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弟弟他们都去哪里了?怎么没见到?”
“他们去暑假班了,我等下会去接他们,你方叔叔去外地出差了!”
心神不宁,这让平儿心底升腾起一抹强烈的不安,想起久未联系的茉莉,他随口道:“妈,姐姐有没有跟家里联系?”
“哦?”
江南诧异地望住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茉莉的眼睛遗传了妈妈,两人在看人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噢,联系过了,她说暑要实习,所以不能回来,她快毕业了嘛!”
江南挂上勉强的笑,平儿也是勉强的笑。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平儿也不可能会料到,会有那么一个让他崩溃的消息在等着他。
半夜的时候,他起床去楼下找水喝,在经过江南的房间时,里面传来呜咽声,他下意识停住脚步,本来只是想听听有什么事,若是不是大事,他打算就这么下楼的。
“你又做梦了?”是方叔叔的声音,大概是没想到门外有人,音量还有点高。
他只听到哭声,妈妈只是哭,他正欲迈步离去,又听道:“别哭了,让平儿听到,他肯定会疑心,这样,茉莉的事就会暴露了。”
还是方叔叔的声音,似乎提到了茉莉的名字,不,不对,是确实提到了。
仿佛被什么拽着一般,他将脸贴着门板,哭声越来越强烈:“怎么办?平儿知道了可怎么办?我没信心瞒着他,只要看着那孩子的眼睛,我就会想到茉莉的脸,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在平儿大学毕业前,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是茉莉吩咐的!”
是方叔叔的声音,比刚才低了。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床上相拥的两人同时回首,惊恐地望向入侵者,又面面相觑地看了对方一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茉莉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必须瞒着我?”
平儿几乎是吼出声的。
平儿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双膝坐在地板上,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刚才,妈妈哭着告诉他,茉莉在刚入学没多久,就辍学了,辍学的原因,是精神异常,她经常会在半夜起床,将自己脱得光光的,严重扰乱学校纪律,被强制停学,接受治疗,现在正在A市一家山顶疗养院疗养。
平儿如遭霹雳,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样一个炸弹在等待着他,炸得他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仔细想想,年初的时候,刚开始给她打电话,她还有接,那之后就没有回应了,并不是不想联系他,而是已经从学校辍学,去了疗养院。
他不敢想象,那么明媚动人的茉莉,温柔体贴的茉莉,从小待他比亲人还亲的茉莉,会是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
可这些事也不是没有一点前兆的,在春节的时候,就已经有预兆了,她总是一个人呆坐,久久地看着一个地方,叫她也是好久才回过神。
平儿哭得不能自已,江南进来,在他旁边蹲下:“平儿,姐姐现在不能见你,她时好时坏,她在清醒的时候,最记挂的就是你,怕你知道影响生活,所以让我们瞒着你。”
“多久了?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平儿擦干眼泪,瓮着鼻子问道。
“有时候会不理人,但大多数时候是好的。”
“你们多久联系一次?”
“我每个月都去看她,但她只是看着我笑,也不跟我说话,总是问我,你什么时候去看她。”
说道这里,江南也哭将起来。
“我明天就去看她!”
平儿抓着江南的肩膀,哭起来:“妈妈,让我去见她,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把她一个人扔在那种地方,这对她太不公平了,从小她就被你冷落,现在还把她扔在那里,我要去接她回来,自己照顾她。”
“平儿,你听妈说,你现在即使去了,她可能都不认识你,她时好时坏,她不想你看到她这个样子。”
“你走开,你们大人就是这么自私,只为自己着想,我要去见她,把她接回来,让她呆在我身边!”
“平儿,你听话,这是她在上个月我去见她时,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写给你的信,你好好看看,看了以后,还要去见她,我也不阻止你!”
说完,江南站起身,出了平儿的房间。
平儿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手指拿起江南放在地上的信,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逐字逐句地读着。
平儿:很抱歉,信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歉,可除此之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虽然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读到这封信,但应该距离我写这信的时间应该是相差很远的。
首先,请别责怪妈妈,自从我变成这样后,她流了很多泪,每次见我,眼睛都是肿的,你也知道,我们的妈妈有多爱美(微笑)。
我对于自己生上这样的病早有预料,在上高中时,我自己就感觉到了,但我没说出来,当然是不想承认自己不正常,依据是,在一个夏天的夜晚,我把自己的衣服脱光,在房间走来走去,被妈妈看到,第二天,她私下找我说这件事,我全然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其次,不要有任何内疚,我变成这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在神智清楚的时候给你写这封信,全然是因为我挂念你,真的,平儿,我在清醒的时候,总是很思念你。
我会想到很多,我们的小时候,我们一起去过的沙滩,我们一起居住的房间,你骑着自行车載着我穿梭在行人稀少的林荫大道,风飒飒地吹过,我紧紧地搂着你的腰。
还有,这里并不是医院,只是疗养院,我在这里没有被当作病人看待,而只是单纯的疗养身体。
我来到这里以后,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生活,还记得我们读过的《挪威的森林》那本书吗?直子在去世前,也是住在与世无争的山上疗养院,我现在的情况跟那差不多,想来很好笑是不是,小说里的情景居然被我给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