得不可思议,如今更让阿誉留在她身边一夜,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阿誉,告诉阿娘,发生了什么事情?”朵西突然猛地抓住了龙誉的手臂,惊慌,不安。
“阿娘,难得咱们母女有这么个大好的晚上,你就先不要管你这个碗碗筷筷了,明儿我走了你再慢慢收拾。”龙誉仿佛没有看到朵西眼里的惊慌与不安,绕到了朵西身后,从朵西身后像小时候那样搂住她的脖子,然后慢慢地左右摇晃着,“阿娘,原来你不是老说我再像个野小子一样就别想嫁出去了吗,然后现在我发现,其实我魅力还挺大。”
“……”朵西觉得她教养孩子教养得有些失败,又皮又野,还没脸没皮。
“阿娘你别不相信,我可是把那个白面小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反正在朵西面前,龙誉无所顾忌,胡天胡地地瞎白话。
不过,她说的也算是实话,只是绕着这个实情所画的圈有点大,大得超出了实际范围很多倍。
“……”朵西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阿誉这孩子,又开始胡言胡语了,“行了,你这个皮孩子,真当阿娘到了脑子不好使的年纪了吗?既然你不让阿娘收拾桌子,那阿娘就继续织布。”
朵西说完,轻轻拍了拍龙誉挂在她脖子上的手背,站起身往机杼走,而龙誉就这么吊在她背上,跟着她一起挪到了机杼前,朵西坐下,她继续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背后晃啊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