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大杨氏敷衍的让小杨氏闭门思过后,便又向苏老夫人复命。
到了门前,便见红翠红袖等人皆在廊下坐着,心想必是苏老夫人跟孙妈妈有事相商。
几人见了大杨氏忙站了起来,“请大夫人安。”
“娘亲休息了吗?如今怎样了?”大杨氏问道。
红翠回道:“老夫人刚刚又吃了一丸药,喝了两口桂圆汤便躺下了,也不叫人陪。奴婢进去替大夫人问一下。”
“有劳了。”大杨氏说道。
红翠进去片刻,便又出来了,“老夫人正眯着呐,大夫人有事晚间再说吧。”
“多谢。”大杨氏说道,便又带着人转了回去。
听说大杨氏走了,苏老夫人也已经经过孙妈妈知道了大杨氏的处理方式,心想大杨氏也学聪明了,倘若是以前必定死揪着小杨氏的错处不放。说不出是欣慰,还是遗憾,最终只能叹一口气。
“老夫人,那四小姐的病,奴婢看着有些凶险。”孙妈妈说道,虽是只见过几次面,但这么丁点大的孩子,看着也让人可惜。
“老二还没回来?”苏老夫人问道,却不提苏纱罗的事。
孙妈妈将心中的悲悯收起,又回道:“没有,不光咱们的人找不到,便是二夫人派出去的人也没找到。”
苏老夫人斜靠在榻上,又转了一圈佛珠,“杨家的消息还没传来?究竟是为什么又没来?”
孙妈妈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道:“听说是大小姐将表少爷房里的丫头婆子都罚了,姑爷气的把表少爷都送到石夫人那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苏老夫人皱眉,她早便看出苏清词的性子有些暴戾,时不时的就要发作一回,也曾劝她避着点杨晔,只怕是苏清词让杨晔见识了她的真面目。
“这是前两日的事,石老夫人还一直给备着礼品,安排车马。直到今天,姑爷才发话说不来的,听说石老夫人也叫了他几声,姑爷都没有回头。”孙妈妈又说道,苏清词说是一心学着苏老夫人,可手段又偏偏学的不像;若说不像,偏偏她的心气又与苏老夫人一般的高。
苏老夫人叹息一声,“我们母女两是一样的命,这辈子都没有依靠丈夫的命。”
“老夫人不要这样说,姑爷总会回心转意的。”孙妈妈说道,又拿了美人捶给苏老夫人捶腿。
却说乐事得了小杨氏的警告,心中忐忑,一心要得了孙妈妈的准话,只是进不了苏老夫人院子里,便去偷偷找了雀儿,见了雀儿便将心里的话说了。
“雀儿,我琢磨着夫人是要整死我们了。”乐事开口说道,若不是明着暗着各种好处都论不到她,她也不会出此下策,投靠孙妈妈。
“没事,别怕,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雀儿冷笑道,又握住乐事的手,“四小姐眼看不中用了,她落了赏心的胎,又吓死了四小姐,凭她再怎么样,经了这关,也要去了半条命,以后哪里敢对咱们下手。”
乐事见雀儿如此镇定,心中佩服,只是又担忧起来:“我的爹娘还在阮姨娘手中,不怕她折腾我,就怕我爹娘要受到牵连。”
“说你傻你还真傻,你爹娘岂是她一个姨娘能发卖的?你既然跟了孙妈妈,倒不如再跟了杨府的石老夫人。石老夫人心善,必定不会让阮姨娘肆意妄为。”雀儿又开解道。
“石老夫人?”乐事凝眉去想,“便是投靠了石老夫人,也得有被人用的上的地方啊,这么没头没脑的凑上前去,人家不说看不起我,也疑心我是存心哄她。”
“石老夫人最是心慈,比那成天念佛的心还软。她出身又不高,也不似阮姨娘一般爬上去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你只管托人告诉她,她一定会帮你。”雀儿又说道,见乐事犹豫,也不催促,“你细想想,如今还有谁能帮你?再说是两个府的,你又有什么能让石老夫人帮上忙的。”
乐事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她一穷二白的,又不得人赏识,还能被人贪图什么,“你也说是两个府的,这样一来二去的,我如何能跟她搭上线。”
“你别管了,只让我替你去说,我有个跑腿的堂兄,他来来往往的最是自由。”雀儿豪爽的应承道。
乐事见她应下来,便又对雀儿感激不尽,“我的好妹妹,多谢你了。”
“咱们是一起被人踩惯了的,我帮你就如同帮我自己一般。”雀儿一笑。
如此之事在夫人们眼中是可大可小的,在丫头们心中却是大事。
何妈妈听了赏心的事,便又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多少人就栽倒在这事上了,你别看她们一时得了老爷们的眼,便风光起来。过了那一时半刻,便连一般的丫头也不如了。如今送了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便是好了,也会去了半条命。”
绮罗坐在一边扯着线玩只当听不懂,富贵险中求,多少人看着那飘渺的富贵就是松不开手。
何妈妈看了眼绮罗,见她没有动静,也就没了防范,又看向春苗春芽两人:“你们可不能像她一般,白白把自己折进去。”
“行了,妈妈说赏心又怎么扯到我们身上了?况且我们还是小姐房里的,大老爷还能跟二老爷一般不讲究?”春芽口快的说道,又剜了何妈妈一眼。
何妈妈也知道自己话多了,便又不语起来。
“只是不知道四小姐能不能熬过去。”春苗又叹道,看了眼绮罗,感伤的说道:“四小姐身边的人只怕要遭殃了。”
春芽却不去搭话,只是绣自己的。
绮罗看着两人,一时也感慨起来,她只当自己辛苦,原来还有更辛苦的,她好歹曾将孩子生下来,赏心却是连生都不曾,就要搭上一条命。更有纱罗,绮罗是不记得苏府有个四小姐叫纱罗的,所以纱罗只怕就要夭折了。她虽被抱在小杨氏处养,但想来小杨氏对她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在人间走一遭什么事都不知,便又要回去了。
叹息一声,果然只有跟别人对比起来,才会发现自己不是最苦的一个。
“小孩子叹什么气。”何妈妈伸手戳了一下绮罗。
晚间,大杨氏伺候苏老夫人吃饭,苏老夫人略吃了几口便又挥手说饱了。
“你在这凑合着吃吧,吃完了我跟你说话。”苏老夫人漱了口说道。
“是,多谢娘亲赐饭。”大杨氏应道,另叫人回自己院子里说一声,不必等她吃饭,便在苏老夫人桌下吃了,也只是吃了半碗饭便又放下了。
“怎么不多吃一些?你妹妹可是听说瘦了许多,你不要也跟她一般才好。”苏老夫人说道,斜靠在榻上,“往年众人皆说你们表姐妹如亲生一般,如今看起来终于不一样了。”
大杨氏想起中秋时苏清词瘦削的样子,又看向苏老夫人,见她依旧并未有多少变化,“妹妹心思太重了,要放松一些才好。哥哥本就是风流不羁的,她应当慢慢约束他,从长计议,不该急在一时。”
“她若有你这般通透才好。”苏老夫人叹息道,又问道:“老二家的如何了?你可曾告诉了你娘家?”
“媳妇已经叫人送信过去了,又怕娘亲见到弟妹伤心,便叫她闭门思过去了。”大杨氏温顺的说道。
苏老夫人沉默不语,厅里一时没了声音。
大杨氏心知苏老夫人这是对自己不满,只是倘若为了一时奉承苏老夫人,得罪了杨老太爷,她也是不甘愿的。
“先这样吧,看你娘家如何回话。我也是杨家的人,只是进了苏家,便是苏家的人了,事事都该为苏家着想。”苏老夫人说道。
“是。”大杨氏忙又应道。
“你自小便聪明,百年之后吃的是谁的香火还是要弄明白的。回去吧,忙了一天你也乏了。”苏老夫人挥手说道。
大杨氏应了诺,便又退了下去。
苏老夫人沉吟一番,便又告诉孙妈妈,“倘若老二来了,便说我早睡下了。”
孙妈妈应了一声,便扶着苏老夫人进了佛堂。
大杨氏一路回想,心想苏老夫人说的在理,只是这苏家没有她的一滴血脉,她何苦为了苏家卖命。又想到苏睿轩,心中便又是一恨。
回了房,便又见江三娘等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见了房,大杨是便问道:“杨家怎么说?”
“回夫人,杨家也只说是杨夫人惹恼了杨老爷,杨老爷一怒之下说不来了。”玉叶回道。
“石氏那边没听到什么风声?”大杨氏暗骂一声苏清词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连这点子事也做不好。
玉叶思索一下便又回道:“老夫人那边什么话都没传出来,听说之前她还精心准备了礼品的。”
大杨氏才不会以为石氏会这般好心,只是找不到证据却也没有办法,“暂且先放下吧,总归都是她不好。”
这个她,却不是石氏。
“江娘子,你再去找找我哥哥,别说我受苦,便是见了他,也只说要他到苏家来。求不求得来是一回事,只是务必要让人知道我派人去请过了。”大杨氏说道,虽是夫妻一体,但得罪了杨老太爷,也没有她的好处。
“是。奴婢一定让人知道奴婢是夫人的人,还不给夫人丢脸。”江三娘得了吩咐,又见大杨氏兴致甚好,便又说道:“奴婢家的小子也快二十了,求夫人给许一个房里人。”
大杨氏当即应了下来,“年前府里有许多丫头要放出去,便是老夫人身边的红棉也是要出去的。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多谢夫人恩典。”江三娘笑道,因肥胖,虽上了岁数,但面上并无一丝皱纹,更显得一脸油光。
“下去吧,回头自有你的赏钱。”大杨氏不耐烦看她,便让她出去了。
见玉叶在挑灯芯,便又问道:“江三娘的儿子是哪个?”
玉叶说起江三娘的儿子,语气里多有不屑,“是那个惯常喝酒撒泼的那位,成日打鸡骂狗,无所事事,新近又迷上了赌博。”
大杨氏听了不语,因又问道:“绮罗屋里的珍珠可找到了?”
“没有,听着春芽的意思大概是有怀疑的人了,我晌午过去,见到那何妈妈抽了个空子又回家去了。”玉叶答道,心想不定谁倒霉,就摊上了江三娘的儿子。
大杨氏对那何妈妈虽无好感,也并无嫌恶,“□□芽春苗引绮罗给睿轩点心吃。”
“是。”玉叶应道。
外间金枝进了来,向大杨氏回道:“老爷在赵姨娘院子里歇着了。”
“知道了。”大杨氏说道,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便让她多蹦q两天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