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一下下敲响,越来越响,充满了愤懑和怒气。
明岳有点惊讶:在靖安县,击鼓鸣冤的事情,估计两个月才能遇上一次,但一般也就是些遗产案件罢了,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人围在县衙门口闹哄哄的围观。
侍卫帮着明岳分开人群,只见县衙门口跪着几个披麻戴孝的人,他们的身后有个担架,上面直挺挺躺着一具尸体。
面对喊冤的百姓,县衙的官差一脸为难:“各位,县太爷和捕头大人都不在,请问你们先把状纸放着,等我家老爷回来了再做定夺如何?”
官差们语气很诚恳、态度很谦卑,但是几个披麻戴孝的人不领情,他们声嘶力竭的喊道:“今日不严惩凶手,我们便跪死在县衙门口!”
看着官差们一脸为难,明岳不禁好奇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不接状纸?”
心情郁闷的官差斜了明岳一眼:“小伙子别惹事,我们正忙着呢。”
“竟敢对县丞大人无礼?”跟在明岳背后的王府侍卫冷着脸说道:“县丞大人今日来上任,还不赶紧准备官服?”
几个官差面面相觑,看着这位王府侍卫惊疑不定——这名侍卫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州城来的高级侍卫没错,而且对方的衣角和袖口,还绣着一层金线。
衣角带着金线,表示对方是负责皇族安全的武者侍卫,而且这种金线的编织缝制工艺,不是一般作坊能够仿制的。
靖安县的官差们还想询问,那名王府侍卫不耐烦的挥挥手:“还不带大人进去更换官服?”
官差们看了看跪在门口的死者家属,心想有人自告奋勇当县丞来解决眼下的困难,官差们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当下便有人去给明岳找县丞的官服……
靖安县人口不多,陈县令又颇为能干,所以各种事情有两位师爷完成,并没有设置县丞这个职位。
但不管设不设县丞,这个职位依然存在,官服和俸禄体系也是有据可查的:县丞的官服是纯黑色的,穿在明岳身上显得异常精神。
皇朝之内的正式官员,在平时执行公务的时候可以佩剑,但一般都是用来装饰的“仪剑”,而明岳的那边凌风挂在腰带上,显得轻巧灵便,更加让人感觉这是一柄装饰性质的武器。
跪在县衙门口的几个苦主,见里面有官员升堂了,更加哭闹的厉害了。
官差们把苦主和尸体全都抬上了公堂,明岳从官差手里接过状纸,皱着眉头看了几眼,立刻就感到了问题的棘手。
原告,是城东的富商游家,其家主游裕民昨晚在翠红楼嫖宿,结果被家中悍妇找上门来,当场猝死在翠红楼的大厅里。
游家对于此事自然不依不饶,要求翠红楼赔偿损失,但翠红楼却异常强硬的把游裕民的尸体丢了出来,顺便将闹事的悍妇乱棍打出。
靖安县民风淳朴,但可不代表人人都是闷声受气的葫芦——天一亮,游家人就抬着游裕民的尸体,披麻戴孝来县衙喊冤了。
明岳有些头疼的翻阅着状纸:一方是交情不错的翠红楼,另一方是要讨个公道的游家……
明岳叫过一个官差,让他去传唤翠红楼的人过来当堂对质。
官差苦着脸说道:“县丞大人,我们今天一早就去过了。那翠红楼紧紧关上大门,不但不开门,还百般辱骂,甚至~甚至……”
明岳好奇的问道:“甚至什么?莫非要你们强嫖?”
官差哭丧着脸指指自己的头发:“我们催的急了些,里面就一盆洗脚水泼了出来,说是姑娘们在休息,让我们不要乱~乱叫。”
明岳以手扶额,心想能开设奴市、赌场和青楼这三种行业的人,果然都是腰杆硬、后台硬、爪子硬的硬派人物。
明岳写了张字条递给那个官差:“你拿我的条子再去翠红楼,让她们赶紧派人过来参加庭审。”
官差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明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站在明岳背后的王府侍卫怒道:“让你去便去,啰嗦什么?!”
官差吓了一跳,连忙拿着纸条跑了。
明岳把负责验尸的仵作请来,他和仵作老许一起走到游裕民的尸体旁边,轻轻揭开覆在尸体脸上的白布……
游裕民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已经失去光彩的眸子里,带着惊怒交加和恐惧的神情,可见他死的时候,内心的阴影面积是辣么的大。
仵作前前后后的检查着尸体,用银针探查死者的口部、咽喉、腹部,粗粗的银针费力的扎进去之后,拔出来都是银亮亮没有半点黑色。
仵作有自己一套验尸的方法,而蹲在尸体旁边仔细观察的明岳,则是出于一名优秀医生的思路:但凡因为突发事件而猝死的人,因为心脏急剧绞痛,常常伴有呕吐、呼吸困难的症状。
可是,死者喉咙没有因为呼吸产生的凹陷症状。
当明岳用力扳开死者的嘴部,只见里面没有任何呕吐物,反而有着紫黑的红痕、僵化的红肿现象。
仵作老许很快就检查完了,他看了看昔日的药店学徒,有点不情不愿的说道:“县丞,此人乃是因为一时愤懑,气血攻心而死。”
游裕民的遗属顿时大哭大闹起来,一个个叫喊着要翠红楼赔命。
明岳有些厌恶的瞪了那些家属一眼,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医闹的时代。
游家领头来闹事的,是一个身形彪悍的肥婆,肥婆背后,还跪着个少妇,怀里搂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
看到明岳盯着自己,肥婆恶狠狠的瞪了这个小县丞一眼,而那个少妇则抬起眼皮飘了明岳一眼,然后戚戚哀哀的哭了几声。
明岳不动声色的背着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桌面上师爷准备好的游家户籍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