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习说过,得利用群众的力量,夏暖燕想到的,便是成民书,以封家在附近的几个县里的善名,求一个签名,应该不难。
夏暖燕准备一卷白纸,站立于漓州人群最为汹涌的地方,敲着锣鼓,一下子,人头密集,封汀汀站在中央,朝着大伙盈盈一拜,“各位父老乡亲,在下封汀汀,家父蒙受不白之冤入狱,想必大家也有听闻,数日以来,汀汀寻求各种办法,章大人都不让我们父女见上一面,今日恳请各位举手之劳,给汀汀签个名,代汀汀姐妹二人,请章大人网开一面,让我们见一下家父,你们就是封家的恩人,封家定会涌泉相报。”
人群里,几个人聚在一首,絮絮细语,时不时指手划脚,就是没有一人上前签名,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封小姐,封老爷的事,我们深表同情,可是,封老爷那是杀人的罪,我们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和朝廷对着干。”
“对啊,我们相信封老爷,可是朝廷不信,这名一签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不能有什么不测的。”
性命堪忧,是人都会怯场,这时候,虽要的,是一个带动的人,夏暖燕上前一步,“你们说的也没错,没有人犯得着以身犯险去救一个曾经给予我们小恩小惠的人,我夏暖燕是个直性子人,深知,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曾经受过封家的一饭之恩,就算是豁出去了,再说,我就不相信,万人名,章回,还能拿万人开刀,这名, 第一个签。”
林少习从人群里挤出来,慷慨陈辞,“这位姑娘所言甚是,封老爷平日待我们不薄,言论自由,章回奈不了我们如何的,这名,我也签了。”
夏暖燕朝林少习会心一笑,她并不知道林少习什么时候融入人群堆里了,不过,他这么一做,确比自己说的,有说服力,毕竟,人群里挤出来的,大伙先入为主的认定,他也只是一普通老伯姓。
在林少习的鼓动下,陆续有人上前签名,最后,还有人帮忙吆喝着其他百姓过来签名。
夏暖燕她们用相似的方法,在附近的各个县里求得了签名,三天下来,集起来,超过了万人名,终于,舒了口气。
封汀汀和封盈盈跪在夏暖燕和林少习跟前,封盈盈眼眸里泊了一股清泉,“两位恩公,不管明天能不能见到爹,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妹都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看你们,又来了,既然你都叫了我一恩公,我能不尽力吗,快起来。”夏暖燕最看不得别人对着自己,又是跪又是拜的,况且,她也没做多少事。
封家姐妹并没有起来的意思,林少习拉住夏暖燕,“她们是不是有事想说,你就让她们跪着说吧,这样,也许她们觉得好过点。”
封汀汀仰起头,“林公子说得没错,我们姐妹确实有一事所求。”
夏暖燕立定,“好吧,你们说,说完就起来。”
封汀汀鼓了鼓腮,才说,“夏小姐,请你把万名册给我们两姐妹吧。”
“当然是给你们的,我要来何用。”夏暖燕不明所以。
封盈盈小慑嚅,“我们的意思是,请两位恩公今天晚上离开漓州,先避一避,如果章大人真怪罪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封家担着,我们实在是不想连累两位啊。”
夏暖燕失声笑了,她上前扶起封家两姐妹,“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我从来就没想过,会让你们有事,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也没想过要全身而退,行了,早点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去衙门。”
封家两姐妹负疚的相视了一下,恍惚的点了点头。
林少习在夏暖燕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突然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夏暖燕才好,她一个女子充汉子,学人抱打不平也就算了,为何要为了可能永不相见的一家人,没想过全身而退呢?
“林公子,想什么呢?”
“没有,突然有点不安起来。”林少习半真半假的说着,他似乎,真的有点不安,这是头一回。
夏暖燕温软一笑,“能有什么不安,早点睡吧,明天说不定,是一场硬战。”
夜寂更深,夏暖燕睡着时,做了个梦,她梦到君世诺坐在她的床侧,那样熟悉的轮廓,那样真切的双眸,他那样紧紧的锁着夏暖燕看,目不转睛的看着,夏暖燕心里一寒,抽动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恍惚的看着空空如是的帷帐,她擦了把汗,原来只是个梦。
夏暖燕下床,倒杯水喝,冰凉的水一下呛入咽喉,她连咳了几下,手心还渗着虚汗,越是这样,夏暖燕越是不能平下心来。
这几个月来,除却那些零零碎碎的梦,还有南宫山庄那次,隔着远处和君世诺照过一面外,夏暖燕再没有见过君世诺,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这回梦到君世诺,而且,梦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切,君世诺那双生寒带怨的目光,的确让夏暖燕虚惊了一回。
夏暖燕喘顺口气,再喝口水时,透过窗外,看到封汀汀一个人站在外面,她披了件外套出去。
今日恰逢十五,月色甚好,皎洁的月光安静的撒落一地,封汀汀见夏暖燕走过来,努努嘴浅笑,“夏小姐怎么也起来了?”
“做了个梦,”夏暖燕把话搁了一下,补充说,“做了个恶梦。”
封汀汀轻轻一笑,姣美的容颜还带着不易褪去的纯真,“我和你恰恰相反,我做了个好梦,我梦见爹了,梦到爹和我们一起吃饭,夏小姐,你说,如果是真的,多好!”
夏暖燕上前拉起封汀汀的手,放至掌心,“汀汀,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会还你爹清白的,一定会,真的,一定会。”
封汀汀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惊异,然后笑了,笑得很真的那种,没有半点敷衍的成分。
夏暖燕诧异,“你不相信我?”
“不是,”封汀汀抬头,“夏小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吗?”
“当然,其实,我当时真的不是存心戏弄。”
“我知道,”封汀汀会心一笑,“当时林公子当众说出,你是女儿身的时候,我们的确有点尴尬和被玩弄的感觉,不过事后,也就释怀了,事后,爹还说,夏小姐你难得的,不是惊人的才情,而是傲人的自信,今天一看,真不其然。”
“是吗,你爹是厚赞我了!”
“爹还说,要是谁娶了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你爹真趣逗!”夏暖燕努努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一面之缘,封文才凭什么断定,她会是良妻呢,曾几何时,夏暖燕也以为,自己会是良妻,有妻如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后来的后来,她似乎明白了,她不是一个良妻,至少,不是君世诺的良妻。
诚然,我本良妻,奈何成祸,多么痛的大彻大悟!
和封汀汀浅谈半夜,夏暖燕便再也睡不着,她向来浅眠,浅眠到好像从没踏踏实实的睡过一觉,唯一好点的,就是在南宫山庄那段时间。
封汀汀两姐妹和林少习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到大厅的,林少习见夏暖燕早早已经坐在那里,神色有点忧虑,关切的问,“暖燕,怎么了,昨晚睡不好吗?”
“没怎么睡。”夏暖燕回过神来,喃喃道,“今天眼睛不停的跳,心里有点不踏实了。”
封盈盈拉过夏暖燕的手,一副诚恳的样子,“恩公,要不,你就不要陪我们去衙门了,你这样,我们心里也闹着慌!”
夏暖燕讪讪的笑了笑,“傻瓜,走吧,我们早点见到你爹,就早点了解案情。”
“暖燕!”林少习叫住夏暖燕,夏暖燕转头时,他张着口,没有说话,良久,才挤出一丝笑意,“这没多大的事,不是还有我吗?”
“嗯!”
林少习其实很想不让夏暖燕前去衙门的,因为他和夏暖燕一样,这两天总隐隐约约感到有点不安,至于是什么不安,他又说不上来,不过,他深信,有他在,没有人可以把夏暖燕如何。
有些开始,他们都猜到了,然,他们都没猜着结局!
衙役给章回通传时,是这么说的,“大人,上回和封家小姐一道来的那位姑娘又来了,说一定要见封文才。”
章回咬牙切齿的恨着说,“我跟你说了多少回,给我打发了,这丫头让老爷我天天不得好睡。”
“这次,打发不了了,她真的拿了万民册过来,这可是漓州头一回出现这事。”
章回坐不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那丫头有通天本领,才几天时间,可能吗?”
“老爷,是真的,这回不得不见了。”
“可是,上面的人不让见,我能怎么着,这个官怎么就那么不好做。”
旁边的师爷想了一下,“老爷,我们先去应付一下,再做打算。”
章回本一心想好的,哄骗夏暖燕手上的万民册的,不过在见到林少习那一刻,完全把夏暖燕忘了却了,他笑呵呵的走到林少习面前,“公子是?”
“在下林少习。”林少习记忆中,他绝对不认识章回这号人物。
“林少习,七尺个子,风流倜傥。”章回喃喃,然后对着刚才通报的衙役谩骂,“你怎么没和我说清楚,有位林公子要见我呢。”
夏暖燕她们奇异的看着林少习,林少习摇摇头,他着实不知道,章回为何如此热情,“章大人,我们是来想见……”
“行,先让你们见一个人。”章回打断林少习的话,并在师爷耳边,细语几句。
林少习更是纳闷,“见谁?”
“一个你们最好奇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