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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磨玉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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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 因得了诸葛先生的准话,绮罗并无过多担心。诸葛先生既答应了, 那便自有他的分寸。

学堂里,楼翼然果然只老实了几日, 又因楼夫人等人的宠溺骄纵起来,虽不像先前那般但凡有丁点牵扯楼七娘、何伊人两人,便打动拳脚,但也有些过分,一副小霸王模样。

冬逸馆里,楼八娘教绮罗拳脚的时候又开始唉声叹气。

“绮罗,我真恨不得掐死他。”楼八娘叹道, 因刚刚楼翼然闹事, 她又过去劝了一回架。

绮罗笑道:“再让他得意两天,左右过了这几日,他就没有这般逍遥的日子了。”

“那位诸葛先生当真能行?”楼八娘还是有心不放心。

绮罗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说道:“一定能行!此外, 我看楼姐姐不如学了七姐那样, 对楼翼然动动手试试,一次打怕了,他就服了你不敢闹事了。”

楼八娘将绮罗推开,又伸手戳了她额头,说道:“说的好听,若是打伤了怎么办?他才好了没多久,再说回了家, 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绮罗抿唇低头沉思,须臾说道:“楼姐姐,七姐一走,你家里就没人能降服他了,这样终不是好事。只求着眼前得过且过,日后楼家该怎么办?”

楼八娘叹了口气,又提着手中的剑说道:“也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他能学好,我便是去祠堂里跪上一辈子也值了。”

“楼姐姐如今是家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女孩了,楼伯母哪里舍得重罚你。”绮罗怂恿道。

外面忽闻一声娇笑,绮罗、楼八娘心中一警,待反映过来何美人后,才又放下心来。

楼八娘忙去开门,见果然是何美人,面上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楼八,我知道我是强求你了,既然你们都说楼翼然不一定是那罪人,那姑且我就当他是无辜的。只是他实在顽劣,若是不惩治了他,我心里也不舒服。”何美人开口道。

楼八娘闻言,心中急道:“他是年幼无知才会如此,你也知道他是个二傻子,不能与他较真的。”

何美人握住楼八娘的手,说道:“看吧,你又护着他了。我也没说要叫他怎样,只是要他有个怕头而已。”

楼八娘咬牙道:“即是这样,那便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吧。”

何美人十分解恨的点头,又笑着对绮罗说道:“没想到你这丫头整日老老实实的,也能想出这么个歹毒的注意,若是楼老九知道是你提议的,定要追着你打了。”

绮罗讪笑道:“他还是听七姐、伊人姐姐话的。”

何美人闻言一笑,又与楼八娘商量如何教训楼翼然。

又过了两日,接连两日不曾见到楼八娘、楼翼然来学堂,绮罗心里也为楼八娘担忧起来,问了何美人,何美人只说楼八娘打了楼翼然,却并未说楼夫人是如何处置楼八娘的。

一日,绮罗与绫罗下了马车,就见楼八娘与楼翼然也从楼家的马车下来。

比起前两日的嚣张,楼翼然显然又收敛了一些。

楼八娘在他前面走着,见了绮罗,笑道:“几日不见,你又长高了许多。”

绮罗笑道:“我也觉得长高了一些。”说完,又去看楼翼然手中的鞭子。

楼翼然拿着鞭子,冷哼道:“这是我七姐的,再看我就……”

“翼然。”楼八娘沉声喝道,果然楼翼然老实了一些,只敢在楼八娘身后瞪向绮罗。

绫罗上前叫道:“楼姐姐好,楼姐姐几日不曾到学堂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你什么事!”楼翼然恼怒道,又瞄了楼八娘一眼,唯恐她说出几日不来学堂的原因,翁声翁气道:“姐,咱们进去,别理这两个丫头。”

楼八娘向绮罗绫罗一点头,便带着楼翼然走进二门里。

“这是怎么了?楼翼然什么时候这么怕楼姐姐了?”绫罗疑惑道,见绮罗不答她,又瞟了绮罗的头顶,向绮罗说声她先走了,便走进了学堂。

“大小姐是要比二小姐高上那么一点点。”岸芷笑道。

绮罗摸了下头顶,笑道:“大概是我吃的比她多吧。”

禄儿说道:“还是多吃些的好,瘦瘦的,哪里像是大家出身。”

绮罗一笑,听着石妍初叫了她一声,便回头去看,果然石妍初跑了两步过来,抱住她的手臂道:“苏姐姐,我有话跟你说。”

绮罗见她一脸忐忑,应当是件大事,便携了她的手向里走。

后面杨致之因知晓绮罗不喜欢他,也不敢靠近,只在后面跟着。

石妍初将绮罗拉到角落里,慌忙说道:“苏姐姐,我遇到件大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事?”绮罗问道,心想还能有什么大事叫石妍初见到。

石妍初犹豫后说道:“昨日杨家一个丫头怀着孩子被人推倒了,挣扎了半天生下一个跟猴子一般的小丫头。”

“这事与你有何干系?”绮罗疑惑道,又想苏清词不在,杨晔果然子女繁多起来。

石妍初红了眼睛,低声急促道:“我看到是表哥母亲推的,当时不知道她是哪个,后来问了奶娘才知道的,奶娘叫我不告诉别人,若是叫表哥知道我说她母亲的坏话,定是要恨我的。”

绮罗哑然,苏清词难得出来一趟,想的不是去见儿子,竟然是去推杨晔的丫头,讽刺一笑后,绮罗说道:“你奶娘说的也对,若告诉了别人,石外祖母也要有个监管不严的罪名。你只管偷偷的告诉了石外祖母,她自有分寸,既不会告诉别人是我姑姑推的人,也不会跟人说是你告的密。”

石妍初闻言,心中安定了一下,随后又慌张道:“若是表哥借此与他母亲见面,以后见不到了该怎么办?表哥也会伤心的!”

绮罗握住石妍初的手,说道:“我方才见着杨致之的神情,他应当是不知此事的,若是知道了,哪里还能这般平静。”

“苏姐姐是说他并未见到他母亲”石妍初疑惑道,心里又安定了一些。

“你只管跟石外祖母说了的好,若是她从旁处知道了,以为你心大了,与你生分了就不好了。”绮罗又劝道,心想经此一事,苏清词便再无可能偷出那院子了。

石妍初点头称是,又道:“夫人整日在佛堂里吃斋念佛,怎一出来就做出这事?”

“泥塑的菩萨净化不了她的心,经念的越多,心中的不平也就越多。”绮罗说道,又挽着她的手向春华馆走去,心中惦记着楼八娘的事。

春华馆中,因刚才被楼八娘辖制自觉失了面子,楼翼然瞪大眼睛恐吓了绮罗等人,又坐到位子上捧着脸发呆。

午间,绮罗与楼八娘、何美人不约而同的到了冬逸馆。

何美人拉着楼八娘要她细细将教训楼依然的事说一遍。

楼八娘无奈的看着何美人,叹口气,自己却也笑了,说道:“我寻了一天,叫丫头把老九的丫头奶娘等都堵在外面,截着他揍了一顿。虽说我没有他力气大,但好歹也是学了多年剑术的,直打的老九喊娘。他一间屋子又是分成好几个摆着许多杂七杂八东西的,平日看着好看,到了挨打的时候,拐来拐去,不是撞到这个百宝阁,就是碰到那边的花架子,撞来撞去,硬是急得他找不到门路逃出去。”

何美人叹道:“你总算是把多年的火气发泄出来了,早知我也去学了剑术,也能教训他一回。”

楼八娘本要说凭着何美人的脸就能教训了楼翼然,因想着何美人与何伊人有几分肖像,便又把话咽下。

绮罗问道:“那你定得了楼伯母的教训了吧?”

“不过是关两日禁闭,老九扯着嗓子喊了半日,记得我娘亲直掉眼泪,结果大夫来了,却说他只伤了一点皮肉。”楼八娘拍手笑道。

绮罗接道:“这才最好,伤的重了,他不一定怕你,要叫他疼的要命,又找不到伤疤

跟人告状才好。”

何美人搂着绮罗、楼八娘,说道:“比起看楼老九挨揍,见他老老实实的有个怕头,我更解气。若是他以后还犯老毛病,楼八,你就别怪我心狠了。”

楼八娘忙与何美人说这两日楼翼然是如何的老实,何美人心知楼八娘这话里只能信一半,但也不挑明。

楼八娘又问绮罗诸葛先生如何了,绮罗只说交给诸葛先生便好。

诸葛先生也不是无用之人,因其才华,在酒楼茶肆也识得一些舞文弄墨之人。

借着酒劲,诸葛先生与人打赌说了明年春闱的状元、榜眼的姓氏,引得众人围观嬉笑。便是杨晔等人也笑闹着若明年春闱不是那两人,便叫诸葛请他们一群人吃酒。

诸葛先生醉醺醺的应了,赌咒发誓必是那两人,又指着天,偷偷对众人道:“在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虽识得天机,却不能与世人说。你们也莫要胡传!”

因诸葛先生一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如今醉态之下,更显得神叨叨,众人又哄笑起来,只说他不愧是诸葛家的后人。

诸葛先生从酒楼中出来,回到家,却又是清醒的,喝着浓茶,笑道:“若是不成,我这张老脸便没了。”

诸葛夫人笑道:“咱们本就是没有多大脸面的,还怕这个做什么。”

楼八娘等人也知晓了此事,只等着诸葛先生所言能够实现。

想着楼翼然在她面前老实一会子,离了她就又故态复萌,楼八娘有些急躁了,说道:“绮罗,春闱之事,到了明年才能知晓。隔了这几个月可怎么是好?”

绮罗安抚楼八娘道:“楼姐姐莫心急,若是如此,才更显得诸葛先生英明。贸贸然的凑上去说要对楼翼然心狠,楼伯父指不定还当诸葛先生居心不良呐。”

楼八娘闻言,也只得再忍下去。何美人反倒是摩拳擦掌,算计着日后没了楼夫人袒护,该如何整治楼翼然。

冷眼看着楼翼然又如以往那般嚣张,甚至变本加厉,绮罗等人盼着春闱的到来。

第二年的春闱过后,果然如诸葛先生所言,那两人高中了,襄城之人都将诸葛先生敬为活神仙,便是杨晔也请了诸葛先生前去吃酒。

又有人请诸葛先生相面说命,诸葛先生却推辞不肯。

绮罗听说春芽的小叔子也中了,心中也为她高兴,又想这几个月,楼翼然故态复萌,也该早早的收收他的性子,免得日后积重难返。

因此,绮罗又去与楼八娘相商将诸葛先生引荐给楼老爷楼夫人之事。

楼八娘笑道:“亏你机灵,这下子诸葛先生的名字算是满襄城都知道了,我爹也说起过他两次。”

“只是要怎么将诸葛先生引给楼伯父见?又要自然,不引人怀疑。”绮罗思索道。

楼八娘也跟着想起来,须臾拍手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我叫人偷偷跟翼然说那个酒楼里有新来的胡女在跳舞,叫人引了他过去。听我娘说,我爹最近是在那里与人喝酒聊天的,只要诸葛先生去了,必然会见到他们两个。”

绮罗笑道:“那还是先叫诸葛先生先过去的好。”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绮罗最后道:“若是此事能成,还望楼伯父能提拔下诸葛先生。”

“这自是当然,我舅舅上次来还叫我爹爹给他寻几个有能之士呐,再说诸葛先生连状元、榜眼都能猜中,谁不信他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楼八娘笑道。

绮罗一笑,却不与她说那状元榜眼的事。

果然没几日,楼翼然便在酒楼里闹了起来,楼老爷怒发冲冠,却也无可奈何,不忍在他旧伤刚刚痊愈之际再动手打他。

恰在此时,楼老爷见诸葛先生先是激动,随后又惋惜的看了眼楼翼然,便又恭敬的问他原因。

诸葛先生高深莫测的看了眼楼翼然,却掩口不语。

楼老爷心急难耐,一边斥责了楼翼然,一边又将诸葛先生请进厢房里细说。

诸葛先生犹豫再三,先是用无数好话夸了楼翼然,只说他天赋异禀,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说得楼老爷心花怒放,如遇知己般,自己也将楼翼然夸了个遍。

诸葛先生随后又叹道:“慈母多败儿,令子幼时病弱,也该多疼惜一番。依令公子面相而言,府上还是对他狠狠心吧,只有如此,才能叫他成器,不枉费老天给他的大才。”

楼老爷闻言叹息道:“都是内子心软,才将他宠溺到这个地步。”想及楼翼然之大才,心中欣喜,欲要细细问楼翼然日后前途,便听诸葛先生开口了。

诸葛先生见楼老爷不过是感叹一句,似是不将那宠溺当一回事,便又说道:“楼少爷面带桃花,喜好女色,若不早早将他的性子扭回来,日后他必定是一个留恋花丛,无事生非,饱食终日的酒囊饭袋,最后也要早早葬身在那女色二字上。”

楼老爷闻言大怒,伸手拍向桌面,喝道:“我好心相询,先生为何咒骂我儿?况且谁家对儿子不是捧在手心里,偏我家不成?”

诸葛先生一笑,拱手道:“今日多说这么两句,只因老爷家中灾祸连连,又见你爱子如此尊贵面相,不忍他因父母一时盲目宠爱,误了终身。若是楼老爷不爱听,那在下便不说了。”

楼老爷依旧怒气难平,握拳道:“既然我儿是天赐良才,那日后必会有所成就,不会一事无成。”

诸葛先生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的命,天命尤可贵,也要看人事。比如那位王榜眼,寒窗苦读一朝高中,本该感念上天之恩德,却洋洋得意日日饮酒作乐,如今怕是享不了几日福了。”

楼老爷听出诸葛先生的话外之意,心想那榜眼已被朝中大员看中选作女婿,如何享不了福,又说诸葛先生胡说,再细问,诸葛先生却笑而不答。

挥挥衣袖,诸葛先生又对楼老爷高深莫测一笑,转身出了厢房。

楼老爷心中波澜起伏,出了厢房到了大堂中,见楼翼然正盯着一舞姬看,心中怒气上来,提着楼翼然的耳朵,便将他拎回了家。

回到家中,楼老爷又将诸葛先生的话一一说了,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你宠惯着他,七娘也不会出事!我家女儿个个出类拔萃,翼然也定是人中龙凤,只叫你给惯坏了!若是诸葛先生说的不中才好,若是中了,你我少不得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楼夫人冷笑道:“他一个教书的先生能知道什么?比得了我寻的那些大师?若是那王榜眼当真如他说的没命享福,我才信了他!”

楼老爷再次回想诸葛先生的话,心中愤怒之时,又隐隐担忧,只等着看诸葛先生对王榜眼的预言能否实现。

再过两月,那位春风得意、苦尽甘来的王榜眼不过是一次伤寒,便丢了性命。

楼家夫妇听闻京中传来的消息,皆是满面惊慌,不再生疑。

楼夫人虽心中不舍,也管教了楼翼然身边的丫头婆子,又不顾楼翼然反对,将那对无事挑唆着楼翼然闹事的“牛头马面”赶了出去,至此,楼翼然身边也才清净下来。

楼八娘看不惯楼夫人每日给楼翼然灌下补汤,又与楼老爷偷偷告状,说得楼老爷动起怒来,叫楼夫人将每日的汤水停下,只给他一日三餐就好,又将楼翼然身边的丫头婆子换上自己的人,叫那些人将楼翼然每日一言一行都要向他报告。

楼翼然自在惯了的了,忽然一日被父母姐姐约束住,叫苦不迭,此时方知他那些蛮力,本就是打不过旁人的,往日众人不过是忍让他罢了。

八月流火之时,诸葛一家带着楼老爷的保荐信前往京城寻觅大好前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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