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漫山遍野的荞麦田,正是授衣的九月,荞麦花开的正盛,洁白如初雪。
有一道娇小的身影,在花海中跃动,她上身穿着粉色的儒衣,下身是薄荷绿的长裙,一如世间最甜美的乐音。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巴掌大的鹅蛋脸上,眉如远黛细长,微微挑起的丹凤眼,挺翘的鼻梁之下,是一张樊素小口,让她充满了少女感。
她冲着自己跑来,笑嘻嘻地说着:“表哥,你怎么那么厉害呀?古罗界的人都说,你是古往今来第一天才呢!”
“你是绝世天才,我是绝世美人,大家都说我们很相配。”她手里拿着一束荞麦花,低头轻嗅花香。从凌云的角度,恰好能够看到她白皙的面容上,飞起的那两坨红云。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凌云不记得了,他只看到梦境里的自己,笑着把少女揽入怀中。
凌云醒来的时候,酒坛子上满是水迹,不知是洒出的酒水,还是他流下的眼泪。凌云胡乱抹一把脸,打算去开另一个酒坛。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想要重新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吗?”只听声音,便能想到,说话的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这是许清晏特意请系统帮他伪装的声音,年迈的长者总是更容易令人信服。
凌云先是轻喃道:“世间已经没有属于我的东西了。”继续警惕地问:“你是谁!胆敢擅闯我凌府?”
他大声地呼唤:“福伯!”
在凌云生出戒备时,许清晏眼前的面板上,好感度也降到了负数。许清晏有些发愣,对系统道:“这和我想象中的剧本不一样。”他还以为凌云会巴巴地抱他的大腿呢!
系统安慰他:“你也是第一次做任务,放轻松。”
由于担心凌云,福伯时刻都在等待他的召唤。他刚一开口,福伯出现在寝殿中。福伯小心地避开散乱的酒坛,走到凌云身边,扶起他,关心地问:“少爷,您怎么了?”
“我怀疑有人擅闯凌府。”凌云解释道。
福伯放开神识,搜索整个凌府,没有查到可疑人物。凌云只能先吩咐他下去,他刚一离开,许清晏又道:“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一缕孤魂,寄居在你手中的戒指里。”既然装逼引起凌云的戒备,许清晏打算卖惨。
这句话刚一说出来,凌云对他的好感度又下降了十点。系统好心地解释道:“宿主,他以为你要夺舍呢。”
果然,凌云一把捋下手上戴的戒指,扔出了老远。寂静的房间里,戒指落地的叮当声,清晰可闻。他冷冷地说:“你想要夺舍我,还真是找错人了。全古罗界的人都知道,我灵脉尽毁,灵根尽碎,你夺舍一个废人有什么用?”
凌云随手抓起一个酒坛子,单手拎着坛口,仰着脖子,清冽的酒哗啦啦地滑入他的喉咙中。洒落的酒水,沿着他姣好的下巴一路向下,流经精美的锁骨,在少年稚嫩的胸膛前流连忘返。
戒指空间内,许清晏和系统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是许清晏拍板:“我们得先伪造点证据,让他相信我!”
系统好奇地问:“怎么伪造?”这不光是许清晏第一次做任务,也是它第一次做任务,两个人同样是新手上路呢。
“给我调取这个世界的所有资料,尤其是攻略对象相关的。”许清晏吩咐。
系统为难地说:“调取资料不难,但宿主权限很低,能查阅的部分并不多。”
许清晏认命地说:“有多少算多少吧。”
资料显示,古罗界是高于地球的中千界域,共有近千亿生灵,分为人族和兽族。兽族大多智力低下,以人类为食。人类筑起高高的城墙,抵御兽潮的入侵。
古罗界共有上千个城池,城池有大有小,如天目城是大型城池,足有数十亿人类居住。中等城池人数在千万到亿之间,小型城池约莫百万人。
更小的城池也有,但在兽潮的践踏下,更迭太快,来不及在古罗界留下它的名号。频繁爆发的兽潮,使得古罗界很少有历史悠久的城池,即便是天目城,建城也不过数百年。
人族当中,道修和魔修相互倾轧,分而治之。除此之外,还有宗派,宗派**于各大城池,宗派由上古大能建立,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全人族抵御兽潮入侵。
只要是古罗界的人,无论出身贵贱,都能进入宗派学习。学成之后,即可回到各自的城池,甚至于他们在宗派中获得的传承,也可以带回城池,传授给其他人修炼。
这是许清晏能够看到的古罗界资料,关于凌云,则更为详细。他的父亲是公认的古罗界第一强者凌风,十年前,为了封印兽皇,凌风和他的妻子双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过去的凌云,是当之无愧的名门之后,凭借他傲然的天资和刻苦的修炼,成为闪耀整个古罗界的天才。在旁人的眼里,假以时日,他必将续写父亲的传奇。所以天目城长老会,在凌风死后十年,依然保留凌云少城主的身份。
许清晏细心地排查凌风的遗物,忽而大叫道:“有了!”他指着一本手札,“这是凌风写给妻子的亲笔信,我们可以伪造一页,写明戒指的来历。”泛黄的纸页,由于经常翻看,被摩挲得光滑。
“伪造一封书信并不难。”系统不解地问:“可凌云整天窝在房间里,我们怎么让他看到这本手札?看他刚才那种戒备的模样,如果直接把手札送到他的手里,他未必会信。”
许清晏神秘一笑:“那要看你的了。”
正是天干物燥的深秋,一根微不起眼的火烛翻了,凌府的伉俪院渐渐燃起大火。火星透过步步锦的花窗,唤醒了烂醉如泥的凌云,他看着火舌吞吐的方向,失声叫道:“父亲,母亲!”
凌云如今居住的正房,距离伉俪院很近,他奔跑的速度很快。福伯的动作比凌云更快,等他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灭了,福伯跪下道歉:“老奴没有守好老爷的院子,请少爷责罚。”
凌云扶起他,摇头道:“福伯,父亲、母亲、我,姓凌的一家,没人当你是下人。父母离世后,我年纪尚幼,偌大的凌府都由你一个人操持。你跪我,我怕以后到了真灵长河,无颜面对老父老母。”
“少爷。”福伯眼眶湿润,少爷他长大了啊。
凌云冲进被烧得一片焦黑的伉俪院,抱出了一个檀木制的小匣子,那是母亲生前最的妆奁。从前他总是见母亲打开最底层,怜地抚摸那一沓泛黄的纸页。
福伯庆幸地说:“这是老爷亲手为夫人打造的镜匣,那时他们修为不高,用的只是凡木,还好没有烧坏。”
难怪母亲贵为元婴期真人,竟会保留一个凡木制造的妆奁,原来竟是父亲亲手打造。凌云学着母亲的样子,打开最底层,父亲飞扬的字迹跃入他的眼中。
凌云恋地抚摸书信,笑着对福伯道:“我刚开始学字的时候,照着父亲的墨宝誊写,书院里的先生一看到我皱眉头,后来非常委婉地告诉母亲,小孩子不适合临摹草书。”
福伯怀念地说:“是啊,老爷的字还真没几个人看得懂。”
那一封封家书,凌云看得几度落泪。虽然舅舅传他道法,福伯照顾他生活,他们都待他极好,但再好也无法代替父母啊。
手札的其中一页,父亲向母亲讲述了他在青冥渊的经历。他误打误撞地进入一处上古洞府,洞府里机关重重,他险些丧命,还好遇到一位同样误入洞府的修士,两人并肩作战,终于逃出生天。
可惜的是,青冥渊鬼影重重,他们再次遇到生死危机,那位修士为了救父亲,陨落了。陨落之前,他将一枚戒指放到父亲的手中,言明他的修炼功法特殊,死后将会化为戒灵。父亲请母亲珍藏这枚戒指,等待那位好友的苏醒。
看到这里,凌云瞳孔蓦地睁大,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寝殿,小心翼翼地拾起先前被他扔在地上的白玉戒指,验证手札中记录的事情。
本来是许清晏编的故事,许清晏自然回答的天|衣无缝,凌云抱歉地说:“原来您是父亲的好友,是我唐突了。”
许清晏淡然地道:“早说了,我对你并无恶意。”两人说话时,系统显示凌云的好感度已经飙升到40。
在凌云看不到的地方,戒指空间内,许清晏和系统大笑着击掌:“多亏你放得一手好火。”
系统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还是你编的一手好故事。”
“不知您如何称呼?”凌云恭敬地问道。
许清晏继续保持高人风范,“你可以叫我晏师,没想到再次醒来,故人已逝,故人之子又逢此大难。还好我略通诡术,或许能帮到你。”
凌云的心中,希望如野草一般疯长,既然这位前辈能以戒灵之体重生,又何止是略通诡术?那是不是也代表着,旁人束手无策的灵脉尽毁,前辈也有办法呢!
漆黑的房间中,少年的双眸,亮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