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冰冷的夜风顺着牢门的缝隙吹了进来,盘旋在石阶和铁链上。墙上的火把随着冷风微弱的晃动着,投下一片诡异的阴影。
一片巨大的黑影悄然来到牢门前,他轻声的叫着她,“凝儿?”
凝儿坐在一堆枯黄的稻草上,她抬起头,眉头微微凝起,有些无奈的道:“你……怎么又来了。”
“你现在怎么样了。”阿离摘下斗篷的兜帽,定定的看着凝儿。即便是这样的黑暗下,他灼灼的目光也遮掩不住。
凝儿沉默不语,面对阿离这样的目光,她的心境有些复杂。
半晌后,阿离也没等来回应,他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然后退后两步隐藏在黑暗里。
另一个娇小许多的人随之来到牢门前。
“小姐?!”凝儿一眼就认出了巫赦月,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巫赦月从阴暗中走出,凝儿坐在地上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起身走过来,可是却又立刻低下头坐了回去,闷声问道:“小姐的伤怎样了。”
“还好,你下手倒是够重。”巫赦月忽视了凝儿的举动,她悄悄的松了口气,这丫头看起来没遭什么罪,身上衣衫发髻都是完好的,也没有受伤,而且还能坐在柔软的稻草上,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太多。
凝儿勉强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貌似放心微笑来:“我……我也是没办法啊,只有小姐受伤了,才能不去宫中。”
“所以你是早看见巫子毅在附近了?”
“……是啊。”
“那你怎么办,今日——”
巫赦月正要问下去,凝儿却忽然打断她道:“小姐还是多关照王府的事情吧,这么多事堆在一起,任谁也分身乏术。”
“所以你这是打算用你自己来换御景的成功?”巫赦月微微眯起眼睛。
“这不是小姐希望的么。”凝儿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巫赦月已经有些恼怒了,提高音量道:“我几时希望你这么做了?这交换一点都不等价!”
“……”凝儿咬着唇不说话了,似乎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巫子毅刚刚来过了。”巫赦月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是。”
“他和你说什么了。”
“小姐想问的应该是我怎么回答的吧,难道小少爷没有和你说么。”凝儿脸上露出凄然但是决绝的表情,那是很复杂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这样的回答太奇怪,巫赦月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凝儿深吸口气,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才把这些话说出口,“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那就直接点吧,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是,我不知道。”凝儿苦笑着摇头,“准确来说我甚至对于你是谁也没兴趣,只要她没事,怎么样都可以……或者我会死在这儿,这是我自己选的,谁也不怨。但是三小姐她对你没有威胁,你不要动她。”
“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三小姐。”巫赦月脱口而出,但是她刚一说完的瞬间,她脑子里灵光一现,又反应过来了……
凝儿知道她是假冒的?!她到底知道多少,是全部还是别人的挑唆?
果然,凝儿有些暴躁了,“反正我也出不去了,而且也没有亲朋好友会来救我,你把事情告诉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就是希望她能好,这点要求不过分!”
“到底谁告诉你我是假的。”巫赦月厉声质问,她一把握在铁门的大锁上,铁链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地牢里响起回音。
远处的阿离担忧的问了一句,巫赦月安抚他不必过来。
凝儿有些好笑,“放心,巫子毅没有揭露你的秘密,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这里面还真有巫子毅的挑拨?巫赦月捏着铁索的手指都泛白了,之前她对于巫子毅的出手相救是心存感激的,可那若只是设计好的,她也保证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小子。无论他是谁的弟子都不行!
“但你一开始不是相信我的么!你若是觉得我病好了变得厉害了不合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离开我!”巫赦月咬着牙挤出这一句话来。
“是,我一直相信你……我相信小姐的病好了,不会再被人欺负,而且还会带我离开相府。”凝儿说着,慢慢用手捂着脸,“如果你没有给他换脸,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怀疑你。”
巫赦月颓然的明白了,她能轻易的给别人换脸,那也可以随便给自己换脸。对啊,真正痴傻的人病好了最多也就是不傻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手艺。如果是她,她也要怀疑的。
现在她陷入了一个哲学家都无法解释的话题之中:我是谁,我怎么证明我是我。历史上很多人都被这个问题给折磨疯了(比如姬无命欧阳锋什么的)。
她保证,就算亚里士多德活着都没办法把这茬儿忽悠过去。而且重点是……她应该骗凝儿么?凝儿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三小姐,但她只是巫赦月啊。一种拿了别人东西的羞愧感油然而生,一下就弥漫了全身。
最后,巫赦月只无奈的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
凝儿抬起头,用泛红的眼睛瞪着她,“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这个很难么?”
她的态度已经不像是一开始纠结在感情和理智当中了,也许是已经撕破脸皮,她已经能够开始用敌对的态度来对付巫赦月。
“她……”她死了?活着?现在就算巫赦月现在想说实话,可她都不知道哪个算是实话。活着的肉体,和死去的灵魂,她如何解释?
凝儿终于捂着脸痛哭出声来,巫赦月已经完全不知能说什么了,最后她默默地转身离开哭泣的凝儿,而凝儿也没有再抬头看巫赦月一眼。
阿离就在附近守着,巫赦月走到阿离身边时疲惫的道:“我们走吧。”
“三小姐……”阿离在她身后叫了一声,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巫赦月知道他在意什么,“你叫人多看着这边。不管薛大人是怎么判定的,暂时都不要干预,只要不对凝儿用刑就好,别的不用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