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内心复杂,他如果能告诉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事饮泣该有多好,他为何总是对自己设有心防?
夜静得可怕,她的房子又是在郊区,不管她如何想,如何矛盾,回应她的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迷迷糊糊中,她也因太过疲乏而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难得的,许平比她早起,更难得的是,还体贴地做了早餐。
望着桌子上简单的鸡蛋跟白米粥。还有煎得有点发黑的火腿,她顶着一头乱发,噗嗤笑出声:“火腿都能煎糊,我也是服了你了。”
平儿笑,走过来推她进盥洗室,边走边说:“快去梳洗吧,等会该凉了。”
梳洗完回来,小雅拿眼角瞟了下对面的男人,心想:昨晚的事,他怕是忘记了吧,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一般的人,怕是没脸见人了,他倒好,还大大咧咧地做早餐吃。
平儿也猜到她在想什么,与她对视一眼,将鸡蛋夹进她碗里,笑道:“我做的不好吃是不是?”
“不,没有,已经很不错了!”
小雅干笑着摇摇头,咬了口没什么味道的荷包蛋,这会别说什么早餐了,吃什么,她也是食不知味。
平儿突然放下筷子,十指交叉,撑着下颚,眼睛望住她:“小雅?”
“嗯?”她蓦地抬头,对上他无比认真的眼睛,筷子僵硬地握在手里。
四目相对,两人都各怀心思,她在想:他要说什么?
他在想:我该怎么跟她说昨晚的事?
“昨晚……”两人同时开口。
平儿笑:“你先讲!”
“不,你讲吧,我想,我要问什么,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小雅也放下筷子。
“小雅,我那天说过,我并不想承诺什么,并不是因为我敷衍你,而是在我身上,确实发生过一些事,虽然过去很多年,我却仍然无法释怀,能不能拜托你,等我想说的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
“嗯,可以,想说的时候说就可以了!”
小雅松了口气,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让人沮丧的话,又做早餐,又这样那样的,感觉就像是“最后的晚餐”,有那么一种凄凉的意味在空气里盘旋。
许平突然握住她的手:“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嗯?”
他望住她,清澈的眸底满是真诚,秀气的脸庞上看不到平时的稚嫩,反而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稳。
小雅突然笑了,握住他的手:“当然,我说过了!”
两人十指紧扣,传达着彼此的力量,这一刻,他们都相信,是不会分开的。
夜里,韩依依一个人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只开了地灯,光线黯淡得很。
对面写字楼的广告牌挥洒出耀眼的光,投在这边的窗棂上,房间里的依依只穿了件黑色的吊带睡裙,如个木偶般,抱腿坐着,头一直歪着,这个动作维持很久了。
记忆的线路被接通,闪出痛苦悲哀的光。
那是很小的时候,应该是妈妈过世几年后,虽然家里已经新添了三个成员,但毕竟都跟她不是亲人,跟小雅关系再好,她也不可能天天去住在别人家里。
人与人之间,若是没有一点界限,很容易把关系弄得尴尬。
她一个人睡一个房间,爸爸跟继母总是忙着工作,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有一个跟她关系很好,有一个却一直不怎么待见她。
公主房里的大床上边,挂着一张全家福,她跟两位“哥哥”站在后面,她站中间,爸爸跟继母坐在前面,但她是面无表情的,只怔怔地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在外人看来,这一定是阖家欢乐的画面。
只有她知道,不是的,她的心里非常反感这个家。
从吴海洋来到她家以后,就对她跟小雅很好,她一开始也不喜欢跟他玩,但是时间久了,她觉得他还是不错的,对自己跟小雅非常照顾,上学也会在路上等着她们一起回来。
她刚上初中那会就看出来了,吴越喜欢小雅,每次都会在放学的路上堵小雅,吴海洋则对她更加体贴。
在周末没有父母在的时候,开着车载他们三个去附近的牧场玩,四个人骑两匹马,那个时候,真的是好无忧无虑啊,他甚至向她表白过,说等她考上大学,两个人就交往,父母那里,他去说。
她也是信任他的,任何男生的追求她都置之不理,在她眼里,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吴海洋。
他聪明懂事,对人体贴,比她周围那些只知道作威作福的男生强上百倍。
上初中的时候,她基本住在家里,主要还是因为吴海洋会经常从上大学的城市回来,他大自己七岁,她初三那年,他已经是名大二的大学生了。
那是一个暑假,本来他说自己想趁暑假去爸爸的公司实习一下的,但两位大人见小雅一个人在家,吴越又去了国外读书,变提议让吴海洋在家里照顾小雅一段时间,好好那时候,小雅刚做了盲肠手术没多久,不能到处走动。
两个人听了高兴得不得了,能有时间独处,又不被打扰,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虽然两人互生爱慕,但也恪守着底线,偶尔会在四下无人时牵手接吻什么的,最后那道防线,两人都没有跨越。
夏天的夜晚别墅里四下无人,佣人都回房间睡了,小雅在自己的床上熟睡着,如瓷器般滑嫩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睡得正酣,现在的她,鲜少做梦,即使有,也是美丽的梦。
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一个黑影闯入了房间,甚至将房间的灯都打开了,像是想故意看依依震惊的表情似的。
她没有知觉,连自己的手被绑上了也不知道,等她惊醒的时候,只感觉手脚冰凉,动弹不得,正要张嘴大喊,那人拿黄色胶布封住了她的嘴巴,一层又一层。
她只能垂死挣扎地瞪大双眼,她看清楚了侵犯她的是什么人,那人的模样让她作呕,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她挣扎着想跑,那人拿出皮带,一下下抽在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痛得她皮开肉绽,身为千金小姐的她,从小都未受过这样的痛。
“嘶”,待那人打够了,她的裙子也被撕成了碎片,她的绝望达到顶点,眼睛一闭,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但嘴被封着,根本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只记得,自己在昏过去前,吴海洋闯了进来,时过境迁,她早已忘记吴海洋当时看到自己光着身体躺在房间里时怎样的情形。
后来警察来了,吴海洋也不让他们进去,一直锁着门,警察只好先把侵犯小雅的那个工人带走,待小雅情绪稳定后再过来做笔录。
韩父从外地赶回来是第二天,依依的继母气得浑身颤抖,将依依搂在怀里,不断安慰她:“好孩子,一切都会好的,没事的!”
笔录自然是没有去录的,韩震天有钱有势,警察局那里,随便兜一下,就摆平了。
通过这件事,依依的继母倒是对她越来越好,但是没有用,自从那件事后,依依变得不爱说话,在学校里也是一个人呆着,有时候连小雅都不理。
终于,在一个冬天的夜晚,她吃了大量的安眠药睡过去了。
救她的是小雅,那天小雅刚好去她家里拿资料,进去后,空无一人,连佣人都不在,然后,她就看到了口吐白沫的依依躺在地板上,身边还放着一封遗书。
当然是抢救过来了,后来问她为什么要自杀,原因居然是因为当时已经大学毕业的吴海洋听从家里人的话交往了一个大人安排的女朋友,按照礼数送她去医院,如果修成正果,依依得管那女孩叫嫂子。
她自杀发那晚,白天的时候,吴海洋刚好带了那女孩来家吃饭,父母也很满意,只有依依的心是弯着的。
到了晚上,她就做了那样的傻事了。
送她去医院的是小雅,但那之后,依依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活泼与开朗,回到学校上课后,也不再回家,执意要在外面租房子住,家里人虽然拗不过她,为了避免激怒她,也只得由着她。
大学毕业后,依依的父亲去世,只七年了,她第一次回家,也是第一次见吴海洋,他已经结婚了,虽然不是第一次交往的那个女孩,但确实是结婚了,还生了个儿子,跟他很像,叫她姑姑。
她知道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也就绝了那门心思,但事有凑巧,吴海洋的妻子在两年前在生产第二胎时因难产去世,小孩耶因为憋得太久,胎死腹中。
依依那次回家了,看到痛失妻儿的吴海洋哭得像个孩子,她心里也不好受。
虽然她曾诅咒过,希望那个女的能从这个世界消失,但也只是气极了时的发泄而已,真要她做什么事去伤害这两个人的感情,她还是做不出的。
事情变成这样,实在让她意外。
丧礼过后,依依回到原来的地方上班,小雅曾经问过她,有没有想过恨吴海洋重新开始,她当时笑得凄然,怎么可能,再怎么样,他也是结婚过了的人,即便家里人不反对,她也没勇气顶着舆论的帽子,嫁给自己的“哥哥”啊!
小雅想想也是,没有结婚过还韩说,现在老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若是要打破这层封建思想的束缚,感觉是任重而道远!
小雅也不再提那个人,但韩依依这些年的表现,还是让小雅吐血,男朋友换了一批又一批,日子像过着好玩似的,也不为自己考虑。
小雅知道她还没有忘记吴海洋,或者说是在等着他。
韩依依想得头痛,蜷缩气身体,靠床坐着,身体微微的颤抖,哽咽声自喉咙溢出,那么刺痛人心。
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是特别好,所有,她的哭声,吴海洋也是听见了的。
本是不想去理会的,但那刺痛人心的哭声,还是让他推开了房间的门,韩依依恍惚地抬起一张像是泼过水的脸,卷发随意地散着,怔怔地看着吴海洋,嘴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吴海洋走到她跟前,在床沿前站着,痛苦地出声,嗓音干涩:“依依?”
“你进来做什么,我没事!”
不想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她赌气地偏过头,拿手背胡乱地揩着泪水。
他是想伸手去握住她的肩膀的,但她已经明确地表示拒绝了,也让他进退两难,一旦上前,就要承受一种必然的后果。
想了想,他还是缩回了手:“早点休息吧,别想以前那些事了,已经过去了!”
小雅仰起头,好笑地看住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吴海洋也一脸难看地回望住她,一时语塞。
依依突然从床上爬起,站在地板上,偏着头头,挑衅地看住他:“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回去的,生意你自己管理就好了,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不能这么任性,我妈身体不好,孩子也需要人照顾,家产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你要这么不管不顾吗?”
“那是你的孩子,妈也只是你的妈,那个家里,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你这人真是奇怪的很,我把我爸那么多的资产拱手让给你,一有什么不满足的,你没看别人家,为了点资产,争得头破血流的,你倒好,到手的钱,还不要!”
她尖酸刻薄地说着,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看起来有道理一点,事实上,她完全没道理的,父亲留下的产业不一起去打理,平时就知道到处瞎晃悠,可有什么办法,那样一种尴尬的关系,让她能怎么办?
“你真是无可救药的很,以为我稀罕那点钱么,我妈这些年对你还不够好,你继续这样任性,你迟早哪天会后悔!”
“那也不用你管,我自己的事,我会看着办,你赶紧给我滚回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那就看一看,到底谁厉害!”
吴海洋也被她的泼妇骂街给刺激得口无遮拦,“嘭”地一声,甩上门,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