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石山说刘畅的科学精神值得表扬,意气用事的毛病还是应当改一改。不要动不动就想扔东西,告恶状。他知道刘畅还在为研讨会那些事耿耿于怀,其实大可不必,应当看结果,古迹遗址保住了,这个结果最重要。
刘畅说但是她很生气。她曾经非常自以为是,不惜拍案而起,当众数钱,损失了一大笔专家费,后来才知道是被利用了。现在接受教训,绝对不为悍匪张目。
秦石山并不着急,说他一向最重视专家学者意见。黄胜是悍匪还是抗日英雄可以讨论,一旦他调到社科院任职,肯定拿它作为考题对刘研究员进行面试。再说吧。
仅仅过了一个月,他就亲自“再说”来了。那是个星期天上午,刘畅还睡懒觉,九点来钟有人敲门,她没理会。电话铃响,她把电话线拔了。然后又是敲门,一遍一遍。弄到最后没办法,只好起床见人,却是小刘,秦石山的司机。
他说:“秦市长在楼下车里,请你说话。”
刘畅说有这么说话的吗?不去。
司机着急,说是不是要秦市长上楼来?刘畅一想那个大官可不一样,真是说来敢来。自己屋里乱得很,不好让外人欣赏。怎么办呢?只能屈尊,饿着肚子由该司机押着去拜见了秦石山。
秦石山却不跟刘畅说悍匪,他告诉刘畅他来省里开会,昨晚结束。他有事留下来,今天动身回去,忽然来了兴致,想跟刘研究员探讨历史。请刘畅跟他去附近乡下走两小时,聊一聊,也放松一下,研究吃。乡下有一些东西比香格里拉什么的好吃。
刘畅正饿着,秦市长这个重要指示她愿意接受。
他们的车出城,没走高速,走国道,然后转入省道,往山里开,也就走三十来公里,到了一个小集镇,镇四周群山环抱,山上林木茂密。有一条小溪从山岭流出,绕镇而过,小溪两侧星星散散建有一些民居小楼。车停在一座四层小楼边。
这什么地方?秦石山的家。不是秦石山与妻儿一起居住、生活的市长官邸,是秦石山的老家,他父亲、妹妹和妹夫居住的地方。秦石山出生在省城近郊这个小镇上,在这里读小学和中学,然后考入省建专,即建筑专科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下边市里工作,在那里一步步上升,直到成为市长。秦石山出身低微,其父退休前是此地镇中学的普通校工,已上七十,身体不好,卧病在床。其母亲早亡。秦石山的妹妹和妹夫都在当地镇政府工作,是一般干部。
其实秦石山不是专程邀刘研究员到这里,他是来探望自己的父亲,顺便请刘畅一起走的。他没说如此研究目的何在,与周水沐的论文有何相干,刘畅也不问,反正自会明朗。一行人到达时,家中热腾腾已经摆好一桌食物,都是当地产的山珍土货。那时还不到十一点,早饭不是早饭,中餐不是中餐,秦石山说不管,到了就吃。于是大家入席,红菇土鸡汤,白菜粉丝肉,炒青豆,煮笋干,河虾溪鱼,全都好吃之至。
刘畅不客气。她对吃最没意见,她只一条,就是不喝酒。秦石山跟他妹夫两个男人喝,开了瓶茅台,一杯接一杯。秦的妹妹悄悄做手脚,每次只给他们续半杯,秦石山即朝她板脸,说干什么?这谁管谁?
刘畅打抱不平,说难道秦市长酗酒成性了?
秦石山说他个人对酒毫无兴趣,他的市长官邸从不开酒。今天跟妹夫得喝,妹妹妹夫夫妻俩替他照料老父亲,辛苦了,用酒表示慰问。
刘畅说她知道秦石山很能喝酒,她在“香格里拉”领教过。秦石山说那种场合免不了要喝。基层官员不会这个可不行,碰到一些重要领导重要场合还得豁出去,敢往死里喝。这很要紧,喝酒爽快有助于他走到今天。
刘畅说:“现在轮到别人在你面前爽快,敢往死里喝了,是不是?”
秦石山笑,说还早。这不是才走到苍柏关吗?离东京汴梁距离尚远。
他忽然放下筷子,时其妹夫端一脸盆温水正往楼上走。秦石山起身,接过那水上楼。刘畅问楼上什么事?秦的妹妹说,老人住上边,半身不遂不能淋浴,只能温水擦身。秦石山每次回来都要给父亲擦一遍身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