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我又看见,一丝黑烟从那滩黑水中升起,连忙大叫了一声,
“三叔。”
这令我想起了上一次的情形,所以连忙提醒他,声音之大,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三叔像是早有准备,用手往裤子里一摸,一个只有一寸的小瓶便出现在了手中,接着嘴巴念了一句什么,我意识之中,分明看见,还在黑水中的青色珠子发出悠悠的青光,罩住那道黑气,将其拖入了三叔手里的小瓶中。
接着他叫了我一声,我手忙脚乱的下了树,院子门已经被三叔从里面打开,我走进院中,便跟着三叔进了屋。
三叔一瘸一拐的找了一根板凳坐下,用手一撕,半边裤腿便被他自己撕了下来,我看到他整个右腿已经是变成了黑色,三叔脸上终于露出痛苦的表情,骂了句狗日的。
接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符纸,这张符纸却是与之前的都不同,在屋灯的反射下,淡淡银光从符纸上射出,我定睛一看,这符纸黄色的纸上写的是银色的字。
他表情此时却有些犹豫,似乎内心在做着挣扎,但随后下定了决心,嘴里念道,
“日它仙人,老子这张玩意居然就这么用掉了。”
之后将这张符纸贴在了右腿内侧的抓痕上面,符纸一贴在伤口上面,我像是看到了电视里那种点火取子弹的镜头一般,伴随着嗤嗤声,阵阵白气从伤口处升起,三叔咬住自己的袖角,但也痛的面色惨白,汗珠一个劲的往下掉。
符纸在伤口处竟开始了融化,接着那些银色的字也融化成了银色的水迹一般,渗入到三叔的伤口处,更多的黑血从其中喷出,一会时间血又回复到正常的红色。
弄好这些之后,他似乎是虚脱了过去,坐在板凳上面一动也不动,我吓了一跳,十分着急的大叫一声“叔”,然后冲了上去,直接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卧槽,你个瓜娃子。”
三叔吼了起来,我心中则高兴的不行,一个劲的直舒气,还好他没事。
情急之下,我那一巴掌打的很是用力,他脸上起了一个小巴掌印,此刻正对着我怒目而视。
我有些尴尬,嘿嘿两声,
“叔,这不是关心则乱么。”
他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我,而是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躺在屋子里的刘德全旁边,此时的刘德全双眼睁开,仰面一动不动的躺着,早就不复之前的恐怖样子,变回了平时的模样。三叔用手探了探刘德全的鼻子。
虽说早有预感,但这一幕在我看来依旧心酸异常,三叔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个对于不到七岁的我来说过于沉重的事实,
“他已经死了。”
想起那透明人影消散前望向屋中母子的最后一眼,我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三叔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了句,
“他是个老实的农民,是个好人,但这就是命。”
我心里难过,又有些愤怒,上次张大春灰飞魄散的时候三叔说那是命,这次刘德全依旧是命?他们只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农家汉子,一心种田养家糊口,能够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就是幸福,他们招谁惹谁了?如果都是命,那这命还有什么意思?
刘德全就在那个晚上死在了自己家中,三叔的手在探完刘德全的鼻息之后便紧紧的握了起来,由于过于用力,指关节都被捏的发白,他对着刘德全的尸体鞠了一躬,我也赶紧跟着鞠躬,三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不管是谁弄出的这玩意,我王文秀定要亲手宰了他。”
之后三叔又看了看此刻还安静的躺在木板床上的母子,表情十分复杂,我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醒来之后的刘东和他母亲,当他们看到刘德全已经死去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痛哭,我不敢想象。
当夜,三叔将我送回了家,之后我爸妈也起来了,三叔跟我爸进了书房,书房门紧紧的关着,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十分钟之后我爸表情凝重的走了出来,摸了摸我的头,对着身旁的母亲说了一句,
“你和孩子就呆在家里。刘德全死了,这事有些麻烦。”
我妈一惊,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之后在我和母亲焦急的目光中,我爸和三叔便出了门。我虽然小,但也懂得这方面的东西,毕竟是法制社会,刘德全死在自己家中,刘东和他母亲昏迷不醒,在场的只有我和三叔,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我妈的脸色变了,一个劲的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把自己看到的一咕噜的说了出来,之后便被一顿狠骂,但她却没有说我撒谎,骂我的时候脸上都是以担心的神情居多。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的安全,心中不由的有些温暖。
那一夜我爸带着三叔到派出所将情况讲了之后,一群大盖帽的公安就来到了刘德全家,封锁了整个现场,而刘东和吴大嫂也被送去了医院。当时有个公安想要将两人身上的符纸取下来,结果被三叔重重的骂了一句“龟儿子”,虽然当时三叔已经带着手铐,走路也不是很方便,但也许是平时我家在吃水乡竖立起来的形象起了很大作用,那公安虽然有些不快,但也没有说什么,我爸狠狠的瞪了一眼三叔,陆续给几个公安发烟,说了一些好话。
就这样,吴大嫂和刘东身上的符纸没有被拿走。
早上的时候整个刘家已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一般的八卦在这乡里都传的飞快,更别说死了人这么大的事情。刘德全的尸体已经被公安带走,说是要拿去给专业人士检查,好查出死因。
我第二天走在街上的时候,人们纷纷在议论着,一旦我走进就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似乎是怕我听见,不断的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依稀可以听到些内容,
“哎哟,那被抓走的王三就是他叔,大晚上的到刘德全家去,现在刘德全莫名其妙的死了,那王三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王老爷子德高望重,居然养了这么一个儿子。”
我一时觉得这群人面目有些可憎,但又骂不出口,突然之间似乎这条我从小长大的街道是那么的陌生,我拼命的跑回了家,在母亲吃惊的表情下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然后将头钻进了毯子之中,再也忍不住的大声哭了起来,母亲焦急的喊声和敲门声传来,我没有理会,那一刻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当天中午,吴大嫂和刘东就在医院中醒了过来。接着便得到了吴德全已经死去了消息,两人哭的是死去活来。
醒来的二人便来到了我家,我母亲赶紧将他们迎进屋子,又是茶水,又是水果,可能母亲觉得这事我家亏欠别人,所以显得格外热情,只是一个劲的安慰着不断抽泣的妇人。
吴大嫂坐在我家的藤椅上,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二人从医院来我家,在路上被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不多时店子门口又是围了一些人,母亲没办法,叹了口气,让我大中午的又是把店门关了。
因为知道我在场,吴大嫂问起了她昏迷之后的事情,看着他们两母子,我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也把事情的经过大概的描述了以下。当时毕竟我还不到7岁,但我描述的格外详细,一个7岁大的孩子如果能够说出这种水平的谎话,那就真的是不可思议。
当听到我说刘德全魂魄消散还念念不忘的看他们最后一眼的时候,吴大嫂一下就又是哭了出来,
“你这个瓜娃子,你就这么走了,剩下我们娘俩怎么办。”
我妈赶紧又是安慰。
后来根据吴大嫂回忆,在她就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筋疲力尽迷糊不已,那一直走在她右边的黑影突然闪到了她的眼前,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接着便失去了知觉。迷迷糊糊之中似乎记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儿子,然后下意识的拿着纸灯带他们回了屋里,过程当中好迷糊,周围似乎有散不开的雾,只能勉强看到屋子的情况,而自己身体似乎很轻,像是随时要飘起来的感觉。
吴大嫂只记得这些,而刘东则说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一片黑暗,最后听到了母亲叫自己的声音,然后看到一阵好温暖的白光。
刘东是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小孩,不过话却不是很多,坐在我家,也显得很局促,两只手不停地掰来掰去,而且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现在只剩下这看起来憔悴无比的母子相依为命,少了劳动力,之后他们家的生活必定是艰苦无比。
突然,吴大嫂带着刘东站了起来,然后对着我妈和我弯腰鞠了一躬,我和我妈连忙站了起来,我妈赶紧将她扶住,嘴里连说这怎么使得。
“妹子,我们一家子感谢三爷和王小扮,若不是三爷和小扮豁出去来救我们一家人,说不定我们都醒不过来,我家那口子命薄,没有迈过这门槛。但我们的良心没有被狗吃,我回去就去派出所把事情说清楚,三爷是个好人,不能冤枉了他。”
听了这话,我有些激动,之前的那些委屈和难受似乎都随着吴大嫂的这番话散去。和那些依旧在店门外指指点点的人比起来,这个朴实的农家妇女在我眼中变得是那么的高大。
我妈再三挽留,但这对母子却不肯在我家吃饭,而是执意要离去,说自己一家人连累了三叔,三叔还没有被放出来,他们就没有脸吃我家的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