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胜之后,刚刚洗去征尘的将军们被紧急传召,大家聚在陈庆之的帐篷里,一个个都是脸色阴沉。
将军们神情凝重的听着静静一名信使的诉说:“我们小队共二十人,奉命去兵部催讨军粮,距离帝都十五里的时候,实在过不去了……”
穿着深绿色军衣、佩戴金色肩章的信使脸色满是惶恐:“官道完全被逃难的人给阻塞了,隔着十多里,也能看见帝都方向冒起的烟柱。”
另一个信使说道:“胡队长和另一位兄弟是帝都人氏,他们坚持要回去看看,便命其他人先回大营来报讯。”
陈庆之眉头紧皱,他看着两个风尘仆仆的信使问道:“其他人呢?”
“启禀将军,其他信使都掉队了,”信使哭丧着脸说道:“一路上盗贼蜂起,到处都是抢劫和杀人的案子,地方官也人影不见。咱们小队的兄弟,有的被抢了战马,有的被盗贼杀了,沿路的驿站也全都损坏了,好几个兄弟的马都跑死了。”
在场的将军们沉默无语,太子脸色煞白,帐篷里原本的胜利喜悦荡然无存。
大乱!
盗贼横行、驿站崩坏、百姓逃难、官员失踪,这些都是天下大乱的前兆。
先前庆州牧秦会之断绝了葫芦谷大军的给养,众人只是气愤和焦急,还没有到坐立不安的地步。
而信使们带来的消息,却让将军们坐不住了:将军们的亲人家眷、财产宅院都在帝都,现在帝都出现了重大变故,这让他们怎么能够心平气和?
太子赵允文更是失魂落魄:本来赵允文一直坚信,龙且、裴寂所说的帝都大乱只是无耻的谎言,皇帝陛下肯定还安然无恙……
可是,信使们言之凿凿,他们刚到军营,还不知道赵允文的身份,不可能故意欺骗自己。
一片慌乱之中,陈庆之敲了敲帅案:“殿下在此,你们慌什么?”
将军们闻言精神一振:没错,就算皇帝驾崩、帝都大乱,太子不是还在军中吗?只要大家紧密团结在以太子殿下为核心的大军之中,说不定便能有拥立之功?
不过,赵允文小脸苍白瑟瑟发抖,军官们看着他的样子,大伙儿的心顿时又七上八下了。
貌似,这个太子殿下也不太靠谱啊。
说实话,陈庆之虽然表面平静,此时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尤其是这种大喜大哀的心灵落差,让人的血压跟特么飙车一样难受。
陈庆之看了看帐篷里的诸将,昨天一场厮杀,很多军官身上还带着伤,倒是明岳那家伙穿着一身青布长袍,坐在帐篷侧后方的一张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喝茶。
明岳面无表情的低着头,茶杯里冒出的热气,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
让陈庆之感到异常蛋痛的是,明岳坚持不肯接受军中职位,就连今天的紧急军议,他也不肯上座,找了个椅子躲在后面闷声不吭。
陈庆之看着明岳沉吟不语,赵允文和其他将军也顺着陈庆之的目光朝明岳看了过来。
赵允文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六神无主的他带着哭腔喊了句“姐夫”,然后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明岳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小舅子什么的,果然是姐夫天然的仇人。
作为明岳,其实并不想掺乎赵允文的事情……
皇帝陛下对明岳还算亲厚,但同时也断绝了明岳的仕途,现在皇帝老子多半已经病入膏肓或者撒手归天,明岳可不打算做那只出头鸟。
原因很简单:赵允文的皇位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知多少皇族对天子宝座虎视眈眈,更别提龙且、裴寂之类想要浑水摸鱼的野心家了。
所以,明岳一旦上了赵允文这条‘贼船’,随之而来的肯定是各种危险,各种流血厮杀。
但明岳的心理是矛盾的,跃跃欲试的!
原因很简单:赤水滩一战,数千士兵的信力汇聚在他的身上,让他有种实力暴涨的感觉,让他有种汇聚信力、强大自身的欲望。
如果有庞大的信力源泉,明岳所能够做的,恐怕不仅仅是简单的武道巅峰而已。
……
面对赵允文的哭诉,明岳不紧不慢的说道:“殿下别慌,京城大乱,不代表会出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儿,毕竟城里还有十万禁军,还有六部尚书。”
赵允文不停点头,他苦着脸说道:“可是……”
明岳嗯了一声,他叹息着说道:“没错,京城之内必有大事,只怕皇帝陛下现在……唉。”
赵允文一听,又快哭了。
明岳看了看惶恐不安的众人:“各位,蛮族人的威胁已经消除,相信一个月之内,他们不能再有大军来攻打益州,希望陈大人和各位将军能够奉天勤王,跟随太子殿下回帝都平乱。”
陈庆之点点头,他傲然说道:“蛮族精锐全灭,只要给我一万人马,足够的粮草军械,便可扼守此地三个月。至于入京勤王……”
说着,陈庆之苦笑着伸出两根指头:“不怕太子殿下笑话,末将倾尽全力,也只能凑出两万人马。”
赵允文默然:两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遇上一场大战役,可能就要消耗大半了。
但前线的惨状赵允文是亲眼目睹的——陈庆之能够拿出两万士兵,已经算是最大的诚意了。
心中有些犹豫的赵允文习惯性看着明岳,只见明岳摇摇头说道:“益州这边要防御蛮族人,还要防备庆州有人过来偷袭,各位将军可不能不多做防备。陈将军给两万人太勉强了,依我看最多只能抽调一万人。”
说着,明岳向陈庆之说道:“不过这一万士卒,必须满足两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