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道：“我曾以为，爱上你，你就是我的心脏，就算你要我的心，我舍去又何妨？还记得人间时，我在广播里讲的故事吗？《商人与四个妻子》……”
她移着好看的莲步，就像在说一件无己的事，重叙着那个故事。
“我与你在下界相爱之时曾说过，若情不在，放过彼此。帝湛，既然要了结情缘，梁祝是我送你的歌，分手了，我就为你跳一支舞……”
他那样伤她，就算是分手，也要他牢牢地记住她。
而她，却会在未来的岁月里淡忘他。
爱过一场，她要用下一场更刻骨的爱恋来淡化他留给自己的记忆。
青霜凭空一挥，一只留音玉简留到她的头上，化成了一只钗，飘出一阵优美的曲子，她翩翩起舞：“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帝湛定定地看着她起舞、轻唱，这是他第一次看她跳舞，她飞旋，她投入，她微笑，她悲凉，她凄美……
青霜跳毕，漂亮地行了一个福身礼。
帝湛早已是泪流满面，望着青霜无语哽噎。
“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种族、不是仙凡之界，是两颗心，有人穿越千里万里，而有的人还在原地。帝湛，忘了我，我已经放弃了与你的情，无怨、无悔、无爱、无恨，我会等着那一天，有一个对的人笑着从朝霞中走来，告诉我：他欢喜我，而我会对他不离不弃、不相疑……”
她蓦地转身，轻盈如来时，没有任何的负荷，青阳府的大门在她身后应声而合。
帝湛在快合的那刻冲了过去，大门终究合上，他撕心裂肺地痛呼：“小霜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好不好？”
他拍打着府门，无力地点点滑坐在地。
明明时间这般短，却像是过了万年那般漫长。
漫漫永生路，寂寂仙界时光，如果没有深爱之人相伴，这日子又当如何难熬。
青霜在里面停下了脚步，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不是不爱了，而是她无法再信他了。
她不敢相信，她害怕有一天，他不再爱她，会不会提着剑刺入她的胸膛。
在还有理智之时，不如就这样放手。
“小霜儿……”帝湛滑坐在地上，哭得毫无形象，哭声悲切，似在尽情发泄，又似在刻意抑制，传到人耳里令人肝肠寸断。
不知过了多久，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去，每一步不是在走，而是在走刀尖火海之中，每远离一步，就似离她又增隔了千里。
他走远了，青霜打开了门，在暗处的泽佑立时又来了精神，这着实是一出苦情大戏，难怪天后寻她帮他们渡劫，她深爱的那个依旧是帝湛。
他与元瑾出身尊贵，绝不会抛下颜面去纠缠一个女仙，而她更不会拿下凡之事做文章来纠缠他们。
仙界贵族下凡历劫，最怕的劫完了，而情却在。
泽佑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此刻才知，当知晓阿九是谁，他的心动了，他的心更痛了。
青霜的双眼有些红肿，她自嘲似地勾唇苦笑：“你的仇人是子染神君，当年的你斗不过他，我是你最大的缺点，如果这会成为你的负累，我帮你斩掉。帝湛，我无法相信你的情，可我却是最了晓你的人，这一次快剑断情，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如果你够聪明，就别去寻你的族人，我能为你做的，也只这么多了。”
你活了那么久，我已经走过了三百世。爱了那么多好的、坏的男人，深深浅浅、长长短短亦有数百次，未曾恢复数百世记忆的我，可以简单地爱，恢复了记忆，却无法依如最初。
“相逢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青霜轻诵着诗句，重新进入青阳府。
泽佑在门后头，心痛之感袭来，宛似下界之时，得晓青霜想着那些花招，只是为了替元瑾守住身心，撕心裂肺不过如是，眼泪如倾泄的洪，怎么也止不住。
他得找个人说说，否则他会觉得很压抑。
*
潜龙宫。
元瑾坐在一张茶案前，案上摆着一只精致的火炉，定眼细瞧，会发现与下界之时阿九所用的火炉很相似，就连里头的那块银丝炭都像，他的身前蹲着一个仙童，正在瞧火烹茶。
自历劫归来，二人在茶艺上都有长进，学会了品茶，学会了这样一边烹茶一边看书。
“元瑾……”泽佑微微蹙眉。
他们都发生了改变，只以为彼此都未察觉，可生活的细节都因阿九在变。
元瑾上下审视着泽佑，“你哭了？”
很是不敢相信，这个小霸王居然会哭。
泽佑道：“你答应我一件事，你发誓不和我抢，我就告诉你。”
元瑾很是深沉地道：“那得看什么事。”
万一答应错了，他不要后悔。
在下界历劫时，元瑾先道破自己对阿九的感情，不就是害怕他们二人爱上同一个女子，可最后如何，还不是爱上同一个，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真是不可想象，他元瑾居然为了一个女子会隐忍十余年，为了一个女子会想把一国给灭掉，只为从秦国皇帝的手里将她夺回来。
历劫之时那剜心剔骨之痛，让他如何也无法忘却，抱着阿九尸首跳入火海之时，只想与她生生世世的延续情缘，将他之骨与她之骨融合一体，不分彼此，从此结成夫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心愿是好，谁能想到，他却不知阿九是谁？
“你想不想知道谁是阿九？”
元瑾答：“不想，都这么久了，还追问这作甚？”
知道了又如何？
她有心爱的男子，即便那男子行下挖心之事，她依旧无法忘怀。
明知是自欺欺人地说“不想”，他却知道以泽佑的性子，他越不问，泽佑越是会讲；若他表现太急切，泽佑反而要卖关子，甚至于不道出秘密。
“那你答应不和我抢阿九。”
“嗯！”元瑾轻哼一声，“谁会对梦里的人动心。”
梦就是梦，就如下凡历劫，那就是一场梦，万不能动心。
“那你是答应了。”泽佑觉得可以说了，“元瑾，我今天知道谁是阿九了，而且我在我家紫微府门后看了一出大戏，啧啧，真的是一场大戏，实在太痛苦、太折磨，我的心肝肺，被揉过搓过去……”他一脸陶醉地比划，身子摇晃着，捧着心脏，表情夸张。
元瑾不屑地睨了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