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和墨墨似乎玩得很开心。
“阿姨,你认识我爸爸?”周子偏着小脑袋,问墨墨。
“认识啊。”
“爸爸真的那么忙吗?”
“嗯?”
“爸爸最近一直都没回家睡觉呢。”
墨墨一时语塞,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是,看着周子眼里的泪花,不免想起了儿时的自己。因为她母亲是老齐的外室,老齐几乎很少出现在她们母女的生活里。她也曾像周子,不止一次问过母亲,为什么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为什么她的爸爸总是那么忙。
因为这样,墨墨对婚姻总归是没什么期待的。要是婚姻真的那么神圣,老齐就不会有外室了,当然,这世上也就没有墨墨了。她跟在陆泽西身边,像个观众,看着他这些朋友,当然,也包括陆泽西,看着他们的闹剧,一出一出,接连不断。如今,在墨墨的视角,聚光灯已经打到方致远和周宁静身上,他们正面临着婚姻危机。而面前这个小女孩,他们的孩子,对此半懂不懂,只是用她的天真揣度着。
墨墨对周子多了几分怜惜,拉着她的小手,给她讲起童话故事来。
……
医院茶吧。
方致远和周宁静沉默着。
陆泽西喝了口水,指指那两份“试离婚协议书”,说道:“我只是提供了另一种可能,你们俩到底要怎么做,我没权利干涉,也干涉不了。致远,你是知道我的,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句‘我这是为了你好’,所以,我也不会指点谁、指教谁……只是,既然你们结婚前也是慎之又慎才决定走到一起的,这要分开了,是不是也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呢?”
方致远看着周宁静。
周宁静欠身,对陆泽西微笑,只道:“老陆,谢谢你的好意。我还要回病房陪周子,就先走了。”
“宁静……”方致远叫着。
陆泽西给方致远使了个眼色,方致远这才噤声。
待周宁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方致远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谢谢你。”
“在我这,就别说这些话了,有意思吗?”
方致远苦笑:“看宁静这样,是早就心意已决,不会回头了。都是我自己作的,我谁也不怪……我之前都跟她商量好了,我同意协议离婚。”
“你同意协议离婚了?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
“昨晚才想明白的,也许,早就该想明白了。老陆,你这个建议其实很好,可是……晚了。”方致远点了支烟。
烟雾里,陆泽西看到方致远熬得通红的双眼,眼底只是一片灰沉。
……
见周宁静回到病房,墨墨便要告辞。出于礼貌,周宁静送她出了病房。
“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孩子的。”周宁静笑对墨墨。
“周子很可爱,也很懂事。”
“你们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谁?我和老陆?”
“对啊,我看他一天到晚在朋友圈秀恩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的历任女友,可是谁也没有这种待遇的。看得出来,这次啊,他是认真了。”
“结婚……再说吧。别的不说,看看老陆这几个朋友……”墨墨笑笑,“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接。”
“墨墨,你可别受我们影响,我和方致远分开,那是有个人原因的。至于海莉和老巴,他们嘛,也总归有自己的苦衷。”
“倒也不是因为这些,怎么说呢,我对婚姻这事没什么期待,一直是这样,不是被谁影响。”
周宁静疑惑地看着墨墨。
墨墨笑:“宁静姐,你别这么看着我,跟看怪物似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有的人追求现世安稳,有的人只愿享受当下,你就当我是后者好了。”
“也是,不过,你就不怕你爸妈着急呀?”周宁静略有些尴尬,随口接了个话茬。
“我妈不在世了,还有……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所以呢,我陈墨的人生,一直是自己做主,现在,也只能自己做主啦。”
“抱歉……”
“没事。我先走了,对了,周子刚才一直在问我,说她爸爸为什么那么忙,而且妈妈还总是加班……”
周宁静微微低头。
墨墨又道:“我多事了啊,就是觉得,孩子虽然小,可有些事情,她比大人还明白。这世上呐,好多职业都需要持证上岗,可是好奇怪,偏偏是‘父母’这职业不需要培训,也不需要资格。就好像,是个有繁殖能力的人,就可以为人父母!”
周宁静不笨,自能听出墨墨话中有话,却又不好辩驳,也无从辩驳。
“你别多心,我只是有感而发,”墨墨又道,“每个人成长环境不一样,对事物的看法也不一样。”
“你也想劝我‘试离婚’?”周宁静顿了顿,问道。
墨墨一笑:“如果你了解我多一些,就会知道,我是那种自扫门前雪的家伙,除了自己,全世界都不关心。只是,不知怎么,今天看了小周子,不免想到小时候的我……所以,话就多了。当然,周子比我幸运,她有爸爸。宁静姐,这世上每天都有人离婚,不缺你们这一对。想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也许很难,想分开,那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周宁静还想说什么,墨墨挥挥手,转身走了。
不多时,于大敏、方富和方清云来到医院。
方富自知理亏,只默不作声。至于于大敏,看到孙女憔悴的小脸蛋,心内对周宁静再有不满也强压了下来。方清云替父母向周宁静道歉,拍胸脯保证,一定劝说父母,让他们不要再管哥嫂的事。
方致远果断提出马上送二老和妹妹回齐镇,这倒有些让周宁静意外。于大敏自然不情愿,但儿子态度坚决,女儿又敲着边鼓,只望息事宁人。平素极少发脾气、有些“面”的方致远,一旦爆发,还是蛮有威慑力的,于大敏这才答应。
周宁静按照惯常,给二老备了些礼物,让他们带走。反正,他们每次来冇城,她从不会让他们空着手回家。她以往这样,于大敏和方富觉不出什么,儿媳妇嘛,孝敬公婆,怎么都是应该的。可在这个当口,儿子儿媳离婚在即,儿媳的行为,还是颇让他们不是滋味的,半是意外半是感动。于大敏本想了一堆连哄带吓的话要说于周宁静的,周宁静这堆礼物,结结实实堵住了她的口。
……
方致远开车,方清云在副驾,于大敏和方富在后座,一家子正往齐镇赶。
于大敏一边叹气,一边斥责方富,说他不按常理出牌、不听她的指挥,本来他们是有理的,这么一闹,反变得没理了。
“你们几个,包括你啊,老方,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都给我听好了,致远,你这婚呢,咬死也不能离。周宁静爱怎么折腾,随便她!要真的离,也可以,孩子得留下。还有清云,你明天就回哈尔滨,该生二胎生二胎,别给我作!作什么呀,你还真以为你离了婚,还能找到更好的?”于大敏念叨着。
方清云刚想张口,方致远便道:“妈,我都想好了,我和宁静协议离婚,我什么都不要,包括孩子!”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孩子还小,离不开妈,就这么简单。”
“停车!你给我停车!”于大敏去开车门,可车门早锁上了,哪能打开啊。
“你在这发什么疯啊,孩子在开车呢,要有个好歹,咱这一家子,全都得送命!”方富急了。
“呸呸呸,你给我闭嘴!”
方清云再忍不住,大吼:“别吵啦!”
车厢内瞬时安静下来。
方清云哽咽着:“回回回,我明天就回哈尔滨,像你说的那样,去给人当生育机器去!满意了吗?”
“啊……”于大敏也哭了,“老方,你听听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啊,这是要气死我呀!哎呀……造孽啊,我于大敏造了什么孽!”
“妈,你就修修心吧,算我求你了……”方清云咬咬嘴唇,“儿大不由娘,我们的事,你就算是要操心,那也操心不过来!趁着你还身康体健的,享享清福不好吗?我这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一两回,我不想跟你闹不愉快……我回家,就是因为心里不痛快,想着见到你们,能高兴一点……你这样,我能高兴吗?我回哈尔滨后,我能放心吗?”
“云儿……”于大敏啜泣着,“妈没让你明天就回去,那都是气话,是被你哥给气的。”
“我哥气不着你,你受的气,一多半是自找的,怪不了谁。你要冷静下来了,那我就多说几句。哥嫂真的离婚了,孩子给嫂子了,这都没什么。女人十月怀胎,是怎么辛苦,你不知道吗?要嫂子放下周子,那等于要她的命!何况做错事的是我哥!孩子跟了嫂子,但血缘关系是变不了的吧,孩子还是我哥的,也永远是你们的孙女!嫂子心眼不坏,往后你们要看孩子,她哪有不肯的?再者,哥哥还年轻,肯定是要再娶的,重新组建了家庭,孩子还会有的……这些道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于大敏想了半晌,突然问道:“对了,致远,那个女的也单着呢吧?”
“什么?谁?”方致远不解。
“就那个……和你那个的那个……你的女同学!”
“不是,妈,你什么意思?”方致远这才明白,于大敏问的是柏橙。
“你要是离婚了,她能嫁给你吗?”
方致远傻眼了,方清云觉得自己那一口老血马上就要喷到挡风玻璃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