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躺在沙发上,鼻子抽一抽的,房间的灯开到最亮,天花板仿佛在眼前摇晃,睫毛一闪一闪的,缀着泪珠。
一个人在这边漂泊这么着年,她习惯了寂寞,那是没有人陪伴,自然就习惯了,但这些日子,跟许平同居,她也同样习惯了两个人的朝朝暮暮。
一气之下将许平轰走,或者是自己摔门出去,都是可以的,但这样,就彻底把许平推开了,想来想去,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的。
一个人固然孤单潇洒,但习惯了两个人,也就少了重新面对孤单的勇气,所以,她没骨气地闷着枕头,想把自己闷死。
她甚至想过要跟许平结婚,若是在二十岁,像今天这种情况,她早就一走为快,谁还没有“铁骨铮铮”的年纪呢?可她已经三十二岁了,她甚至赌气地想,只要自己再年轻个五岁,她都不至于这般低声下气。
回到二十七岁,用三年时间忘记一个人,也才三十岁,她还有可能再重新爱上一个人,开始新恋情,可事实是,她已经三十二了。
在中国,有那么一个不好的风气,女孩子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说你是剩女了,要是没有男朋友,身边的人总会指指点点。她不算失败,有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小破房也有一套,还有一辆代步的车,(尽管还在还贷款),若是跟许平一拍两散,经济上不用怕。
但她怕的不是这个,而是一个人面对回忆的冷清与萧瑟,那种凄凉,就像掉进了冰窟,要多绝望有多绝望,况且,她也是想跟他过一辈子的!
不过是吵个小架而已,她还不能如此冲动,像个无知的少女。
但她也想不通,自己为这段感情可谓是忍辱负重了,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滚,睡得迷迷糊糊的,甚至连时光倒流这样的幼稚念头都有了。
比如:如果重新回到十八岁,她一定更加努力,考个比现在还好的大学,初中就开始保养,现在绝对看不出来有三十岁了,更荒唐的,她还想着,回趟老家,让爸妈把她的户口本上的年纪改小一点。
也是没谁了!
这些都是不现实的,就像是白日做梦,她或许觉得太过荒唐,马上让自己回归正常世界。
想到最后,她干脆这样安慰自己:谁叫她年纪大了呢,如果对方是个江北裁缝,她还有扔了也不可惜的豁达,偏偏是个事业有成,英俊潇洒,只要她一挪窝,大把女孩争着上位,这样的优质男人,只要不傻,都不会拱手让人。
胡思乱想的人睡觉是很容易的,一觉睡到上午十点,起床时,许平已经去上班了,房间冷清的像太平间,她忙给介恒去了电话,说自己下午上班,刚拉了被角,准备继续睡,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合照,又立马想到依依,心没来由的难受。
睡不下去了,起身洗漱,想起这几天都没有开车上班,忙又去公司取了车,向介恒告假一天,开着车子四处奔波,没有见依依的影子,能问的同学朋友,都问过了,可大家都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事实上,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依依平日根本就不跟同学,联系,谁她都不联系。
城市这么大,要想找到一个人有如大海捞针。
依依没有一点音讯的同时,跟许平的关系也进入了冰封期,许平照样是忙得不着家,用小雅生气时的话说,那就是整天跟他的前女友腻在一起,哪还有心情理自己?
以往半个月还能见一次面,现在,一个月都见不到面,小雅不是没想过分手,但是在对方主动提出以前,她要保持自尊,不能先败下阵来。
许平偶尔也会回来一次,她自嘲地想,彻底把这里当成旅馆了,即使见面,两个人也是各自让路,当对方是空气。
小雅逐渐接受了现实,偶尔也跟介恒聊天,聊完就睡觉,看书,写稿,心里乱的时候,这些事完全做不好,心静如水的时候,才能做到。
这晚,她九点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许平十二点下班回来,站在沙发旁边看了看,还是将她抱起,小雅感觉身子一空,下意识睁眼,见是许平,眨了眨眼睛,继续装睡,许平也默契地别过脸。
自己还被他抱着,多日来的不理不睬,让她不好意思开口,只装哑巴,许平也是,将她放到床上,就出去了。
小雅这会倒是睡不着了,盯着那背影傻愣愣地发呆,心想,怎么回事,不是冷战么,怎么还管起自己的死活来了?就这么看着,也不动摇,本来以为他是要出去的,谁料,就一下,许平也转过头看着自己,两人都脸红了,默契地别过脸。
他出去了,她坐在床上,听到浴室的流水声,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小雅觉得难受死了,睡又睡不着,等下他进来了,自己是装睡,还是理他一下,反正主动打招呼是不太可能的事,想了想,她决定装睡。
故意摆了个很差的睡相,摆成一个大字,将整张床都占据了一半,床本来就不大,这会倒好,更加小了,她一个人睡得了。
许平进来的时候,见她这样,只关了灯,侧身在她旁边躺下,不理她,也不挨着他她,像是在比耐力一样,谁也不肯先低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小雅只觉得自己幼稚到了极点,一开始仍旧不肯认输,霸占着整张床,半个小时后,她还是收回了手脚,给许平挪了位置,他也只是往里面睡,但并不碰到她。
已经入冬,多少还是有点凉的,小雅睡在被套上,不觉得冷,到了半夜,受不住了,还是缩进了被子里面,依旧是谁也不理谁,睡着了后,还是拥抱在了一起相互取暖,天亮以后,又分开了,谁都不提昨晚相拥而眠的事。
小雅想起上初中时听过的一首歌:一张双人床中间隔的是一片海,我希望是手放开。
那个时候,她听得可起劲类!
各自上班,各自倔强,但明显,小雅的抵抗力没有许平强,她日渐消瘦,尽管工作忙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心里有事,人一天比一天憔悴,她的五官生得算是和谐了,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有点小家碧玉的淑女气质,但现在……简直不忍直视!
两眼无光,晚上也不做面膜了,随便抹点什么就睡了,第二天起床,人不人,鬼不鬼的。
说到她的形象,许平觉得她是自暴自弃,平日里,头发打理得光泽度十足,虽然是一头直发,却也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但看现在,乱蓬蓬的,像是刚刚被人揪住头发,胖揍了一顿一样,简直狼狈的他都不好意思看。
再说穿着,平时在家里,她不是个特别爱打扮的人,短袖配牛仔裤,是她的最爱,这会倒好,穿着不知从哪里揪出来的大睡衣,完全没有形象,若是在头发上缠两个发卷,就像周星驰电影里面的那个包租婆了,许平实在无法释怀,以前在他心中神一般存在的女神,这会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他知道自己有责任,朋友出了事,他非但不安慰,还恶语相向,换成别人,早就甩袖子走人了,他也是想她走的,不过是不想主动开口而已,但她生地笨,不管你怎样冷落,就是不走,打定主意,要跟你死磕到底。
他们两个之间好像上演了一场无声的哑剧,剧本是自己编写,导演也不需至于台词,都是在心里默默念着的,小雅想,我不会自己走的,除非他主动提出,许平想,她总有一天会自己走的,我绝对不会主动赶她。
无论何时,她都把自己蜷缩至最渺小的一个存在,不能他觉得自己是在这个房间里,好像会把自己赶出去一样。
许平也一样,照样上下班,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没有导演,没有编剧,连台摄像机都没有的哑剧,注定是唱不久的。
许平开始心疼她,蓦地抬头,发现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如个幽灵般飘进了卧室,看着空洞洞的沙发,他慌神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这段感情也要惨淡收场了,打心底讲,他似乎还没有做好放她走的准备。
他盯着自己的膝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怎么办?怎么办?
正要起身说什么,听到了久违的,颇有魄力的声音:“你先别哭,我马上过来!”
不过数秒,小雅已经从卧室出来,衣服已经换过,头发也梳理过了,甚至还化了淡妆,许平惊讶她的速度,却也不做多想,小雅看都没有看他,拿过茶几上的车钥匙,当他是个影子般,越过他,出了房间,留他一个人傻站着。
她去了代晓云的家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房间里乱得像刚被人打劫过,晓云头发散乱地坐在一堆废纸的沙发上,地上的垃圾太多,小雅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下脚,在晓云旁边坐下。
环顾这满室狼藉,问道:“这是怎么了?陆川呢?”
她实在意外,昔日温暖的小窝,怎么糟蹋成这样子?
晓云仰起脸,咬着嘴唇看住小雅,眼里蓄满了泪水,眼睛早已红肿,看那红肿的程度,都不知道哭了多久了。
“怎么了这是?跟陆川吵架了?”
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原因,看这个样子,该不是……
她不敢往下想,也不愿往下想……
“小雅……”
代晓云放声大哭起来,双手掩面,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声听起来像半夜里喊冤的女鬼。
“快别呀,宝宝还在肚子里呢,你哭成这样,他也会难受的!”
小雅忙把手放在代晓云的肩膀上,看她这身怀六甲的,喝个水都难受,还哭成这样,都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受不受得了。
“陆川他……外边有女人了!”
说这话时,晓云是咬着唇的,眼里迸射出的火花足有一火车。
小雅根本就没听进去,或者说,她压根不觉得晓云说的是陆川,只“哦”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晓云:“你刚才说什么?”
晓云咬着唇偏过了头,仍旧是在哽咽,小雅这才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又确认了一遍:“你是说,陆川出轨了?”
晓云点了点头,拿手搓着脸。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呀?”
小雅并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说倒陆川,他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老公,对晓4云更是没得说,工资上交,又优秀,生怕让晓云多做了一点事,也正因为这样,晓云才经常在她跟依依跟前炫耀。
代晓云刚怀孕那会,陆川一天忙得跟什么似的,仍然不忘记,叫家人做好饭送到医院给晓云吃,生怕她吃食堂的饭没有营养。
“一开始,我也像你想的那样,以为是自己多疑,搞错了!”
代晓云抽了纸巾揩眼泪,瓮着声音道。
小雅只觉得晕晕乎乎的,明明看起来最不可能出轨的一个人,却在老婆怀孕的时候,上演了一出狗血桥段,这都是什么事呀?
她还清楚地记得,陆川当年追代晓云的情景,陆川条件不算好,但胜在成绩优秀,能吃苦,所以搏得了晓云的欢心。
论姿色,晓云随不是依依那种惹人注目的美女,却也是五官端正,还是大学生,家庭条件虽然一般,但是配陆川,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晓云当初身边的追求者也不少,当中比陆川条件好的也不少,但她偏偏看中了这个穷小子,还说自己永远不会后悔。
而事实上,她在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没有让别人看错,陆川向上,一直给她编织着美好的生活,两个人一起努力,买下房子,结婚,又怀孕,眼看着就要过两天好日子了,突然生出这么一桩事来。
小雅想得头痛,人为什么都这么自私,这么健忘,自己苦的时候,有人陪你渡过,一旦挨过了那个时期,就不负众望地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