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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秋跟在两身后, 恍如一具行尸走肉,只知道望着容仪的尸身。
洁白的羽毛已经失光泽,他甚至连伸手触碰都不敢。他只是徒劳地看着, 徒劳地跟着,脸上的表情似哭似。
昆仑之下是迷雾魔障, 因为兰刑在的缘故,他们很快找到那一死泉。
死泉万年一开, 六界已经有不少闻风而动, 有修炼岔途的魔头想要归, 有容颜衰老的妖精想返老还童……数不清的神魔如同鱼群洄游一般涌入死泉,黑雾浓重, 只听见热浪翻涌, 那泉水格外粘稠,深不见底, 无数下之后就再也有浮上来,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
三在泉池边止步。
兰刑哑声:“你们就到这里吧, 他交给我, 我送他下。”
相里飞卢伸出手, 摸摸怀鸟的羽毛,格外温柔。
他容仪交给兰刑。
兰刑口念起结界护咒,抱着容仪,一步一步往死泉沉下, 直至顶。
隔着结界, 兰刑仍能感受到死泉里翻涌着一股灼热的热浪, 他怀里抱着的凤凰像是有一些变化,像是在消融、离开一般,兰刑看不见他, 一片黑暗,他浑身颤抖着,想起千年前容仪假死的那一刹那,他跪在凤凰殿,看着他在别怀,化为金色的羽毛。
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下。
他低声:“不,不……”正在崩溃之际,忽而却感到怀里有什么东西动动。
兰刑赶紧爬出来,在暗处寻觅着方向,他嘶哑着嗓叫道:“我出来。”
一刹那,佛光划破黑暗,相里飞卢和容秋疾步赶来,将他团团围住。两的视线都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有一句话。
兰刑浑身脱力,半跪下来,将双手展开。
有一丝温热慢慢地蔓延开。
看清他手的东西时,三都愣。
那是一只鸟,一只羽翼雪白、十分瘦弱的鸟,只有拳头大,小豆紧紧地闭着,但是有呼吸。
这一刹那,所有都屏住呼吸。
兰刑声音抖着:“我不会医,相里飞卢,你看看他。”
相里飞卢垂下视线,手伸出来又落下,压低声音:“……看来是溯到他的幼态。但是情况有些不太对,他的幼态不该是这样的,他身上仍气血不足,行将衰微,还需要医治。”
“不行,这里魔气太重,会伤到他。”兰刑咬牙,将容仪轻轻地拖起来,“我带他神域。”
他的视线在另外两身上逡巡片刻:“我有天运在身,他在我这里,总是比在别的地方好。想必你们不会有意见。”
容秋失魂落魄地望着他:“我跟你一起过。”
相里飞卢却有动。
“你有什么想法吗?”兰刑。
时至如今,他们二彼此相对,已经暂时放下过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但兰刑仍紧紧地盯着他,望着他的睛:“你不信我?神域就在那里不会跑,我什么都不要,也不会让他再收到任何伤害。”
相里飞卢低声:“有情况联系我,我凡间找药。我在姜国,还留一些上古药典和法器灵物。”
“好。”兰刑点点头。
他们两同时望向容秋。
容秋勉强对他们:“我一起神域,他很喜欢我,他最喜欢的就是我,我在那里,他醒来会开心。”
兰刑冷一声,但也什么,三分路,各自离开。
神域大殿,长达千年浩如烟海的案卷终于清扫一空。
从前兰刑为容仪复刻的凤凰殿,终于重新启用。仓库里已经蒙尘的金玉窝、金丝软枕,全部擦净重新运上来。
容仪仍瘦弱地蜷缩成一团,有要醒来的征兆。
兰刑秘密宣召药王来看。药王看过后,:“容仪应是在死泉溯一段时间,但溯得不太完整,以至于身体情况依不容乐观。但看他的形态,确实是退幼态不假,但这也一样不能确定。只有等他醒来,问他的记忆,才能知道他具体溯到哪一段时间。”
“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好。”兰刑喃喃地,“我等他。”
千年都等下来,有什么等不起的?
容秋一直在殿外等着。兰刑有允许他踏入殿内一步。
神域大殿的清空,兰刑容仪放金丝软枕的窝,点一盏灯,夜地照看着,他生怕自己睛眨一眨,容仪就会从自己前消失。
相里飞卢会过来几趟,频率不高,每一次,相里飞卢都会带来一些奇怪的药典和药材,有时候是熏香。
每一次,他们都会凑在一起,屏吸凝神,观察者着这些药是否对容仪起作用。
但那雪白的鸟仍是孱弱地蜷缩着,只有清浅的呼吸表示着他还活着。
相里飞卢于是一次一次地离开,每一次离开,又是更远的地方,时间也越来越长。
慢慢地,容秋也不再在殿外干等,他复一遥望着殿内那一团白色的雪光,似乎慢慢地找一丝魂魄,到从前。他想起自己曾是昆仑魔神,他也有更多的渠道和信息,知道可能救治容仪的方法。
“兰大,外面那走。”侍女来换灯,告诉兰刑这件事。
兰刑抬起,往殿外看一:“随他。”
他收视线,却在这一刹那怔住——
软枕上的小鸟,忽而动动,睁开睛。温润乌黑的豆,带着一丝怯弱和好奇,正在望着他。
兰刑怔许久,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反应,他一开口,声音已经不稳:“师,师父……”
容仪像是有听懂。它仍是睁着睛瞅着他,接着抖动一下翅膀,爪也往外探探,竟仿佛是想要飞起来。
兰刑赶紧将它捉起来,用手掌虚虚地笼着:“等一下,不要走,师父,等一下,你现在正生病。”
容仪在他手里挣扎起来,啾啾叫着,兰刑示意侍女将金笼拿过来,终于将容仪关。
兰刑凑近,低声告诉他:“你还在生病,等你病好,就放你出来,好吗?不要着急。”
雪白的鸟望着他,尖利地叫一声,像是十分愤怒,兰刑有些慌乱,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解释:“你生病,听话,好不好?”
他的语气近乎卑微,容仪又瞅瞅他,也不知道听懂有。
它用爪踩踩软垫,在笼里走几圈,也不闹,最后找一角落,蹲下来再次盘起来,小脑袋搁在羽毛,也不睡觉,就瞅着他。
容仪醒来。
兰刑很快遇到一问题:他发现容仪不吃东西。
练实切碎装小碗里,放在容仪面前,容仪只是闻一闻,随后继续缩。最好的天山醴泉送过来,盛放好之后放在容仪面前,它也只是瞅一瞅,随后接着缩起来。
他已经很瘦弱,本来就很小的一团,隔着羽毛抚摸一下,几乎像是随时能够用手指他折断一样。
兰刑再次向六界发出寻医贴,再将容仪醒来的消息派告诉相里飞卢,只是不知相里飞卢如今在何处,什么时候能够收到消息。
“大,告诉凤凰殿的那吗?他是魔神,也在找办法。”侍女问道,“他走之后,上神醒来,他如今还不知道这事。”
兰刑哑声:“正因为他走,师父才醒来,我才不敢告诉他。”
侍女愣住:“什么?”
“天运如今在我这里,照常来,师父应该立即醒来才对。”兰刑望着殿外的方向,手指渐渐攥紧,“佛祖他与他因果已断,所以是否,只要他在这里的时候,师父就永远不会醒来?”
越来越多的医者涌入神域,六界的医生都看过,都对容仪不吃饭的情况束手无策。
容仪一天天地衰弱下,已经瘦得开始掉毛,但仍一口东西都不吃。
兰刑甚至请来凤凰乡的,化形为容仪父母的模样,用鸟类哺育的方式给他喂东西,但容仪就是不吃。
相里飞卢仍有来。
他肉可见的,一天天越来越焦躁。
“大,那昆仑魔神来。”侍女禀报,压低声音,“看来他知道消息。”
她神色犹疑:“放他来吗?”
兰刑焦躁地来踱步,最后,他咬牙:“让他来!只要他能让他好好吃饭,什么都可以。”
容秋踏入大殿,一就望见笼雪白的鸟,即快步向他走来。
兰刑拦在他面前:“你的情况,我想你自己要清楚。”
“什么?”容秋怔怔。
“你与他因果缘断,本来不该有交集。”兰刑,“你走之后,他方才醒来,所以我不会让你接近他。但他如今十分虚弱,你若是能想起师父往的一些喜好,能够让他吃下东西,我可以让你试一试。”
容秋在他面前,已经全失那种淡悠闲的气度,他张张嘴,望着笼里的鸟。
容仪在睡觉,瘦弱的一小团。
他听他醒来,所以急匆匆赶来。但似乎只要是他来,他只能见到他入睡的场景。
“我有。”他的声音有些抖,还有一些急切,他在自己袖里匆忙翻着——那是一本册。
千年过,那册已经泛黄,上面一笔一笔记着容仪亲口告诉他的事情:容仪喜欢的一切。
养好一只凤凰,所需要做的一切。
“他吃的练实,捣碎的大小要合适,不能大也不能小,要装在银盘里,汁液不能太多,但也不能太干。”
他迅速找到这一条,兰刑听完后,即吩咐侍从:“做,按照这做。”
一盘新的练实很快捣好,容秋看过之后,确认有问题:“对,就是这样的。”
兰刑将银盘顺着笼放,随后用手指轻轻摸摸容仪的羽毛:“师父,醒来吃些东西。”
经过他的触碰,容仪睁开睛,也看见自己面前换上新的练实。
两都屏住呼吸。
容仪抖抖毛,又重新闭上睛,脑袋蜷缩得更深。
他仍一口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