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到了吴府, 三姐苏曦身边的嬷嬷早就在门口巴巴等着,一见她便迎上来,满脸笑容福身, “奴婢见过世子妃。”
阿梨朝她颔首, 几人朝走去,阿梨便问, “三姐生得可还顺利?”
那嬷嬷是当初苏家跟着到府来的,对自家主子的亲姐妹, 自没什么可隐瞒的, 便道,“娘子让给娘家报喜,只叫说母子平安, 其实生的时候,还是有些险的。娘子是夜发动的, 足足生大半宿,直到天明时候, 小郎君才落了地。好在母子平安,小郎君也生得格外的好。”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苏曦的院子。阿梨没让云润和冬珠跟着,怕进的人多,对产妇和孩子不好,便独自一人进去了。
先是到了外间, 在屋摆着的个暖炉边, 将身上的寒气烘散了,才进内间。进内间,饶过屏风,才算见到躺在榻上的三姐苏曦。
阿梨走过去, 柔声唤了声,“三姐。”
苏曦欢喜唤她坐,坐起身来要陪她说话,她一动,丫鬟便立马将垫子塞到她的背后垫着,生怕她磕着碰着,伺候得十分精心。
阿梨也借着这机会,环视一圈屋,只见那窗户的缝隙都用牛皮包起来了,挡得严严实实的,虽有些闷,却是一丝冷风都吹不进来的。床榻边的小桌上摆个细颈素面的花瓶,却是光秃秃的,也不知摆在那里是做什么的。
阿梨看眼,倒也没问,望向三姐,见她裹着身厚厚的袄子,头上戴着个三指宽的靛蓝抹额,脸色比平日更显几分苍白,眼里倒是一如既往带着温柔的意。
苏曦看眼妹妹,叫丫鬟退,拉过阿梨的手,,“难为你这么重的身子跑一趟,我没什么事。不过你既然来了,便抱抱你侄儿。都说哥哥带着弟弟跑,一带一大串,你这一胎最好生个小郎君,便是一儿一女齐。”
说罢,便抱了儿子,递给阿梨,要阿梨抱一抱。
阿梨自然知晓阿姐是好意,便小心翼翼接到怀,掀开襁褓看眼,便见小男婴睡得倒是很香,丝毫不知自己被娘给“送”出去,毫无反应呼呼大睡着,小嘴一动一动的。阿梨不由得放低声音,怕把侄儿吵醒,低声,“生得像姐夫些。”
苏曦闻言也是点头,奈,“是,折腾了我大半宿的小冤家,结果鼻子眼睛嘴巴,愣是没一处像我的!你姐夫非说像我,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
阿梨听得想笑,倒是给姐夫说句好话,“姐夫这不是想哄你开心么。对了,孩子取名字吗?”
苏曦说起儿子,语气更是柔和,,“起了的。公公给起的,大名唤吴存。小名倒是没定,原本我让你姐夫起的,你姐夫那人倒好,早上喊他小萝卜,夜喊他小馒头,总之没个正行的,我索性便存哥儿存哥儿的喊着,也还算顺口。”
阿梨着,“是顺口。小郎君倒也需取什么小名,等启蒙便用不上,大些,家里人若是喊小名,要面子些的,只怕还要同你急。二嫂上回不就这么说么。”
苏曦也是无奈,点头,“也是。”
阿梨抱了儿侄儿,便很快将孩子还回去了,睡得正香呢,还是不要折腾得好,还没满月的小婴孩,整日除了吃便是睡的,吵醒反倒不好。
苏曦接过儿子,放了回去,拉着阿梨的手说起话来,姐妹俩上次见面,还是在苏家的时候,算起来,也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了,故而一聊起来,两人都有点忘时辰。
等吴家丫鬟进来送汤药了,阿梨才发现了快到晌午,起身要告辞。
苏曦自然想留她,,“留用午膳便是,那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阿梨摇摇头,,“还是不,出门前和岁岁说的,要回去陪她的。”
说是这样说,苏曦也听得出,这就是个借口而已,妹妹是不想麻烦自己,怕自己要起来待客。苏曦也没再劝,只点了头,,“那行,你路上小心些。等我出了月子,请你和薇姐儿来府说话,到时候可不许急着走了。”
阿梨含笑应,起身出去,云润几个早已把带来的礼给吴家人,也正在屋外候着,见她出来,便都迎上来。
阿梨朝她们点点头,主仆几个朝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却是碰见吴姐夫。
吴三郎虽是独自一人,阿梨身后跟着自家丫鬟,又还有吴家的嬷嬷跟着,倒也不必刻意避嫌,两人客客气气打招呼。
吴三郎知道自家妻子家中几个姐妹感甚笃,忙,“怎么不留用午膳?我这就叫人备上。”
阿梨摇头,,“三姐夫不要忙活了,家里还有事,便不留用午膳了。三姐夫这是刚从刑部回来?”
吴三郎颔首,似有些不好意思,也没藏着掖着,,“我回来瞧瞧你姐姐。”
两人也就寒暄几句,阿梨便福身告辞,吴三郎亦跟着拱手回礼,这一动,却是露出了袖子藏着的梅花枝。眼下这个季节,早梅也才刚冒花苞,开得这般好的梅花,倒是很不好找的。
阿梨看眼那梅花枝,忽的就想起方才,在三姐屋瞧见的那光秃秃的素面细颈的花瓶来,不由得抿唇一。
三姐夫平素不大开口的模样,倒是很哄三姐开心。
她也只佯装没瞧见,又朝吴三郎点了点头,便朝外迈步子。上自家马车,阿梨倒是有几分倦懒,靠着云润,闭目养神着,不知马车经过哪里,听到了商贩的叫卖声。
阿梨睁眼,云润见状叫停马车,“主子要买点什么吗?”
阿梨嗯了声,,“好像听到有人卖柿饼,给岁岁带一点回去吧。”
云润闻言,示意冬珠下去跑一趟,不多时,便见冬珠回来了,进来了马车后,先把柿饼给云润,另只手递过来张帖子,,“主子,奴婢方才买柿饼时,撞见卫大人了。”
阿梨纳闷接过那大红的帖子,翻开一看,是张喜帖,日子定在立冬,阿梨有些疑惑,“没听说卫大人定亲了啊?他如何同你说的?”
冬珠便乖乖把当时遇着卫临的场景描述一遍,,“奴婢买了柿饼往回走,就看见卫大人在酒肆沽酒。卫大人见奴婢,认出奴婢来了,便递帖子过来,请世子妃届时过去观礼。又说原本他要去侯府一趟的,既路上遇上,便让奴婢带回来了,因等儿还要去苏家递帖子,便不过来与您打招呼了。对了,卫大人倒是说,他这桩婚事是老家给定的,妻子也是老家过来的,在京城不认得什么人,还望世子妃日后照拂一二。说罢,他便走。”
阿梨闻言也是颔首,吩咐冬珠,“把帖子收好,到时候记得提醒我。”
云润是不知道卫临的,却是道,“立冬那会儿,离主子的产期怕是很近。”
阿梨也想到这一出,也懒得想那么久之后的事,只是道,“到时候说吧。当初爹爹出事的时候,卫大人也出了不小的力,跑上跑,既是他的婚宴,又递帖子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总还是要去的。冬珠把帖子收起来吧。”
卫临要成亲的事,阿梨也就是过那么一眼,快便抛之脑后了。毕竟她如今要忙的事也颇多。
过半来个月,大理寺卿便正式递致仕的折子,他这一走,大理寺倒未陷入群龙首的境地,依旧事事都办得顺利,差事也办得十分漂亮。
皇帝在早朝时候夸了几回,朝臣们便也都猜到了一二,原本纷纷要奏请皇帝另立大理寺卿的帖子,也都瞬间偃旗息鼓,明白皇帝这是有意叫李玄顶了原大理寺卿的差事。如今李玄又过于年轻,原本做大理寺少卿都算是破格提拔,如今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年,竟又要往上爬一级,陛恐坏了规矩,才打算拖一拖。
朝臣们自认为揣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便一个个都把李玄当板上钉钉的大理寺卿了,因他年轻,就在这样的高位上,又有这样的圣宠,日后入阁是十之八/九的事,朝臣们便俱有意同他结交,从前没什么往来的,也都动了心思。
一部分冲着李玄去了,邀他吃酒作诗,另一部分,则冲着后宅来了。
侯夫人和阿梨这婆媳二人一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日日都有帖子递上门,要么便是来做客的,颇有些要踏破侯府门槛的阵仗。
到这种时候,便显出家有婆母当家的好处,阿梨虽也疲于应付,要说累,却还是侯夫人最累。侯夫人是当家主母,又一门心思为了儿子的前程考虑,便谁也不愿意得罪,凡有上门做客的,都好生接待着,她又怕阿梨累着,便什么时候都是自己上,一个多月来,竟是累得瘦了好几斤了。
不过,这日日有客上门的日子,也就持续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不久之后,便一切都走上正轨,人日日递帖子来了。
日子一日一日过,在忙忙碌碌中,天气逐渐转冷,立冬的日子也将近。
卫临的婚帖,阿梨早就忙得忘,多亏了冬珠还记得,翻箱倒柜找了那请帖出来,找了个阿梨空闲的日子,呈上来。
阿梨看那请帖,才想起还有这桩事,忙叫云润去翻库房准备贺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