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A市,整个人就像鱼儿回到了大海,唯一不同的,便是心里已经有了期待跟思念,许威去了另外一个城市,他会在夜深人静时给我打电话,我心里知道,通过上次的短暂相聚,他对我也慢慢敞开心扉,以前好久都不打一次电话,现在是有时间就会给我打电话。
旗袍女士依然会在周末把平儿送来我家跟茉莉一起渡过周末,辛普森直抱怨,说三个孩子快让她发疯了,我说月底给你加工资,她立马停止抱怨。
回到A市已经半月有余,这天我从医院下班,已经是傍晚七点,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有点阴冷,已经是深秋,A市不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我只在短袖外面罩了件长衬衫,刚走到医院门口,居然碰到韩国泰。
我一阵头痛,这个人,我许久没联系过了,若他不主动出现,我都快把他忘记了。
我假装没看见他,想绕到前面去坐公交车,若是去停车场,他难保不跟着去。
他眼尖的很,一把拉住我:“江南,走,我送你回家!”
我不着痕迹地拨开他的手臂,并没有表示多激动,语气平稳地道:“不用了,我有开车来。”
街上人来车往,夜的帷幕已经落下,他的脸庞在夜色中看不分明,我其实是知道的,韩国泰并不坏,他只是在感情上有点没有界限而已,但我若只是个外人,也便不管不问,但嘟嘟现在是我的儿子,单是这一点,想跟他撇清关系,也是不太可能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嘟嘟还给他,便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我的性格是做不出这种出尔反尔之事的,但一直纠缠下去,我真的无法想象后果,一种无力感冲击着我。
他拦在我跟前:“一起吃顿晚饭吧,认识那么久,还没一起吃过饭呢!”
我抬头望住他:“韩先生,是不是我答应跟你吃饭,你往后便不会再如此唐突的出现在我上班的地方?”
他似乎是被我打击习惯了,也不恼,只是笑笑:“江南,走吧,我就是纯粹想跟你吃顿饭,真的!”
我叹息,回他:“吃饭就算了,随便找个地方走走,正好我也有话说!”
他愕然,看住我,尔后点头。
我们去了附近一个僻静的小区,这个时候,晚间活动的人们还没有出门,小区楼下有个网球场,我邀他打网球,他先是一愣,尔后点头。
出乎我的意料,韩国泰网球打得相当好,跟我不分伯仲,一个小时的对垒,我们的比分几乎是持平的,最后我因为体力不支,弃权,喊停。
他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给我们一人买了瓶矿泉水,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聊天。
他一口气喝完所有的水,将瓶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我喝了两小口,将瓶子捏在手里,瓶身沁凉,我掌心亦是。
“真看不出来,你技术这么好!”
我并不为这句话心动,已经听过太多次,麻木了,况且今天邀他打球,其实是想挫挫他的锐气的,如此不分伯仲,我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我看着远处正在蹒跚学步的孩童,眼前浮现嘟嘟那张跟他酷似的脸,问他:“韩先生,嘟嘟对你来说,重要吗?”
“不瞒你,我对子女亲情并不重视,家里已有一儿一女,你能帮我抚养孩子,我很感激!”
我好笑,转头看他:“替你解决了一个烫手山芋是吗?”
他尴尬地看住我,眼睛在暮色苍茫里闪过一抹沉重,我觉得好笑,都说出这种话了,他做什么又露出这种神情?
“江南,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着迷,你对我真的是个特别的存在。”
我一阵头痛,站起身,打断他:“韩先生,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现在已是有男朋友的人,请注意你的言行。”
唉,早料到他会说这些话,有点后悔跟他单独见面了,这个男人,很危险的。
他亦站起身,望住我:“江南,我知道自己有点不正常,甚至让你觉得,我是拿嘟嘟当借口,故意纠缠你,但我告诉你,即便没有嘟嘟,我也喜欢你。”
我苦笑,看住他:“那明惠呢?”
“她我也是爱过的,但人走茶凉,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倒是坦诚,真是不可思议,之前每见他一次,心里就火一次的那种愤怒,这会倒是没有了,我平心静气地道:“韩先生,谢谢你的欣赏,江南心有所属,实在抱歉。今天既然来了,我也有几句心里话跟你说,我是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唯一的一点财产还是你给的,若你哪天不高兴了,说不定就把它收回去了,我跟我的孩子们都会过得异常辛苦,我也请不起管家,但我们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认识了,我希望你能给我起码的尊重,我不想卷入你的生活,你明白我说的吗?”
他看住我:“这些日子,我真的很想念你。”
“请记住,只是因为我拒绝你,你才觉得我特别,若我轻易让你得到了,你便不会有这种感觉,相信我,你迟早会淘汰掉我的!”
他突然笑:“江南,这便是你的魅力,任何时候都能让我笑,即便现在!”
“诙谐感是可以学习的!”我也笑。
他突然正色:“江南,我向来心狠手辣,但是对你,我狠不起来,或许是因为我的孩子管你叫妈,抑或是,你真的折服了我,总之,我不想用非正常手段征服你,你今晚跟我说这么多,我服你,我答应你,往后不会再纠缠你,若是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你,韩先生!”心里却是这样说的:会找你就见鬼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次,我没有拒绝,我坐进他的车里,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之间并没有对白,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无比沉重,我其实是怕这个男人来纠缠我的,罢了,能挡一时是一时。
到达小区楼下,我下车,没来得及道别,他已调转车头,我苦笑,不放在心上,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恍惚上楼,两个孩子在客厅看电视,辛普森太太还在织她的毛衣,她的进步很大,已经能织不同式样的了,以前只能织一个直桶桶。
我换了鞋挤到她们当中,嘟嘟第一个蹭上来,两岁半的小家伙,话说得懵懵懂懂,路走得摇摇晃晃,但是认得我,半夜也知道叫妈妈。
他跟茉莉的感情很好,经常跟在她后面捣乱,把小姑娘的书撕烂好多本,茉莉经常投诉他。
他抱住我的大腿,圆圆的脸蛋像韩国泰,眼睛却像明惠,皮肤也白,长大必然是个美男子:“妈妈,你回来拉!”
他伸出手臂让我抱,我一把抱过他,茉莉也蹭上来,坐在我右边:“妈妈,明天是周末,我们一家去秋游好不好,辛普森太太说你明天休息!”
我看住小姑娘:“好呀,要不要叫上你的挚友呀?”
我说的是平儿。
她腼腆一笑:“好呀,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说完,一溜烟回了自己的房间。
瞧瞧,都熟悉到这地步了,我暗笑,看来他们相处得不错呀!
嘟嘟抱住我的头呵呵傻笑,我作势亲他的小脸蛋。
辛普森插话进来:“出去逛逛也好,也让我松口气!”
我看了看她织的毛衣问她:“马上就圣诞节了,你要回英国吗?我可以找个人顶替你几天的!”
“噢,上帝,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打算回去!”
我笑:“想要什么礼物,跟我说!”
“不用了,你已经送我很多礼物了!”
我笑笑,不置可否,真到了那天,还是要给她一份礼物的,西方人爱收礼物。
晚上回到房间,只剩下我一人,辛普森怕孩子们影响我休息,从不让孩子们跟我一起睡,对此,我是感激的,保姆做的这么尽职的,也只有她了。
我躺在床上,手机突然响起,居然是娜娜打来的,我纳闷,这姑娘很少联系我的,今天是有什么事么?
我接起:“娜娜,有事吗?”
那边传来哽咽声,我一阵紧张:“怎么了,娜娜?”
“江南姐,方木他……他……他要跟我分手!”
她抽抽搭搭的,一边哭一边说,我了然,这一天终于来了,方木那个花心萝卜,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这便是女人的悲哀。
我安慰她:“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她开始向我倾诉方木提出分手的始末,理由是方木要去越南执行任务,至少一年,他对娜娜说自己是不想耽误他,可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是想甩了娜娜,恰巧有这么个由头给他利用,还不至于让他背负负心汉的骂名。
娜娜其实是聪明的,一眼便看出了方木的心思,可有什么用,男方去意已决,再挽留也是徒劳,还不如接受现实。
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相信我,娜娜,你会遇见更好的!”
这是有根据的,不说还好,一说,她哭得越发厉害了。
我把听筒稍微拿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