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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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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还真不是外人安插的。

原是自小买进林府的清白人家的子弟,后来长大了便分在垂花门那管传话递话的。因丫鬟们久居深宅,无故不得外出,她们又都是花容月貌,喜欢擦脂涂粉的打扮,又都稀罕外面的玩意儿,便常常托婆子小厮们在外面买些胭脂水粉并那些稀罕物件儿悄悄送来。

规矩上虽不允许她们这样做,但高门大户的家家如此,也没有人去十分的苛责,竟是默认一般。

两年前林府对内院的把控还没有如今这样严密,小厮兴旺便也常给丫头代买些东西。

金环便是这样跟兴旺认识的。她生的比旁的丫头秀丽些,那小厮又正值青春年少,一来二去的,便对金环动了心。渐渐的,金环也察觉了,便欲擒故纵的勾引的小厮越发魂不守舍,她好趁机拿捏了他做些方便之事。

林家的许多内宅消息便是这样传了出去。

虽然下毒之事小厮并不知情,也不知自己竟不知不觉帮金环传送了许多情报,连毒*药也是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带了进来的。当时金环告诉他,她有一个亲戚住在城里,便时常托他送些东西过去,有时候也拿些东西回来。

因为次数并不多,一般一两个月才一次,金环又嘱咐了他千万不要说出去,是以大家都不知道。

其实她所说的亲戚,也是知府夫人安排好的,一个面目瘦削的中年婆子,租住在清陵巷一个三间的临街瓦房里,平日卖些胭脂水粉、并些绣袋荷包掩饰。

两年前这婆子便突然消失,连林如海的人也查不出其去向,八成也是被灭口了。

如今物证已有,人证倒也不难找。虽然当年做这事的许多小喽啰都被灭口了,但是知道的人还是有的,而且也不难拿。林如海宦海浮沉多年,自然也非良善之辈,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

关键是,仅仅这样,还不足以将知府高鹏飞及其同党连根拔起。

高鹏飞仅仅是一个从四品的知府,若非后面有一个强大的势力,打死他都不敢将主意打到林如海身上。这一系列事都是孙氏在办,高鹏飞并未直接露面,反倒装作一点儿也不知情的样子。这些日子查到的证据自然可以治孙氏的罪,但若高鹏飞一口咬定自己一点都不知道,还真有些麻烦。

高鹏飞是世家出身,虽然高家如今已然没落,族中最大的官也才四品。但如其他没落世家一般,底蕴在那摆着,故交旧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孙氏与金陵甄家关系密切,甄家又与京城多个世家俱是老亲,还出了一个王妃,不容小觑。

想到这林如海愣了愣,据他说知,贾府与甄家来往也颇为密切。

自己和女儿所中之毒,据神医所说,原为一种,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孙氏、甄家,甄家和贾家,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呢。这毒*药应是源自一个人的手中,是不知究竟是甄府的还是贾府了。

有仇不报非君子,无论是谁,总该付出代价。

兰台寺大夫兼巡盐御史的林如海除了有督查盐政之责,也有监察江南官员之权。想起近日收到的圣上密旨,让他多注意金陵甄家与江南诸藩王、官员来往之事,林如海微微咬了咬牙。看来圣上是打算彻底整治江南吏政了,也意识到甄府及四大家族的危害。接下来朝廷会有一个大动荡,甄府覆亡指日可待,届时高鹏飞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那个孙氏!

怪不得古人说最毒妇人心。一个王氏、一个孙氏,女人狠辣起来,真是比蛇蝎还厉害!不查他还不知道,前段时间孙氏还打着要害黛玉的主意呢。

他不是婉拒了高鹏飞为嫡子求亲的请求么,他们竟然还不死心。在他病得厉害的那几日,孙氏竟然设计以赏花为名请黛玉到他们府上一聚。实则是制造让他们家的大公子与黛玉的偶遇机会,最好能有点肢体接触,再让众人好巧不巧的都看见。

既然是赏花会,肯定请的不是黛玉一个姑娘,这样一件事很快也便传开了。

届时,黛玉的名声受损,自然只有嫁个他们家儿子这一条路了。便是自己为了女儿的,也得顾着那高嘉彦的前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好在黛玉那孩子孝顺,不肯在父亲生病时出去游玩。不然,还不知会怎样呢。

林如海怒极反笑,他摸着下巴笑够了,才歪了歪头靠在圈椅上反复摩挲着茶盏的边缘,半晌,嘴角勾出一抹阴冷的弧度,握了握拳。他宦海浮沉数十年,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做到如今的位置,两代帝王心腹、连任盐政数年,真当他一点手腕都没有么?

林黛玉便是林如海的逆鳞,这位知府大人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高鹏飞尚不知林如海已暗中查出他做的许多不法之事。他没料到自己一时动怒卖姬妾、惩嫡妻之事在扬州传的沸沸扬扬,带来这么坏的后果,让他极没有面子。

早知如此,便是打死也不将人卖出去,他想。

可此刻后悔也晚了,但每每想起仍如鲠在喉。

原想使些手段命老鸨悄悄将那女人送出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没料还没等他去办这事,那女人便被一个外地商人给买走了。老鸨只知那商人老爷很有钱,出手也极大方,直接让人搬了一箱子金银珠宝,耀眼生辉,晃得老鸨睁不开眼,便伺候祖宗似的打包好行李伺候二人走了,竟不知其究竟是何路人物、姓甚名谁。

既然人都已经离开扬州,高鹏飞便放下此时不提,却还有一件事让他放心不下。

便是拦轿告状如今住在林府的黄桂香。

那女人口口声声要告他高家,这是很多百姓都听到的。高鹏飞做贼心虚,不知道那妇人究竟知道些什么,好几次派人暗中打听,却不料林府防的铁桶一般,竟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

孙氏被禁足在屋里抄佛经。她是出不去,但高鹏飞并没有禁止别人去看她。孙氏整治拿捏姬妾丫鬟很有一套,稍有些刚性儿的她便非打即骂,非要整的人俯首帖耳为止。被她折磨致死的便有好几人,都是悄悄处理了,外人并不知道。因此府内妾室虽多,却没有人敢生事,此刻孙氏虽然被禁足,她们还要日日往正院去请安伺候。

孙氏自己不好过,自然不会便宜这些姬妾。

日日命姬妾们跪在佛堂里抄经书,她自己在旁监督,稍有不认真的便是一顿臭骂,众人敢怒不敢言。

高嘉彦来请安的时候劝过一次,孙氏还没说什么,高雨柔便道:“哥哥说母亲做什么,是她们不服管教,还不许母亲惩戒一二吗?”

高嘉彦便也不好说什么,况且他在外面附学读书,一个月也回不了几次家,有心想劝父亲几句,让她说说母亲。但想到身为儿子,说母亲的不是乃为不孝,几番权衡之下终究是放下这个念头。索性收拾东西长期住在书院,眼不见为净。孙氏原想让儿子求求情,让高鹏飞免了她的禁足,奈何高鹏飞不声不响走了。她只好把希望放在女儿身上。

“柔儿,你去劝劝老爷,他是你父亲,一向疼你的。”

说起来这事高雨柔便来气,把脸一拉道:“那是以前,太太你还不知道么,现在父亲更喜欢琴姐儿。不过是个奴才生的贱蹄子,也不知道她哪好了,父亲还夸她漂亮。她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漂亮了,比我从前差远了!”

她口中的琴姐儿便是庶妹高雨琴,比她小一岁。

说到这她露出焦急的样子,一把拉住孙氏的手:“母亲,你快想办法帮女儿把这满脸的疤痕去掉,女儿不想这么一辈子啊!你不是说有一个神医治好过外婆的病,他有一种药膏,极为稀有的,能祛疤除痕疗效显著,母亲,你快派人将这个神医请来,求求您了母亲!”

“你以为我不想么?”孙氏甩开高雨柔的手,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她早想将那神医请来了,可那是世外高人,行踪不定的,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自毁容以来,孙氏脾气越来越古怪。她最忌讳别人提到疤痕、美貌之类的字眼,一旦听到,便有些控制不住狂躁的情绪。她从不照镜子,房中也不允许出现任何能反光看到人影的东西,连丫鬟们都个个将铜镜藏的严严实实,唯恐一个不小心犯了忌。

之所以如此,她是想刻意忘了自己毁容之事。

可是每次高雨柔以来,她刻意催眠自己的谎言便彻底破碎。看到高雨柔那斑驳的容貌,她想起自己,渐渐的对这个女儿也厌恶起来。

她知道这样不对,也很努力的告诉自己那是自己身上的肉,无论如何不能跟她生分。可惜,徒劳无功,每次看到高雨柔,所有的武装便支离破碎,看见她像看到了自己似的,打从心底厌恶。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孙氏已经从一个治家有方人人称羡的贵妇人,变成了疑神疑鬼,连自己都厌恶的精神病患者。

“母亲,您怎么了?”

高雨柔见她手扶着额头,身子一颤一颤的,小心翼翼的问。

“够了!”孙氏突然大怒,吓得高雨柔身子一抖,眼中蓄泪。

孙氏看她一眼,强自按捺下烦躁的思绪,伸手拉了她的手,道:“孩子,你父亲这是要放弃你啊!你还记得年前我给你说的那门亲么,是你姨妈家的表哥,金陵甄家,叫宝玉的那个。虽没十分说定,但两家都觉得好,已成了八*九分了。听说她们家的老太太极疼你这位表哥,连儿子都要靠后呢,日后承继那偌大家业的必是你这个表哥无疑。”

说到这她叹了一回气,道:“前儿你姨妈来信,说她们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听说你被猫挠了,留了许多疤痕,还说你是不详之人,便有些悔意。老爷也知道这消息了,我看他是想让琴姐儿代替你。”

“什么?那个贱婢之女,她也配!”高雨柔气的捶桌子瞪眼,脸上的面纱掉了都顾不上捡。

如果,如果真让那贱婢得了逞,自己怎么办?不,不行,不能让那贱人得逞,表哥是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是自己的,谁也别想抢走!

想着,高雨柔急切的抓住孙氏的袖子,道:“娘,您可得帮我!”

她的样子有些癫狂,跟孙氏最近发脾气的时候还真有点像。

孙氏便揽了她,道:“我倒是想帮你,可老爷现在根本不往我这来,我也出不去。”说这话的时候还十分怜惜的看着高雨柔,挤了几滴眼泪,一副十分她难过想帮忙有没有办法而愤恨不已的慈母样。

“我去找父亲过来!”说着高雨柔便起身跑了出去。

孙氏伸出手,做出一副要拦她的样子,却是抓了一团空气。高雨柔已经奔了出去,直到那抹鹅黄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衣角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收回手,隔着面纱摩挲着脸颊,唇角微勾,自言自语似的,声音小的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说的是什么:

“还是这么风风火火,教你的规矩一样也记不得……”

高鹏飞白天在外衙办公,饭也在那里吃,身为女眷,高雨柔到不得那里,央求小厮去传话,高鹏飞只说让她好好学针线没事多读读女四书,不要一天到晚闲逛惹事。气的她回去发了一通脾气,摔了好几个官窑的碗碟,好不容易才平了些气,出门便看见高雨琴和另两个庶妹一人提着一个小花篮在折梅枝子玩。高雨琴的篮子里已经装了满满一篮子的梅花,和两个庶妹有说有笑的,不觉又添了几分气。

怒气上涌,想也没想,她上去便将高雨琴的花篮夺过来,扔在地上。

满篮子的花撒的满地都是,一时落英遍地,仍不解气,便上前踩上几脚,花汁浸在地上,满地猩红。瞧着高雨琴那张清秀妍丽的面容,高雨柔越发胸口发闷,恨不能将她那张脸仍在地上,也像踩那些花儿一样踩碎。

高雨琴年纪大些,还算淡定,眼圈虽红了,却忍着没哭。另两个庶妹一个九岁一个七岁,早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高雨柔骂了一声:“没出息!”便带着一众丫头扬长而去。

看着高雨柔往二门的方向去了,高雨琴眯了眯眼,回头将两个庶妹搂在怀里安慰。

高雨柔去二门干什么?

她是去堵高鹏飞,甄家表哥明明该是她的,凭什么被那贱婢高雨琴抢去!

“好好一个姑娘家,你没事跑到二门这做什么?”

高鹏飞一看见她便皱了眉,背着手颇为不悦的道。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见状也都各自低头退下了。

“我……我有话要对父亲说。”

原本满腔的怒气怨言,在看到父亲高高皱起的眉头时,高雨柔心头已经怕了。

从小父亲最疼她,对她比对所有的兄弟姐妹们都要温柔平和的多,但即使如此她心里却是怕父亲怕的厉害。因为父亲宠归宠,严厉起来也是非常可怕,两只眼珠子一瞪,跟要吃了人似的。犹记得小时候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父亲很喜欢的花瓶,被惩罚跪在佛堂里抄正本的女四书,三天不准吃饭,父亲还抽了她一鞭子。

虽然事后父亲送她算是道歉,但那一鞭子的疼,她记住了,且永世都不会忘。

从那以后她便知道父亲的权威不可侵犯,因此在父亲面前再任性在无理取闹都还有个度。别的姊妹都对父亲避而远之的时候,只有她敢上前撒娇,因为知道父亲喜欢,一个人再强硬也会孤独,他需要一个放得开的女儿来感受家庭之乐,展示他的宽慈胸怀,而且这个女儿还是屈服于他的,这让他觉得满足有成感。

她在父亲面前扮演这样一个任性而不骄纵的女儿,从前一直做的很好,不知为什么,最近总耐不住性子。

都是那群可恶的猫害的!

凝视着这个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女儿,高鹏飞眼神冷窒。他的眉头越蹙越紧,眉心渐渐凝成了一个“川”字。许久,他才点了点头,命高雨柔跟随,到了自己的书房。

“父亲,您……要将琴姐儿嫁给甄表哥吗?”

高鹏飞只是坐着品茶,一碗茶见底了都没抬眼看一下,更没说话。高雨柔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几次偷看父亲,他只是低头拨茶叶,她实在按捺不住,便问。

那原是母亲给我说的亲。原本她还想加上这么一句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她注意到父亲的脸色并不好。

“你听谁说的?”高鹏飞终于说话了,声音却是冰冷,不带一点温度,似乎他不是一个父亲,面前站的也不是他女儿似的。

“太……太太。”在父亲面前,她不敢隐瞒。

高鹏飞捏着茶碗的指节紧了紧,都能看到上面暴起的青筋了。许久,他才放下茶碗,道:“没有的事,你不要多想。”

他倒是想把琴姐儿嫁进甄家,但琴姐儿只是个庶出女,甄家老太太那般疼她那孙子,命根子似的,怎么让他娶一个知府的庶出女为妻。柔姐儿的容貌已毁,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婆家。琴姐儿的容貌虽然比从前的柔姐儿稍逊,但也算是个美人了,虽因庶出的身份做不了高门世家的嫡妻,嫁个贵宦之家做继室还是可以的。

再有一年,扬州知府的任期便满了,高鹏飞想调回京城。吏部侍郎沈原也是世家出身,年方四十嫡妻便死了,他克礼守制一年。如今一年之期已过,听说有意续弦。高鹏飞便打算托人给这位沈侍郎说说,以高雨琴的出身,倒也配得上。

所以他最近对高雨琴才多关心了些。

高雨琴今年才十五岁不到,那沈侍郎已经四十有余,而且嫡子庶子嫡女庶女一大堆,嫁过去要面对一大推的小老婆。而且听说沈侍郎风评也不好,好酗酒打人,传言他的嫡妻便是被他折磨死的,并不是个良人。

可高鹏飞并不管这些,他看到的只是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高雨琴最后还是将高鹏飞请到了孙氏房中。

二人屏退众人在房中商议良久,高雨柔好奇想听听墙角,被孙氏的陪房拉着吃糕点去了。二人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高鹏飞脸色很凝重,要说还在生气吧,倒也不像,因为他当即便宣布解除了孙氏的禁足令。

林如海收到消息,说近日高鹏飞可能会对告状个黄桂香动手。

黄桂香住进林府已经有些时日,他要动手早该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难道是以前他不觉得黄桂香是个威胁,现在觉得她是个威胁了?若是如此的话,必然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林如海想了想,这个人最可能的便是孙氏。这个女人帮着高鹏飞做了那么多坏事,手里肯定有高鹏飞的把柄,而且这次还跟黄桂香有关。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如海可是越来越好奇了。

答案总有揭晓的一天不是么,所以,他不急。

等时机到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现在看着他们耍,自己隔岸观火,没事添个小柴火,使个小计策,看他们自己作死,简直不要太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进了二月,黛玉的生日即将来临。这是林黛玉这几年来在扬州林府过得第一个生日,林如海心里有些小激动,打定主要要趁此机会好好乐一乐,特意请了一个戏班并杂耍班子来府表演。

林如海这几日红光满面,见谁都乐呵呵的。

扬州众盐商知道是巡盐御史千金过生日,纷纷遣人送来贺礼。黛玉收了贺礼,也不好意思没有任何表示,便跟林如海商量办一个小小的生日会,请那些送了贺礼人家的夫人小姐过来乐乐。一则权当回礼,二则也认认人,以后若在扬州长住,多结识些扬州的大家闺秀总没有坏处。

贾府也派人送来了礼物,从前住在京城的时候,外祖家也给她过生日,无非是做几件衣裳置办几桌酒席大家热闹热闹。今年她不在京城,礼物反倒丰盛了起来,光是一年四季的衣裳加起来便有十几套,另有许多玩物,都十分精巧。

黛玉不看衣裳,也不看那些金银玩物,只捡几个舅表姊妹送的礼物来瞧。各人送的礼物上都写签子,迎春的是一把擅自、一个荷包,探春的一个项圈、一个金镯子、一个玉坠子,惜春是自己抄的一本经书、一个金灿灿的小绒球、一个小铃铛。

小绒球和小铃铛一看便是给周航的。

黛玉笑呵呵的挠小猫的脖子:“胖胖,倒是惜春妹妹记得你。”

贾赦给的东西用一个单独的箱子装着,有雪花洋糖、金壳小表、小香炉等物,都是异域风格,平常很少见的,据来人所说是贾赦的一个朋友从西洋捎回来的。

其中还有一封信,用泥印封着口。

黛玉扣掉封口的胶泥,展开阅过之后,才知道大舅舅贾赦已经搬回荣府居住了。

原来贾政知道于是要弹劾他,便吓得慌了神。王夫人出主意让王子腾弹劾贾赦,没想到贾赦没怎么样反倒是王子腾被圣上斥责一顿,很是丢了面子。她娘家兄嫂抱怨她,贾政也怪她,王夫人无处诉苦,只能发一通邪火作罢。

这世上大概有两种人。一种人喜欢出风头崭露头角,总想让别人都看到自己,站在人堆里也想踮起脚跟让自己与众不同;还有一种人唯恐别人看到自己,站在人堆里的时候恨不能把身子缩到最小,让所有人都忽视自己。

朝堂上能做到手握权柄的高官们大多是前一种人,而为官多年一直在五品以下苦熬资历的小官多是后一种人。

贾政便是典型的后一种,胆小怕事,在衙署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饶是这样还整天提心吊胆,因此,当听说有人弹劾他时,他是真怕了。

在跟兄长贾赦商量无果后,他回去便禀明贾母,说自己想搬出荣禧堂让给大哥居住。

贾母的第一反应便是大怒,当即便要将贾赦叫来再痛骂一通。被贾政劝住,贾母想让贾赦主动上表说怜惜母亲年迈,自己虽袭爵位,却愿意让出国公府给老母居住,料想圣上以孝治天下,断没有不允的道理。不想几次暗示,贾赦都装作听不懂,贾母又不好明确的说,气的她胃疼了好几天,终没办法。

后来她便想了个主意,让贾政将荣禧堂挪出来,另找个宽敞的院子给贾政夫妻住,让贾赦搬到荣禧堂,这样御史总不能再说什么了吧。

当然,这些复杂的过程贾赦并未写在信中,只是一代而过。

黛玉看完信,深感欣慰。荣府东边的旧花园虽也不错,到底逼仄了些,加上年久失修,透着一股子霉变的味道,那些花草树木也都不好看了,搬回去挺好。

是,大舅舅本不得外祖母喜欢,搬回去以后同二舅舅、外祖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会不会生出许多龃龉?

不多时,又有人进来报说:“九爷也送东西来了?”

黛玉喜道:“送了什么东西,快拿来给我瞧瞧!”

比起贾府诸人,他更好奇义父会送什么东西给她。义父为人风趣,喜欢特立独行,送的东西也往往跟别人不一样,差不多每次都能让黛玉眼前一亮。

雪雁和紫鹃答应一声,便带着几个小丫头出去了。不一会儿,几人合力抬了一个箱子进来。箱子四四方方,长宽约一尺上下,看材质是黄花梨的,散发着淡淡木头的清香,雕刻十分之精美。

雪雁笑着捧了一个小匣子,道:“姑娘,这是钥匙。”

那是一个雕红漆牡丹花开的匣子,也是十分精致,黛玉在那凸凹的花纹上摸了摸,顺滑无比,毫不涩手,不由赞道:“好精巧的雕工!”

开了匣子,取出里面的钥匙,黛玉插到木箱子精致的镂刻小锁上,微微一拧,只听“叮”的一声,小锁应声而开。

慢慢将盖子打开,不仅黛玉,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了。

原来这并非一个箱子,而是一套雕刻,雕的是一个极精巧的小院子。假山、楼阁、花园,还有许多人。有捧食盒的丫鬟,有翩飞的蝴蝶,有嬉闹的小童,还有一个广袖长裙的美貌女子抱着一只小猫,拖着长长的裙尾走在梅花树下。

众人包括黛玉在内,都愣住了。

“姑娘,这刻的不是你么?”突然,雪雁叫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看黛玉,又看看那刻着的美人,都笑道:“真是姑娘,瞧,还有胖胖呢。”

这是紫鹃突然道:“我听送东西的人说,这箱子四面都能打开呢。”

闻言,林黛玉四下一看,并没有发现怎么打开另外三面,倒是底部有一个凸出小圆疙瘩。黛玉试着摁了摁,那小圆疙瘩被摁了下去,然后另外三面便缓缓打开,最终整个箱子便平铺在桌子上,足足将一个八仙桌占去了半截。

原来这小箱子还暗藏机关。

此刻,黛玉无比庆幸自己之前让雪雁放在八仙桌上的明智举动,不然,普通的小案还放不下呢。

至此,众人才看清整个雕塑的全貌。

小院子雕刻的十分精致,院门栩栩如生,上书写“翠玉轩”三个大字。而且是难得的院中院,进了院门,是一片翠竹,那竹叶颜色清脆,每一个叶片都清晰可见。挨着翠竹的还有一个荷花池,里面荷花开的正盛,鱼儿游得欢快,几个小丫头趴在汉白玉栏杆上喂鱼食。翠竹林的尽头,是一个月亮门,过了月亮门才是正院,两边抄手游廊,中间是假山流水。院中种着几株梅花树,树下放着一个石桌并几个石墩,石墩上还放着绣褥。

“这可真是巧夺天工!”丫鬟们都道。

“是啊,也不知是谁这么好的技艺,我今儿算见识了!”

丫鬟们七嘴八舌的赞叹。

黛玉心中也暗暗惊奇。她都怀疑这雕刻匠人见过自己,毕竟那雕刻的美人与她十分神似。仅仅靠义父的描述,能将自己雕刻的如此传神么?不,一定不是,算义父将自己的形象画出来,也雕不出这样的效果。毕竟一个人画技再如何了得,画成之后,也会失去些灵气。匠人再比着画来雕,更会有些偏颇,到最后肯定达不到这种效果。

除非这位雕刻大师技艺十分高超,有鲁班之能,且又亲眼见过自己。

可她一直深居简出,到目前为止,除了几个亲戚并接种的几个仆从,见过的男子一个手都数的出来。

总不会……是义父亲自雕的吧?

可平常也没听爹爹说义父有这技艺啊!

黛玉突然想到李昭送她的那块羊脂玉,原想雕了周航小猫的,画都已经画好了,幸好还没有真的送去雕刻。林如海给过黛玉几样那位匠人雕刻的东西,从前黛玉觉得已经非常不错了,此刻一对比,差之远矣。

黛玉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看过顶级的雕刻,再看原来那些,便看不到眼里了。

现在,她宁愿永远放着那块羊脂玉,也不想毁了它。

想着,黛玉问:“送东西的人呢。”

紫鹃都:“是两个男人送来的,不好叫过来给姑娘瞧。姑娘要是有什么话要问的话,不如奴婢命嬷嬷将他们叫来,姑娘隔着窗子问问?”

黛玉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你便将他们叫来吧。”

紫鹃领命出去,便命丫头们都回避起来。不多时,院子里便清清静静,只有暖风拂动树叶的声音。那两个男人不似小厮,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生的颇为威猛,一个穿着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一个穿着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气势逼人。

二人在外面行了礼,黛玉便问:“义父可让二位带了什么话来么?”

其中一人便道:“我家爷让在下带一封信给林姑娘。”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婆子接了便掀帘子进去呈给黛玉。

黛玉接过信心里还纳闷,既然有信,何不早拿了来?

那二人可能也觉得有些矛盾,便道:“因爷交代说此信十分重要,若能见到林姑娘便当面交给林姑娘,若是见不到姑娘,便托林大人转交,不可假手旁人,是以方才在下并未拿出。”

林黛玉点点头,道:“辛苦二位远道而来,黛玉拜谢。”说着在里面褔了褔身子,便命人带下去好生款待。

这里黛玉自取了信来看。

原来翠玉轩是靖王府的一个宅院,李旭在信中说,翠玉轩离他居住的院子很近,等将来黛玉进了京,若偶尔到王府小住,便可宿在翠玉轩中。他已命人洒扫一番,植了许多腊梅、茶花、君子兰等花草,有原来的翠竹配着,很是清幽。

黛玉没想到李旭竟然在自己的王府中为她专辟了一个小院,心中十分感动,愣了愣神,待反应过来,眼眶已经湿了。

除了父亲,他算是对她最用心的了。

也只有他想得出费这么大劲儿雕刻这么一个院子,仅仅是作为一个干女儿的生辰礼。

在信中李旭也解了黛玉的疑惑,便是这雕刻究竟出自谁手的问题。

原来这么鬼斧神工的雕刻,竟是一直站在义父身边的那个桑叔叔做的。对于桑昇,黛玉的了解不多,仅仅知道他是义父的好友,二人极亲密,竟是时刻不离的。

如果是他的话,愿意帮自己雕胖胖么?

黛玉蹙眉想了想,抿抿唇,半天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异样的笑容。

且说,这日休沐,林如海应邀去与两个友人游西湖。两岸杨柳飘绿,泛舟湖上,春风拂面,带着草木特有的清香,十分惬意。他们乘坐的是一艘两层的楼船,夹板十分宽阔,几人便铺了毡席,席地而坐,吃茶贪心,也不令船夫划桨,只随意漂浮,悠然自得。

不多时,湖面上飘来一艘更大的楼船,甲板上站立这七八个执刀的卫士,仔细看,那些卫士是护佑着中间坐着的一个锦衣男子。因离得远,也看不清那锦衣男子的样貌,但仅从排场来看,是个出身不低的。而且看这派头及卫士们的穿着打扮,不似江南的风格,倒有些京城的权贵之家的奢华。

难道,这些人是从京城来的?

大船渐行渐近,渐渐的能分辨出卫士的样貌了,那锦衣男子倒一撩袖袍,转身进了船舱。

不多时,有一个卫士拱了拱手,高声道:“对面可是巡盐御史林大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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