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抚了抚额,在一旁的塑料靠背椅上坐下:“我知道,所有人都以为我跟楚皓在一起,不过是贪图他们家的财产,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他?就连我妈,也是这么说的。说实话,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动物,我也一样,跟他在一起,你说一点没满足我的虚荣心,那是骗鬼的,谁不渴望被别人高看一眼?可我没想过要嫁到他们家去享受荣华富贵,我只是喜欢他这个人而已,光是看着他,我也觉得生活是充满希望的,这种感觉,谁能理解?可是现在,即便我有倔强到底的勇气,却没有冲破现实的力量,如果让所有人痛苦,这样的感情还要继续吗?”
“不,你太武断了,这种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我也曾经有过,不为别的,仅仅是为了胸口那剧烈跳动的爱情。我们结婚了,远走他乡,本以为,幸福从此就会开始,可是不是,现实生活比电视剧要戏剧化的多,我们不断争吵,相互倾轧,最后分手,所有的努力付诸流水。楚皓也一样,即便他有我当年的勇气,你就敢笃定,你们会百分百幸福吗?”
我的心蓦地一痛,整个人像刚从冰窖里拖出来的一样,僵在原地,冷笑一声,看住他,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既然知道没有好结果,就不要做白日梦,是这个意思吗?”
“江南,你是在赌气吗?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个特别的女人,外表冰冷,内心倔强,网球也打得好,我身边很少你这样的女人,你确实很有吸引力。”
吸引力?这个男人莫不是脑筋有问题?这种时候,跟我谈什么吸引力跟网球,谁有心思听他说那些?
可惜,还不等我开口抢白他,他又向我扔出了另外一个炸弹。
“一直顾着说他们家的事,我倒把最重要的一个讯息忘记给你说了,我刚才说过,楚少爷的婚事是他们家里帮忙策划的,所以,肯定早就有订好的人选,很不幸的,这个人,就是我的堂妹,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操办堂妹的婚事的,婚期定在年底,所以,我并不是闲得无聊才缠着你说这说那。另外,就在刚才,我做了个决定,你要不要听一下?”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眼前仿佛起了一层雾罩子,耳朵嗡嗡作响,大脑像是要炸了一样,我徒劳地看着对面的男人,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仿佛是一面镜子,那镜子照着我现在的生活,就在刚才,经这个男人的手指轻轻一戳,我的世界,碎成一地残花。
他不管不顾地说下去:“江南,我已经说过,你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从那次跟你打过网球后,我就对你刮目相看,怪不得楚皓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他是没的选择的人,但我不是,我是自由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交往试试?”
我的胃部因为那杯红酒翻江倒海,又因听了这如晴天霹雳的消息,顿时一阵恶心穿透空虚的腹部,我没忍住,捂住胸口,“哇”的一声,开始呕吐,适才喝下去红酒以及中午吃的午饭,全部倒了出来。
他站在离我不过两步距离的位置,吐出的那些脏秽物全部吐在了他的鞋子跟裤脚边。
由于我是蹲着的,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想象,他现在一定是瞠目结舌。
我虚弱地仰起头,用手背胡乱擦拭掉嘴角的脏物,声音空洞地道:“抱歉,鞋子我改天帮你洗,现在能不能麻烦你,先送我去趟卫生间?”
我全身无力,能求助的只有他,此时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阵夜风吹来,我全身冰冷,看着他那张不可思议的脸,我顿时觉得很解气,我想他应该也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在向一个女孩表白后,对方却吐得他裤脚鞋子都是红酒。
“江南,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先扶你起来,但你现在可别晕倒,我这个样子,可不想抱你!”他苦笑着摇头。
我无奈叹息,都这个时候了,这个男人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真的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强撑起身体,站起来,自嘲一笑:“放心,不会有那种机会的,我比你想象中坚强的多!”
他果然对这里很熟悉,带着我下阶梯,从一楼的俱乐部侧面进去坐电梯。
盥洗室在三楼,电梯开后,我立马冲了进去,伏在马桶上继续大吐特吐。
仿佛那些吐出来的是我这段日子以来,内心积累的苦楚与酸涩。
吐得胃里再没有东西可吐了,我才按了按钮,将那些污秽物冲下去,心也随着扭曲的漩涡沉到了无边的黑暗中。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一脸病态的苍白,双目赤红,连妆都是花的,手摸了摸脸,一把泪水,透心的凉。
怎么会哭?我问自己。
不是说好,即使结局无法圆满,也会潇洒的送他走吗?
我试图笑消化贺成在外面向我传达的那些讯息,可心不受控制,就是不愿接受,明明我们先认识的,现在我却要拱手相让,凭什么?
可是……我再次看向镜子,认真的看,这样一个平凡的我,拿什么去跟人家争?
楚皓,我微张着嘴,无声地唤着他的名子,心想,你现在要是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可是,即便你在我身边,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贺成已经说过,你是没有选择的人,那能选择的,不就是我吗?
胸口莫名的紧缩,像是要窒息一般,我控制不住抽噎着,以手掩面,泪水自指缝间溢出。
哭了一会,我强迫自己镇定,死咬住唇,直到舌间传来一丝咸咸的血腥味,我才松开。
有什么好哭?不就是知道他要订婚的消息吗?你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吗?
说话都是容易的,要真的说服自己,却难如登天,我内心绞痛,只感觉眼前什么也看不到。
“江南,你好了没有?不会真晕倒在里面了吧?”
门外响起扣门声,我知道是贺成。
我对着镜子抹了抹脸,收拾好自己的一脸狼狈,眼睛是肿的,怎么也掩饰不了,我懒得管那么多,补好妆,转身扭开了门。
不知道他哪里来了神通,再见到他,他居然连衣服鞋子都换过了,一脸神清气爽的站在我跟前。
“抱歉,你的鞋子呢?”
“不用管它,我很多鞋子。”
我心力交瘁,懒得继续聊这个话题:“我有点累了,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他看住我,不语,欲伸手过来抓我的肩膀,我身子一个激灵,忙往后退了几步,他已经伸到一半的手,又悻悻然地缩回了大衣口袋里,仍旧似笑非笑地道:“江南,你真是厉害,居然能够如此对我视若无睹!”
我不客气地撞开他,出了盥洗室,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随便你送不送,我可以叫车的。”
他立马恢复一贯的温文尔雅,紧随其后,与我并肩而行:“怎么会?能为你这样的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请!”
我扯了扯嘴角,抿唇不语。
我没让贺成直接送我回家,而是让他在我跟楚皓常约会的老房子那里放我下来,我的车停在那里。
我需要安静,我打开车门坐进去,发着呆。
心乱如麻,不过是一瞬间而已,我的世界就乱成了一窝粥。
刚才在贺成面前,我尚且能逞强的保持一些体面,但一人独处时,那些无助的烦恼将我包裹的密不透风,连喘息都困难。
我该怎么办?我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暮色已经包裹这个城市,平时吵闹不已的小巷子里,这会居然静谧得如同太平间一样。
我颓废地趴着,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我拿起一看,是楚皓。
抿了抿唇,我将手机扔回座位上,任它铃声大作,不知响了多久,可能觉得即便打爆,也不会有人接,自动放弃了。
我眼眶一热,泪水如雨丝般滑出眼眶,楚皓,这个时候,接到你的电话,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不起!
我双手掩面,无声地哽咽着。
“江南,你在这里做什么?”
良久后,有人敲了敲车窗,我茫然地抬起头,居然是楚皓。
那张熟悉的孩子气的脸,在暮色苍茫里,我居然感觉陌生。
想起刚才知道的一切,我推门下车。
“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的声音疲惫而焦虑,我听了,更是心焦,我知道他在担心我。
我不语,只看住他。
他又道:“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去了你家,没看到你的车子,才找来这里的!”
我在心里冷笑,你怎么找的到我,我根本就没有回去,远方亲戚也没来我家,我刚才跟你未来的大舅子在你们家的体育场顶层把酒言欢,讨论着你的婚事跟家庭,你如何能找的到我?
“江南,你跟我说话好不好?”他突然抬起我的脸,蹙眉道:“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我看住他,目不转睛,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