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了。”
“道什么歉。”陆靖言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不躲着我了？不说狠话气我了？”
她嗓音很轻地说道：“你猜。”
陆靖言摇头：“猜不到。”
迟樱沉默片刻, 笑了笑，眼眸莹润：“暂时不躲了。”
陆靖言看着她, 眸光一深。
从景区她愿意和他并行，到那一晚的照顾，再到今日主动的探望, 直言不讳的坦诚……接踵而来的变化顷刻间凝成巨大的喜悦，在心中狂涌。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颤栗, 这反而让他脊背僵直，指尖又冰冷了几分。
良久，才从喉咙口扯出生涩而紧滞的一声“好”。
陆靖言话语中的珍视之意那样明显，迟樱微怔，手指微微蜷了蜷。
转而唇角牵出笑意，弯下腰，伸手去整理刚刚换水时散落在床的文件资料。
迟樱一份一份地拾起，是厚厚的一沓。
她用双手拢了拢。有的文件被装订好, 有的散落时没有章法，收集的时候也很随意。
她想调整一下纸页顺序，目光不禁凝住。
寰宇集团……
陆靖言深邃的目光从最上一张纸页掠过, 眉心蹙起。
他抬起左手, 从她手里接过, 声线低沉：“我来。”
然后，陆靖言避开了寰宇的话题，忽然道：“听说你想去天奕。”
迟樱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班主任告诉我的。”陆靖言声音很低, “为了萧珩？”
“没有。”她垂着眸，否认得利落干脆。
陆靖言看着她轻眨的睫羽，心脏泛疼，目光渐冷。
迟樱忍不住抬起眼眸，对他说：“我没有喜欢萧珩，也没有和他在一起。其实当时……是骗你的。”
“真的？”陆靖言手指一僵，语尾处有不易察觉的低颤。
迟樱脸红了红：“真的。”穿书的事情好玄幻，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用算命先生骗他，却从来不觉得陆靖言会真的相信。
好在陆靖言没接着问，他深邃的眼眸中蓄起笑意：“那你来欧时。”
迟樱抿了抿唇：“我再考虑考虑。”
迟樱坐的时间不长。简单地聊了一会，离幼儿园的放学时间已经不远了。
她正准备离开，就听见陆靖言问她：“晚上有安排吗？”
他还有些低烧。不刻意掩饰的声音是有几分哑的，更有几分小心翼翼。
“嗯。”迟樱愣了愣，“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她在他面前低眉浅笑，他心跳失序，有一些情感快要呼之欲出。“有空一起吃饭。”
“好，不过……”迟樱没再拒绝，温声提醒他，“你现在只能喝粥。”
陆靖言眸光微动。
“晚上我确实有安排，我得先走了。”迟樱想起厚厚一沓寰宇的资料，有点心疼他，“你好好休息，不要带病工作了。”
陆靖言低低地嗯了一声，问她：“送你回去？”
迟樱轻笑起来：“我是来探病的，哪有让病人送回去的道理。”
好像只要她说好，下一刻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披上西装，送她回家。
迟樱整理好裙子，站起身，漂亮的裙尾轻轻摇曳。
“再见。”她眸光盈盈，温柔地笑。还会再见的。
……
当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的那一刻，枕畔手机的呼吸灯闪了闪。
陆靖言拿起手机。
暖橘色的头像出现在列表的最上方，他呼吸微滞。
“你已添加了迟樱，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手指在屏幕上轻移，陆靖言发送：“注意安全。”
她很快回道：“注意休息。”
陆靖言勾了勾唇角：“不要看手机了。”
***
迟樱回到家的时候，夕阳西垂，重重地悬在天边。
整个小区都浸染在橘红色的余晖里，色调温暖。
迟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中，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儿童绘本。
书上的拼音和字句对他而言还有点奇形怪状，艰深难懂。但画面的色彩还是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迟澄懵懂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绘本，直到他听到管家叔叔和迟樱交谈的声音——
妈妈回来了。
迟澄噌地一下站起来，把书本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凳子上。
然后努力地迈开步子，向门口跑去。
和小孩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合奏的，是迟澄响亮兴奋的几声“妈妈”，震颤得空气都温暖喜悦。
迟樱拢了拢裙摆，蹲下身来，张开双臂。
出行的时候她戴了一副茶色墨镜，遮住了一大部分精致的脸蛋。
迟澄飞扑入怀，用力地蹭了蹭：“妈妈，你好帅。”
迟樱忍不住笑：“帅？”
迟澄点头：“嗯嗯。”
原来在幼儿园的认字卡片上，“帅”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叔叔。在迟澄的心里，迟樱的气场和他一样。他挥舞着胳膊：“我也想变帅。”
迟樱知道迟澄想要什么，摘下墨镜，戴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蛋虽然有些奶胖，但还是很小，怎么也架不住。
迟樱也怕压塌他的鼻梁，一手托住镜框，一手从包里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化妆镜。
戴上墨镜后，视线本就昏暗，和平时看到的世界不太一样。茶褐色的色调中，镜子中的小朋友，整张脸彻底被黑乎乎的镜片遮住了。
那样子实在有趣，迟澄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摘下镜片迟樱才发现，迟澄雪白的胳膊已经被蚊虫叮咬得红肿成一片。
视线一偏，刚好看到了庭院中摆放的小板凳，和放在上面的童话故事书。
院落的植株被打理得很好，郁郁葱葱。但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空气潮湿闷热，很招蚊虫。任谁在院子里呆上个五分钟十分钟，都会满载而归。更何况迟澄皮肤细嫩。
迟樱心疼地皱了皱眉：“你怎么坐在这里呀？蚊子多，咬澄澄。”
迟澄完全没放在心上，咧着嘴笑起来，声线又轻又软，稚气可人：“我在这里等妈妈回来。”
一张奶胖奶胖的小脸，在墨镜的遮挡下只看得见弯起的粉唇和两排莹白的乳牙，可爱得要命。
迟樱忍俊不禁，但还是把墨镜收好，生怕把他鼻梁压塌。牵着迟澄的小手走进室内，为他涂抹止痒的药膏。
小孩的皮肤软软嫩嫩，被叮咬后的红肿特别明显。不过迟澄一点都不难过，药膏的味道很好闻，他还把重灾区的手臂凑到鼻子前，感叹了一句“真香”。
小鼻子嗅了嗅，迟澄突然觉得这股味道熟悉。好像悦悦家也有这股味道。
他仰着脑袋说：“妈妈，明天周末，不用上课。今天晚上妈妈可以陪我出去玩吗？”
“好啊。”迟樱笑说，“澄澄想去哪里？”
“我想和妈妈一起去悦悦家。”
迟樱思索了片刻。
她的想法和景征不太一样，愧疚地揉了揉他的脸蛋：“对不起小澄澄，妈妈工作特殊，可能不方便陪你去悦悦家。”
别墅小区里住的多是大富大贵之人，势力和手腕不可估量。以她现在的身份，容易惹上一些麻烦。她不想把迟澄暴露在任何危险的环境中。
“好吧。”迟澄不太明白，但他也没多问，而是踮起脚尖，在迟樱脸上吧唧了一口，“没关系的妈妈。”
***
周末，迟樱带迟澄去了游乐园。这里小朋友多，叽叽喳喳的，笑闹得没停。
迟樱和迟澄在一个儿童项目处排队，因为人多，等待的时间很长。
但迟澄兴致很高，和迟樱聊着天，牢牢地牵着她的手。
倏然间，一道清透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洋溢着惊喜：“阿樱。”
迟樱听到有人喊她，转过身去。只见赵菀卫衣短裤，露出白花花的大长腿，带着游乐园里售卖的兔耳朵，搭配她活泼的齐耳短发，整个人青春靓丽。
迟樱惊喜道：“菀菀，这你都能认出我。”
她现在小有人气，出门前特意用卷发棒变幻了发型，还戴上墨镜和口罩。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认出她是谁。
迟樱和赵菀相处得多，信得过她，没有让迟澄回避。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有你这么好看的腿。”赵菀得意道，“远远地看一眼就知道了！”
迟樱哼了哼：“你才是腿玩年，四月份就穿短裤。”
“光腿神器懂不懂？”赵菀捶她，发现了躲在迟樱身后的迟澄。
他探出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悄悄地打量着她。
赵菀忍不住哇了一声，蹲下来捏迟澄的脸：“好漂亮的小孩啊，卧槽卧槽真可爱，未来的流量鲜肉呀。阿樱，这是你弟？你们家什么神仙基因，我服！！”
迟澄不满地翘起嘴：“才不是，她是我妈妈。”
赵菀捧腹大笑：“哈哈哈小不点，虽然你很可爱，但妈妈不能乱喊。”
迟澄圆溜溜的眼珠注视着赵菀，有点生气地说：“阿姨，话也不能乱说，她真的是我妈妈。”
赵菀被呛住，狐疑地看向迟樱。
迟樱羞赧地笑了笑：“他说的是真的。”
赵菀惊呼：“原来你休学四年，不是生病，而是造娃！”
赵菀说到一半，迟樱赶紧捂住她的嘴：“嘘。”
赵菀声音小了下来，凑在迟樱耳边道：“我一直以为你清心寡欲，原来早就名花有主了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孩子他爸是谁！”
迟樱嘴唇微张。
赵菀先一步抢话道：“等等，小孩我看着眼熟，让我先猜猜……卧槽，他他他好像——”
迟樱轻轻说：“你大脑中闪过的第一个人，应该是对的。”
赵菀神秘兮兮道：“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大脑中第一个闪过的人是什么。”
“我知道啊。”
赵菀嫌弃说：“我第一反应是陆靖言，你总不能说他爸爸是陆靖言吧……”
“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