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斑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只见他的身形蓦然消失,下一刻已经站在了古叔面前,抓起了古叔的右手。
古叔似乎早就知道庞斑由此一举,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也不知道庞斑端详的是什么,忽然身形一闪,他又回到了北墙画前“有这么一双手,也就怪不得有这么一副画了。”
古叔慢慢走到庞斑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画轴,微笑道“古某平生只做过两件令自己满意的事情,其中一件就是画了这副令自己都感叹不已的画轴。”
庞斑失笑道“另外一件事情莫不就是希文?”
古叔愕然的看着庞斑,忽然哈哈大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庞兄。不错,十年前刚刚好就是仙澜传承的一个临界,是以古某才在认识了希文不足两个时辰就把他介绍到书院来,看看他是否是有缘之人。谁知,还真是成就了一段佳话。”
庞斑不置可否,过了片刻,突然道“庞某现在就想上山!”
这次连我都觉得愕然,上山,也就是想去看看我以前的那那十五座碑刻,可是……
古叔淡淡一笑“庞兄似乎还没品评在下这副画的。”
庞斑簌的转身,从我身前一晃而过,早已走了出去“五十年血汗,终成一副卷轴,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古叔和我相视而笑,他的眼里满是得偿宿愿的神色“走,想必希文你也是迫不及待了吧?”
我大笑道“没错,希文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却总是缘悭一面,心中的期待可并不比魔师要少。”
三人走出大院,只见王雍已经站在了门口等待,潇洒的身姿在茂密树影中甚是打眼。
看见我们出来,王雍恭敬的颔首道“想必几位是上山把,车马已经备好了。”
庞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身形径直朝王雍似慢实快的掠去,左肩肩头目标正是王雍的胸口。
王雍神色不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呼!”
人影闪过,庞斑已经走出了大门“我们三人就这么徒步上去,院长的好意庞某心领了。”
我和古叔并肩而出,背上的仙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到了王雍的双手之上“书院的传承后继有人,真是可喜可贺!”刚刚庞斑肯定也是看出王雍的资质不凡,所以才主动出手一试。若是换作别人,看见庞斑那貌似凌厉无匹的肩撞,即便是不作出闪躲,也肯定有所害怕。而到了我们这个等级,一个人心中是否露出胆怯绝对瞒不过我们对气息、心跳、精神的探索。无疑,刚刚王雍已经在庞斑的考核下过了关,再加上他在儒术、理学上的成就,仙澜剑传继给他可是毫无问题。
我们刚刚走过,王雍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师伯师叔,不知雍能不能随你们一同上山?”
古叔头也不会,浑厚的声音随着山间的凉风飞到了王雍耳朵里“什么时候你找到了仙澜的下一位主人,你就自己上去吧!”
罢,我们两人随着庞斑的脚步瞬间去远。
寒冬腊月,正是北风肆虐的季节,特别是早晚两个时段,一般人即便是背着厚厚的棉袄,恐怕也不住天地间的这股凉意。
不过,这是对一般人来。若是到了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体表会自然的散发出护体罡气,将这股凉意抵挡在外;若是到了我们这样的层次,早就不会被外物的表象所蒙蔽,即便先天真气不运行起来,这样的寒风对于我们来,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庞某自受恩师拨,遍历了中原、塞外、西域大大上万个山川河流,可没有什么山势是庞某不知道的。但是今天走在这麓山径,却让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陌生,两位何以教我?”走在前面的庞斑不断打量着岳麓山的山势,蓦然顾首问道。
古叔转头看了我一眼,淡然笑道“古某学艺不精,在领悟层次上尚不及希文你,不如就由你来解魔师之惑吧!”
我知道这是古叔故意推脱,也可以是考较考较我,毕竟对于擅长山水丹青的人来,掌握山势水行不过是他们最基本的技能,要他不知道麓山为何山势,打死我也不信。不过身为两辈子研究麓山的我来,却也不是什么难题。
脚下步伐一轻,我跟上了庞斑的脚步,和他一起拾阶而上“自古山势有地脉以及风行之。龙脉就是地脉最为突出的脉象,据缪希雍的《葬经翼》记载,所谓龙脉并不是只有某个兴朝断代的山川所有,而是每一个山脉都必不可少的。龙脉起来可以认为是我们平常所的‘风水’。先贤《龙法》中记载,天下山脉成于昆仑,中原龙势分为三股,‘下泰岳起嵩山,右转荆州,抱淮水,左落平原,起泰山如海’是为中龙,荆楚山川莫不出自于此。若东岳泰山是为龙伏、西岳华山是为龙舞、巴蜀峨嵋是为龙腾之势的话,那么湘楚的南岳衡山就是其势如飞,是为‘龙飞脉势’。龙脉九势,各有不同,泱泱华夏之地,这‘飞龙’之势却是衡山独有,天下也仅此一家,所以魔师觉得陌生一都不奇怪。”
庞斑蓦然停下脚步,哑然失笑道“起来,希文你也是正宗的儒学传人了,所谓‘罢殁百家,独尊儒术’,没想到你对风水之却也这么熟悉。”
古叔已然走到了我们身边,闻言笑道“儒术也并非都是股文,理学儒术注重的是济世救国,讲的是‘存根、实效、报国’,很已往学大不相同。”
“根?”庞斑仰望山颠,再次迈开了脚步“是啊!起来,我们蒙古人的根在哪里?当年师尊随忽必烈大汗剿灭金国、南宋,东破北海,北抵冰川,西征蛮夷,却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转迅凋零,不就是没有根么?”
古叔赞同道“庞兄当年不也是看到这一,才假装接受言静庵的提议,退隐二十年么?”
庞斑了头“每一个民族想要强大,就必须有一个信仰的图腾,一个精神的归宿。可惜,当年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也没有看出这,虽然用无与伦比的强大实力征服了天下,却一触即散,经不起岁月的推敲。若是我们蒙古人有那么一个‘根’,我庞斑即算是飞蛾扑火,也誓要找张三丰决个高下!何必装孙子退隐二十年!?”
径路风一转,三人已然走到了山。
古叔走在前面,边带路边道“到了剑冢,庞兄就会知道为什么岳麓山会叫做‘龙飞’之势了。”
话音未落,径尽头蓦然展现在三人面前,十余座挂满沧桑的嶙嶙石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不过,让我们惊讶的是,我们并不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因为碑前赫然站着一个我们熟悉的身影。
“浪兄,别来无恙?”庞斑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径直走到了浪翻云端详的那块石碑前,随意的道。
浪翻云一身素色长衫,闻名天下的覆雨剑被他连鞘一起插在了一旁的泥土之中。手中只有那从不离身的酒葫芦,清幽的酒香缓缓从葫芦口飘逸而出。
“浪某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想必庞兄也是如此。”浪翻云话时并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仿佛这块碑上有什么令他很感兴趣的东西。
庞斑耸了耸鼻子,今天首次动容道“醇美而不霸道,香浓而不媚俗。浪兄手里的美酒似乎比之以前的‘清溪流泉’更胜一筹,可否告知庞某是何美酒?”
和浪翻云话,几乎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趣,但是只有这“酒”一途,却是百试百灵。
果然,浪翻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脸笑意的看着庞斑,微笑道“庞兄的鼻子几可比得上老贼头了。不错!浪某手里的美酒就是女酒仙特别为浪某设计的好酒,它的名字叫做‘离别’。”
庞斑也不管它三七二十一,一把夺过浪翻云手里的酒葫芦,大口的灌了下去“好酒!这么浓烈的美酒,怎么会叫出一个如此伤感的名字?”
浪翻云嘿然一笑,目光回到了石碑之上“因为他们还看不开,为我们这次决斗伤感。”
庞斑随意的用袖口擦拭了嘴角的酒滴,淡然道“人生匆匆匆百年,有几个人能向我们一般看的如此通透?他们应该为我们感到开心才是。”
浪翻云颔首同意道“没错,所以我把此酒从新取了个名字,叫做‘轮回’!”
“轮回!?”我愕然听到浪翻云出的名字,失声喊了出来。
浪翻云回首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微笑道“希文明白了么?”
我心中一片翻腾,惊讶不已,难道浪翻云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世?
没有等待我的回答,浪翻云自顾自的回过头去,接过了庞斑递回来的酒葫芦,又深深的喝了一口。
庞斑这才首次把目光落在了身前的石碑上,不解的问道“碑上有什么东西,能令浪兄如此流连?”
浪翻云淡淡一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