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杨阔送别沈修之后怅然若失的时候,跟他五里之隔的扬州城第一青楼朝云馆里,一位身穿白衣的公子也已经在角落里坐了一两个时辰了。
却不点东西,也不叫姑娘作陪。
从小蛮站立的角度看去,白衣公子的身材挺拔,五官分外精致,一道长眉,似舒似蹙,双目如星,眼波流转,两片红唇,翕动之间,清冽甘香的茶水便进入了他的喉间。
而在他的身后,则站着一个年轻的家奴。
家奴年方十三四岁,模样俊俏,神态却是毕恭毕敬。
朝云馆的秋娘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场中的那个人,她已经差丫鬟去问询过多次了,得到的答案都是暂时不需要任何服务的回答。
这倒奇怪了,来朝云馆的公子有哪个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听听小曲,喝喝小酒,娱情遣兴,作乐人间,这不都是那些公子哥儿常见的打发寂寞时光的方式么?
但多年的职业习惯还是告诉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不用奇怪,反正这位已经支付了入场的盘费,就随他去吧。
倒是光阴流散,昼昏轮转,那个公子爷身后的家奴已经有点郁闷了,点点郁闷却已然形色于脸上。
“请问公子需要喝点什么?”
小蛮也觉得这个客人不对劲了,便走上前去,笑问道。
“谢谢,不用。”
白衫公子对小蛮微微一笑。
“那请问公子要不要点个姑娘唱首小曲儿打发打发烦闷?”
小蛮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不用,本公子不烦不闷。”
白衫公子笑意温醇,看着眼前娇俏的小姑娘,眼神里依然是满满的笑意,却就是不松口。
“公子这也不用,那也不用,倒是让小蛮奇怪了。”
小蛮也轻轻笑道。这样有趣的客人倒是少有,要知道,朝云馆的入门盘费便是一千钱,那都够得着普通人家一个成年人一年的口粮了。
“姑娘不必奇怪,如果你家小姐现在得闲了,便请她出来与本公子聊上一会儿,本公子便心满意足了。”
白衫公子轻轻笑道。
“可是我家小姐今日不见客,公子来的实在是不巧。”
小蛮解释道,这个公子从一进来便直接点了柳朝云,但今天柳朝云谢客,不接见任何人,这是她的工作,今日休息,雷打不动,以她的江湖地位,已经不会为了谁而破例了。
“难道就不能为本公子破例一回?”
白衫公子神色不变。
“公子着实是为难奴婢了啊。”
小蛮苦笑。
“这样吧,我这里写几个字,麻烦小蛮姑娘交给你家小姐,她看后如果还是不想见本公子,本公子便作罢,绝不再继续为难诸位。你看可好?”
白衫公子以退为进。
“嗯,行吧,公子请。”
小蛮示意白衫公子。
白衫公子接过小蛮递过来的毛笔和白绢,铺在茶几上,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封书信便一挥而就,末了,小心的吹干,复又折叠好,交到小蛮的手上。
“麻烦姑娘了。”
白衫公子微微欠了欠身子,对小蛮礼道。
“公子客气了,请稍后。”
小蛮感觉眼前的客人有点与众不同,当下也不敢怠慢,便带着叠好的白绢,匆匆去了柳朝云的闺房。
“小姐,外头有一位客人今日要点你。”
小蛮走得一路飞快,此刻已是有点气喘吁吁。
“今日本姑娘闭门谢客,你不是知道的么?”
柳朝云头也不抬,十指如葱,在轻轻擦拭窗前的琴弦。
“我知道,可是这个公子爷非常固执,小蛮也没有办法。”
小蛮站在柳朝云身后,苦笑不已。
“哦?”
柳朝云回头,看着一脸尬笑的小蛮。对于朝云馆的规矩和小蛮的应对能力,柳朝云一向都是很放心的,但她不曾想到,还有小蛮应付不来的难缠的客人。
“小姐,你看看这个?”
小蛮也不再多言,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便是刚刚那位公子手书的白绢。
“带他进来罢。”
出乎小蛮意料的是,柳朝云看完白绢,便不再多语,转而便吩咐小蛮带客人进来。
“好的,小姐。”
小蛮没有多问为什么,虽然她的心里也是好生好奇,明明小姐刚刚的神色还有几分不悦,却不曾想,看过那位公子的白绢手书之后便立即改变了主意,这让她疑惑更甚,但小姐不说,她也不能再问。
小蛮说完便退出了柳朝云的房间。
外面的走廊身处还隐隐传来小蛮蹬蹬蹬蹬的脚步声。
朝云馆一如往年一样深邃而悠远,小蛮的脚步声空洞又真实,仿佛空谷回音,听在柳朝云的耳朵里,却是异样的真切而辽远。
“你终究还是来了。”
柳朝云收回思绪,她低眉,再次细细地看了看手心里刚刚小蛮递给她的那块白绢,喃喃自语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