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打的一身鞭痕,累的有气无力,不过也还不赖,这里不愧是酒馆、的确是没再挨饿。
可是天天吃的却是陈年酒糟,不过让掌柜来说,这酒糟也是一宝,得亏憭根是自家驴,旁驴想吃还没有呢。而且,要不是县里还有兵役,恐怕早就被饥民一抢而空。
可这酒糟毕竟是陈年的啊,吃的憭根上吐下泻,更没力气了。
但是人家店家却不管你有没有力气,反正你欠我半吊子,反正驴是要死的,只能趁着驴死、多拉几天磨了。
十日下来,反正也没钱还账,反正也没能耐反抗,反正鞭子也是要挨的,反正已经推上磨了,反正小驴也是跑不了了。
历经磨难的憭根也学乖了,学会了笑脸逢迎,就算挨几鞭子,反应却没了当初的凶狠,反而是忍痛学着驴叫、回头冲着主子一笑。
当然了,做主子的开心了,那有真愿意自家这么听话的驴去死呢?还抹上草药,时而还赏口剩饭吃。
可是天下奇事非人所想,又是一月过去。
常常被小恩小惠的的憭根、虽然仍没少挨打、没少推磨,但是竟然缓缓产生感恩之心。就算再要鞭子抽来、也不觉得是主人的错,反而觉得是自己磨没拉好,心中一阵悔恨,推磨更加用力了。
时不时还偷偷瞅瞅窗外、一众饿着肚子倒地不起的饿殍,顿时更加感恩主人所赐了。
甚至连带着感激头陀送自己入酒馆,也把自己的佛陀大道忘得烟消云散。
这一日,或许是剩饭酒糟吃的多了,小驴一身通红发热,还不住的抱着膀子打寒颤。
每每鞭子抽来,憭根的笑容也更加吃力了。
小二眼见驴势要去,拉来掌柜的询问道:“掌柜的,这驴是不是打摆子?恐怕????要是死在咱店里....不如.....干脆扔出去算了?”
听得憭根如冷水浇头,非但未想脱困,反而觉得是主子嫌弃自己、猛地一挺腰板摇晃着身子,吃力的一拉,扭头冲着二主子笑着,得儿哇两声驴叫
。
好似再说,‘小驴好着呢?准能给主子再拉几年磨的。’
如此好驴,掌柜的顿感踌躇:“这么好的驴,世间罕有,要是死了还真舍不得。”冲着小二一摆手,“我说二子,找点药给驴下下火??”
一句话感激的憭根涕泪横流,还回头抹了抹眼泪。
小二大怒,啪!就是一鞭子下来,“混账,老子我这儿,没母驴给你下火,赶紧给我拉磨。”
憭根吃力的卑微一笑,咴儿咴儿两声驴叫,硬着头皮往后一蹬。
掌柜的抱臂点头:“好驴,二子,不如今天让驴歇一天,改明儿有力气了再来。”
憭根何止大喜,大喜的连连磕头作揖,竟然激动的噗通一声,倒地晕厥不起。
小二一皱眉:“掌柜的,驴不会死了吧?真要死在这里、岂不臭了咱家地界?”
掌柜的轻踹两脚试探,晕厥中的憭根却不忘、无力的两声咴儿咴儿驴叫作为报答。
“这年月,别说死头驴,你看看外边栽倒了、就再没站起来的、就像割麦子一样一天一茬,明天要是驴不行,扔出去就算完。再说了,咱也没多少高粱可磨了、也更没多余的酒糟可喂了,要是没死,磨完了饶它一条活路,免得白吃咱家粮食。”
夜里,脑袋昏沉,身子不住打颤、正自弥留的憭根,突然只觉得耳旁一个轰鸣传来。
“憭根,可曾得悟我佛真谛?”
憭根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子,不知醒没醒,也许还在梦中,却是大声骂道:“你佛大爷的真谛,悟你奶奶的佛,老子我做头驴、也比做个被饿死的秃和尚强!”
轰鸣之声再次传来:“嗨!佛者、凝聚万千苦难、而感顿悟成佛之慈悲也。苦难于身,明悟于心,佛授苦难与你,非为点化乎?得尝世之百态,非为佛缘乎?佛之劝善顽石尚可点头,憭根焉能宁顽不灵乎?”
憭根猛地睁开了眼睛,黑夜中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你谁啊?小驴我听不懂,不会也想学我拉磨吃粮吧?赶紧滚,我家主人不养白吃货。”
叭!小驴看不到,来人却是瞄准了秃瓢就是一下。
“奶奶的,你家伙够格了,你也看看你的德性,因为一点点苦难就自暴自弃,还真把自己当成驴子了?和尚真后悔救你一命,我可听你主人说了,等活干完了可就要卸磨撵驴了。”
话音刚落,顿时光亮四射,却见肉球上摞着个蛋脑袋的双圆和尚,正手掐灵眼,瞄着憭根。
“双圆和尚?你那儿蹦出来的?”
“呸!不是看在念绝的份上,老僧我才不爱搭理你个废物。不过你小子也真行,今天竟能遇到如此大佛缘。”
憭根抓抓脑袋想了想:“佛缘?我呸!哼哼!气死我了,小驴我被你们一群玩的团团转,你们大人物了不起啊?有能耐了不起啊?”
“的确了不起,人家念绝神僧正果加身、就能誓度天下之鬼,那能像你?丁点挫折都受不了,也不知哪根筋儿断了能收你做徒弟?”
“胡扯!你也说他正果加身才发誓度鬼,能像我狗屁不会,顶多拉个磨求个不死不活。”
双圆和尚大怒:“你他妈才胡扯......”
骂道这里、转瞬间眉头一立:“阿弥陀佛,今天被你气的,算了,或许你的佛缘还未受完,继续做你的驴子去吧!”
“奶奶的,小驴真后悔被你救了,要是没你,早来个痛快了。”
“什么?汝不知感恩,佛缘临身还不得明悟。今僧复救汝一命,莫再自称出家人。”
“救我?奶奶的,救我不还是被饿死?”
双圆和尚顿感好奇:“饿死?佛爷我送你紫金钵盂、让你化缘,自己饿死了能怪谁?”
“你说那盆啊?他妈的有个屁用啊?”
圆和尚眉头一立:“没用?你化缘了吗?既然没用,还给我吧?”
“奶奶,小驴只剩一条裤衩,你要能找到,自己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