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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啼笑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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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与诸葛何觅之等人问过好, 绮罗便与楼翼然一同进了那茶楼。

径自上了二楼,只见菊字号包厢靠窗一八仙桌上, 他们四人已经坐下。

何羡之早已叫好了茶水点心,其余几个也已经开始说起今日的试题。

两人坐下后, 正与诸葛子钰说话的何羡之瞄了眼两人的脖子,声音顿了下,有些怒其不争地瞅了眼绮罗,又与诸葛子钰侃侃而谈。

楼苏两人却不曾注意到何羡之的变化,因楼翼然不曾参加考试,绮罗又对考试不甚关心,两人坐在一边, 听着他们说话也有些无趣。仗着今日穿着广袖长袍, 楼翼然用袖子罩着,只管在桌子下去摩挲绮罗的手。

绮罗挣了下,不敢惊动旁人,便伸手去掐他。

楼翼然躲闪了两下, 却不叫绮罗将手抽走, 只管逗着她玩。

“楼老九打算如何?”冷不丁地,何羡之开口问道,其余三人也一同看向楼翼然。

因不曾听他们说话,楼翼然也不知他们问什么,便去看楼燕然。

楼燕然会意,说道:“方才我们说要是过了考试,我们便一同结伴是京城赶考。大哥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楼燕然自与楼翼然说了两人实际的排序后, 便鲜少再叫他大哥,此次再用这个称呼唤他,便是有意提醒他:如今他这个“小弟”都将有了功名,他这做大哥的也该有些打算才是。

“原来你们说这个,”楼翼然嗤笑道,权不在意道:“我是没有你们那么大的胸怀,也不想去济世救民。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就这样呗。”

“楼兄这就不对了,男儿立世,本该要心怀天下,哪里能耽搁与闺房之中。”诸葛子钰一本正经地教诲道,他脸板起来,却是连羞涩也忘了。

楼翼然哧了一声,侧脸对绮罗道:“你放心,我如今也算是文武双全的,待会寻个僻静地方,我叫你见识下我的功夫。”

绮罗看了眼楼翼然,心里盘算一番,若是楼翼然也与楼燕然一般去京城,她便只能留下来供养楼家二老,京城里清池郡主那等的郡主公主又多,再则,他如今越发的知人事了,若是开了眼界,少不得会迷了心窍……

见她久久不语,楼翼然自然晓得她又不知道想哪去了,正要略凑近些说笑,便听何羡之冷笑道:“你们本就不该见面的,见了面还想去那没人的地方,羞也不羞。”

“羞不羞是我们的事,与你何干?”楼翼然针锋相对道。

“他们见面也没什么,正如春花秋月,顺其自然就好。”楼燕然浅笑道,又给何羡之楼翼然添了茶水。

何羡之支着头斜睨向绮罗,说道:“你就要这么个胸无大志的家伙?”

“……志气不志气的,端看他自己怎样说。再者说,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跟治国都并列了,也没有必要去细究治国比齐家有志气多少。”绮罗缓缓地说道,微微侧了下脖子,隐约觉得何羡之看出她与楼翼然的事了,脸上微烫,心里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心中安慰自己,便是被别人看出来也没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乐意就好,还能全管着别人怎样想怎样看。

绮罗方才那话,很有些胡扯蛮缠的意思,楼燕然何羡之等人如何不知,只是偏今日求学考究的诸葛子钰,认死理的何觅之都在,这两人却不会叫她用这么一句话将此事遮掩过去。

“非也,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循序渐进,正好比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屋与天下哪里能相提并论?”诸葛子钰严肃地说道,很是看不过绮罗连这么简单一句话也不懂。

“就是,苏绮罗,你怎连怎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何觅之也随之说道。

绮罗笑道:“是吗?原来是这么个道理,既然是循序渐进,那齐家算是治国平天下的根基了,厚积薄发,好好的打好根基正是雄心壮志的开始,又怎能说是胸无大志?”

何羡之冷哼一声,只管支着头垂眸喝茶。

那边诸葛子钰与何觅之竟当真拿着她的话细想起来。

楼翼然觑了眼诸葛子钰,心想这样的死脑筋,也不知当初怎会被绮罗高看一眼,嘿嘿笑了一声,见绮罗趁着方才的空子将手放在的桌面,心里颇有些遗憾,又记起绮罗方才并未回答他,便又说道:“我如今当真文武双全,等着没人的时候我叫你见识一下。”

“……好。”绮罗应道,心里也想知道他在鹿鸣关跟着楼五叔究竟学什么了。

“既然是文武双全,不如咱们较量一番。诸葛兄长于经书子集,觅之善于诗词绘画,如今他们皆在,不如老九你就与他们较量一番如何?”何羡之冷眼说道。

楼翼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学那些又不是为了与人逞勇斗狠,较量什么?”扭头对绮罗道:“你等着,我演练给你看。”

“行。”绮罗口中应道,心里疑惑楼翼然究竟是会还是不会。

听闻有人要与他较量,正连称不敢的诸葛子钰又听楼翼然如此说,心里很是遗憾,只腼腆地端了茶碗喝茶。

一时六人都无话可说,厢房里冷下来,何羡之也知绮罗有话要问,便将诸葛子钰与何觅之支走,只留下他们四人。

“何羡之,你……”绮罗见人走了,便急与去问绫罗的事。

“他强迫你的?”何羡之瞥了眼绮罗的脖子说道。

绮罗窘迫地伸手遮住脖子,见脖子上的痕迹淡了,她才敢露出来的,谁知还是被何羡之看出来。今日她便是怕难堪,才装作那夜的事不曾发生,如此才敢与楼翼然恍若无事一般说话,此时被何羡之点破,又羞又愧,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什么呢,明明是两厢情愿。是吧,绮罗。”楼翼然说道,将绮罗放在脖子上的手抓下来,也不避讳,便在桌面上握着她的手。

绮罗见楼翼然目光灼灼地看她,脸上越发滚烫,用力地反手掐了他一下,又想她怎样也没碍到旁人的事,羞愧个什么,于是脸上依旧红着,心里却坦然了,不愿楼翼然难堪,便道:“算是……半推半就吧。”

楼翼然闻言心中大喜,那夜虽尝到甜头,他也觉心安理得,但一直怕绮罗介意怨恨他,如今听她这样说,心中的顾虑没了,越发欢喜起来。

何羡之见着他二人,一个傻子般脸上是遮不住的欢喜,一个是怀春少女样情不自禁地羞怯脸红,郎情妾意,心里越发烦闷起来,不甘心就自己一人难受,正要再出言讽刺,那边也算是看够好戏的楼燕然,终于出言劝解了。

“羡之,算了。不过发乎情罢了,他们也不小了,不用你为他们操心了。”楼燕然浅笑道,又问绮罗:“你要知道的是苏绫罗的事?”

“正是,此事太蹊跷了,那魏王殿下我总觉不似表面那般坦荡。况且,他对绫罗……,总之我家人说是李思齐给她架势,准备抬举她的。”绮罗听楼燕然提起绫罗的事,当下便将那羞怯种种抛在脑后,探着身子与楼燕然说话。

何羡之有些怨毒地看了眼楼燕然,心想他吃饱了撑的才为他们操心,不甘心被楼燕然就此扭转话题,又道:“便是发乎情,也该止于礼。你是女子,与他不同,也该为自己多想想,莫凡事都迁就他。”

绮罗一僵,讪笑道:“我晓得了。”微微侧过头又去听楼燕然说话。

楼翼然却不是不甘心听何羡之这般高姿态的说教绮罗,拉扯着衣襟道:“喂,你管的太多了。那礼早晚都是要成的。”

何羡之自然知道他说的礼,便是那周公之礼,恨声道:“你不是文武双全么?别空口白牙说大话,这里也有棋盘,我倒要看看你跟了楼将军混一场,究竟长进了多少。”

楼翼然盯着何羡之的眼睛道:“你先前便输过了,如今是要翻身还是怎地?”

何羡之想起学堂里与楼翼然下的那一盘棋,咬牙道:“今日再下,那时是我一时轻敌,如今不会了。”

“那爷爷就奉陪了。”楼翼然挺胸道,便是要只猫,绮罗也问何羡之要,可见绮罗心里何羡之必是比他可靠的,今日他便要当着绮罗的面,叫何羡之自取其辱。

何羡之冷笑一声,与楼翼然去了八仙桌旁,另外的椅子案几上下棋。

绮罗侧头看了他们一眼,心想这两人果然没有何伊人的芥蒂也难在一起好声好气说话,扭头又问楼燕然:“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楼燕然云淡风轻地看了那边无法静心下棋的两人一眼,悠然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绮罗一怔,忙道:“你怎会不知?”

楼燕然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茶水在桌上写字,却不答绮罗的话,只管说道:“先前我见着你写过一种字体,极似杨致之的字体,如今你可还会写么?”

轻轻的一句话,叫绮罗一震,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眼正聚精会神与何羡之下棋的楼翼然,回头轻声道:“你当初看到了?我当初是胡乱写的,如今怎样我也不知道了。”

“用那字替我写几首诗吧。”楼燕然又说道,原本是不想将她牵扯进来的,只是除了她,再寻不到能将杨致之的字体写的更神似的人了。比起苏绾才女之名流传出来的蹊跷,绮罗早在几年前,就能将杨致之如今的字体写出来,不仅是蹊跷,更加是诡异。

绮罗怔忡住,想不出正在守孝的杨致之的字迹能有什么作用,且如今他又不是诗圣,促使他成为诗圣的才女……恍然间,绮罗领悟到这或许又是某种宿命,绫罗注定了要当才女,而杨致之注定了要当诗圣。

“苏绾年幼时一首海棠诗成名,且那诗是经过何家觅之的口,过了杨家致之的手传出来的。如今,风华绝代的苏绾,怎么也不该被杨家致之忘掉才是。”楼燕然轻声道。

绮罗微微握拳,她当初无意地用杨致之的字迹将绫罗的海棠诗传出,如今竟然还要再次用杨致之的字迹去写诗,况且那诗,她隐约觉得又是与绫罗有关,且,与京城苏绾有关,颤着声,绮罗问道:“绫罗的事,也与你有关?”

“……顺水推舟罢了。”

顺水推舟,那便是起因不是楼燕然,如今楼燕然却要利用时机火上浇油。

“绫罗她,”绮罗咬住舌头,就像楼翼然说的,她前生怎样与他何干,如今前生今世已然不同,时隔这么久,她虽依旧无法面对绫罗与小杨氏,但若是再将绫罗向火坑里推一把,这种事,她也是做不出的,人常说双生姐妹总会心有灵犀,她原先不信,但最近偶然察觉到心中那股不属于她的委屈,却让她知道绫罗如今即便是在她面前炫耀,心里也是不好过的,“……放过她吧。”

楼燕然叹息一声,“此事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如今,我还是去找了旁人吧。”

“绫罗,她会怎样?”绮罗忙又问道。

楼燕然低声道:“总归你会先择出来,至于苏家,便看苏家人自己怎么选了。”不管怎样选,讨好一些人时,必要得罪另一些人。

见楼燕然不愿多说,绮罗萁袅俗欤凵淖焐想僦艘簧衔纾丫嗜ィ涣粝乱坏愕愫奂!

楼燕然看了她一眼,身子向后靠去,心想枫姨娘年轻的时候,应当也是这般的女子,一件事掰出一百个头绪来想,事事想过后,苦的也只是自己的心。比如宋先生自觉卑微,不敢如当初的楼老爷那般勇于向罗家提亲,待到枫姨娘与那某人好后,又觉自己被枫姨娘背叛。趁机寻来报复,用言语种种折磨枫姨娘,也不过是利用了枫姨娘的多思多虑性子。

“你不需去想,也不必自责,这事本来就是你管不了的。如今且安心过自己日子吧。幼时,你还能在家中管教她一下,如今你们都大了,便是你有心,也鞭长莫及,自己管不了的事,还是及早放手吧。”楼燕然劝道。

绮罗闻言,嗫嚅道:“我也不是要管,只是怕苏家祸事临头还不自知。”

“你便是如今去提醒他们,他们也只会说你杞人忧天,嫌你多事,还是丢开手吧。再者说,你怎知苏绫罗心甘情愿平淡一生?”楼燕然反问道。

绮罗怔住,确实,绫罗的性子,她两辈子对才女那个称呼的执着,她怎样也不是一个甘于平淡之人,“我明白了。”

恰如那英雄美人故事一般,她听何妈妈说起时,心中也想如那传说中的美人一般,一笑,便有人愿为她抛头颅洒热血。只是她不过是心中想想,却不敢当真那般。绫罗却是为了做那种美人,什么都甘心忍受的。便如葛先生教规矩时,她能忍着肿痛的膝盖,坚持到最后一刻。

“明白就好。”楼燕然浅笑道,“至于大哥他要如何做,你也不需太过担心,不管是去京城还是去鹿鸣关,他总会都带着你的。”

绮罗脸一红,心知楼燕然是猜着她的顾虑了,强笑两声,想起那日楼翼然说楼夫人给他丫头的事,又悄声问道:“他院子里的丫鬟还是先前那些吗?”

“是,放心吧。”

绮罗闻言,当真放下心来,又觉问楼燕然这些有些不好意思,退到一边,去看楼翼然与何羡之下棋。

“问清楚了?”何羡之问道。

“大概清楚了。”绮罗回道,那个大概,便是说她懂这事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左右的了,具体怎样,她依旧蒙在鼓里。

楼翼然刚才也隐约听了两句,晓得苏绫罗怕是不好,便道:“你莫瞎操心,总归能帮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帮的。”

“我知道了,多谢了。”绮罗说道,她也没说要帮绫罗,但楼翼然如此说,因想着楼翼然是为了绫罗是她妹妹才要帮的,心里也听着也高兴。她许久不下棋,本就不善围棋,如今看去,满盘黑白中,怎么也看不出歧路。

楼翼然将手中的棋子丢在棋盒里,推开棋盒说道:“改日再下吧,今日到此为止。”

胜负未分,楼翼然却要走,何羡之眯着眼看了他一眼,抱着手臂道:“不行,下完。”心想这样急着走,莫非当真去寻那僻静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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