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盛文哲慢慢地走在安静的走廊上,脚步有些沉重。直到现在为止,他还能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盛旷的情景。盛旷当时不过十岁左右,他赤着脚跑在街上,手里拿着半个干巴巴的馒头。他当时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双脚被路上的石子磨破,十个小小的脚趾都带着伤痕。
那一年,盛文哲和妻子的婚姻即将分崩离析。因为在五年前,他不慎弄丢了儿子,妻子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多年以来一直郁郁寡欢,精神状态很不好,并且十分怨恨自己。他那时以为,遇见这个孩子,是缘分,是上天给予他们夫妻俩的补偿。
那天,盛旷紧紧攥着半个馒头拼命奔跑着,路上的石子扎进他脚掌的皮肉里,他疼得直哭,却依旧全力以赴地跑着,不敢有丝毫停留。
盛文哲那天刚刚下了夜班,提着公文包站在路口,看着那孩子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盛旷一下冲进他的怀里,脏兮兮的脚不小心踩上了他的皮鞋,留下一块还带着血的痕迹。
在这孩子身后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声喊着“站住”。盛旷当时拽着盛文哲的衣角,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恳求他救自己。那几个追着他的男人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便脚底抹油,跑得无影无踪了。
盛文哲带走了盛旷,并帮他安顿了下来。他一问才知,原来这个可怜的孩子没了父母,还被陌生人拘禁了起来。他把孩子带回了家,妻子一见到这孩子便激动得涕泪纵横,嘴里喊着:“太好了,你终于找到咱们的儿子了,我的儿子盛旷,总算回来了。”
其实,如今的这个盛旷和他们的亲生儿子长得并不太像,也不知是他妻子对儿子的长相记不清楚了,还是故意想把眼前的孩子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总之,盛旷将错就错地代替了盛文哲的亲生儿子,成为了家里的一分子。盛文哲也悄悄将自己亲生儿子的照片全都藏了起来。
他们一开始的生活平静又愉快,然而有一天,那些曾经追赶着盛旷的男人们又出现了。盛文哲当时正待在盛旷的房间里,帮他修理有些摇晃的书桌。那些男人粗暴的叫骂声和盛旷的哭声交杂在一起,当盛文哲走到窗边时,正看见瘦弱的盛旷被几人拉扯着。他愤怒又着急,刚想冲出房间,却在转身时和突然出现的盛旷撞了个满怀。那孩子上一秒还在房子外面,紧接着却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满是泪痕的脸上浮现出惊慌之色。
那是盛旷第一次在盛文哲面前显露异能,也是唯一的一次。盛文哲苦苦追问关于那几个男人的事情,还有他的异能,盛旷却总是含糊其辞,试图搪塞过去。只说自己因为身怀异能而被盯上,有人想要利用他。当盛文哲暗地里找到了那几个男人的藏身之处时,却只见到了几具冰冷的尸体。
回想起那场景,此刻的盛文哲依旧是汗毛竖起。因为他的工作性质特殊,那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只是将那可怕的景象和当时只有十多岁的盛旷联系在一起时,他就觉得格外心惊。他不禁怀疑自己带进家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他也曾想过将盛旷送走,可是那孩子和他妻子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他不知道当妻子再失去一个儿子以后,她会不会受到更大的刺激。而且,每每当他看着盛旷无辜的神情时,他也会觉得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这次盛旷出事以后,盛母方寸大乱,嚷嚷着让盛文哲去儿子的单身公寓,要他把那里的东西都打包带回来。说是要让盛旷辞职并搬回家,在他们夫妻俩的保护下生活。然而,盛文哲在那里发现了一间密室,对于盛旷的种种怀疑再次盘旋在他心头。
盛文哲在窗口停留了一下,从口袋里摸索出烟盒。他把烟叼在嘴里,几次想点燃香烟,手却有些颤抖。他将烟扔进垃圾桶里,心烦意乱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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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韭提着水果篮,停在了左姝的房间外面。他刚想轻轻敲门,便见六月雪气冲冲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而后狠狠地关上了房门。紧接着,房间里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六月雪表情有些尴尬,她努力平复着怒气,看着鹿韭手上的果篮说道:“鹿韭,你怎么来了?是来看左姝的吗?”
鹿韭一脸笑意,彬彬有礼地说着:“对,我听说她平安回来了,特意来探望她。”
“你可真是懂事啊,只是……这孩子现在情绪不大好,说话也难听,恐怕会得罪你的。”六月雪无奈地叹着气。
“没关系,我劝劝她就是。我之前和她接触不多,但也有过几面之缘,并不觉得她是蛮不讲理的人。”
“那好,一看你脾气就比我好得多,说不定能和左姝聊得来呢。”六月雪笑着说道,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鹿韭轻轻敲门,听到的却是左姝暴躁的声音:“不是说了不要来烦我了吗?”
鹿韭笑眯眯地走了进去,说道:“是我。好久不见了,左姝。”
左姝手里还拿着枕头,差一点就要朝门口的人扔了过去。她看来者是鹿韭,这才稍稍收敛了些,把枕头放回了床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鹿韭坐在左姝床边的椅子上说道,“听说你这回在维安局,境遇极其凶险呐。是不是受了他们不少折磨?”
“维安局的人无非就是限制我的自由,倒没对我下狠手。只是我没想到我和父亲好不容易逃出来,却会被自己人袭击。”左姝紧紧攥着被角,表情怨忿不平。
鹿韭惊讶地问道:“对你们下手的不是维安局的人吗?”
“呵,你来的时间不长,又总是跟着瘦客他们。恐怕还没听说过icv早就在维安局里安插了自己的人吧。”左姝红着眼眶说道,“那人叫盛旷,代号叫火棘,在icv的年头比我还长。我真是搞不懂,他为什么对我们痛下杀手。难道,他已经被劝降了?”
“这也有可能,毕竟,人心都是说不准的。今天还是朋友的人,明天就可能成敌人了。”鹿韭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他又和左姝简单聊了几句,便以不打扰她休养为由说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