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骑在玉龙驹背上,驻于山门外,还不待他寻人通报,一名守山的女弟子远远见着,便已经在朝他招手。
“来人可是陆公子?”
女弟子声音清脆,不失活泼天性。
陆风闻言,紧了紧手中的马缰,心中下意识的生出戒备。
那守山弟子又道:“当家的已经恭候多时了,还请里边请。”
陆风问道:“如今瓶灵宗何人掌势?”
那守山弟子笑道:“当家的名讳‘司空’。”
陆风一喜,暗想许是司空彤趁着霍元秋不在的期间,自行找着机会,打赢了这场内仗,当即收敛疑心,驱马靠向那守山弟子。
“山路难行,还望公子下马。”
守山弟子脸色严肃的示意,心中闪过一丝不满。
若非碍于当家的叮嘱需得以最高之礼相待,否则她早就破口指责起来了。
入宗下马这等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当家的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一点也不尊重人!
“抱歉,”陆风略显局促的解释道:“在下日前双腿负了伤,难以行走。”
那女弟子闻言,脸色陡然一僵,待得陆风靠近,看清其所言属实下,内疚感顿时弥漫。
我真该死啊!
女弟子想着自己方才的那些指责念头,羞窘得脑袋都快缩进领口里了。
陆风看着女弟子此般可爱模样,不禁莞尔失笑,随口问道:“你们当家的怎么知道我要来?”
女弟子低耸着脑袋吱呜了两句,许是因为尴尬,话语有些听不大清。
陆风仅依稀辨别出,是因司空彤派人驰援渊底古墓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吴影的缘故。
听得是基于吴影口中得知的此事,陆风最后的一点疑心也烟消云散,也是确定了司空彤以着自己手腕,寻得霍元秋外出的时机,宰了那亲信,夺回了瓶灵宗的掌势权。
随着女弟子进入瓶灵宗内的广场。
沿途暗橙色的照明玉石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将道路点缀得十分温馨。
路上各处柱子、树杈上都系着红色布条,布条上边绣着盗门正统的黑莲纹路,中央处绣着瓶灵宗的瓶灵二字,随着夜风飘荡间,看上去十分喜庆欢快。
陆风上回来此,广场那边还是一大片演武区域,十分的空旷,眼下却是堆砌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
广场最中央区域设立了一大片的篝火,火浪滔天,不少系着围兜的弟子围绕在篝火旁借着火势准备着各系食物。
篝火的两侧陈列着并排的小桌,桌上盛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食佳酿,一路延伸到远处的台阶。
台阶上的高台区域,戎文轩和另一名中年妇女分坐在两侧席位。
中央处最大的一张桌子,则留给了司空彤。
今日的她,亦如关雎城初次见面那时,穿着一袭喜庆的红衣,不过款式却比那时要宽松许多,笼盖住了那曼妙的身材。
司空彤的面容,依旧是不修粉饰,桃枝挽发,素雅而又自然,给人一种简单而又纯粹的美感。
陆风出现在广场上的那刻,司空彤的目光也第一时间投了过来,不经意间的四目相对下,英气十足的丹凤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慌乱。
以雪顶玉龙驹的特殊性,此般夜色下,要想不注意都难。
在司空彤目光看向陆风的同时,几乎广场上所有人的注意都纷纷投了过来。
有欣赏绝美无比的玉龙驹的,也有不少是在打量其上之人的。
这让得仍旧骑于马背上的陆风,反倒有些局促起来,此般姿态,多少给人以一种傲慢无礼之态。
“哈哈哈,陆小友~真是好些日子不见!”
适时,戎文轩大笑着从高台上迎了过来,肥胖的身子每走一步,圆鼓鼓的肚子都要如海浪般颠簸几下。
引路的女弟子这时也拖来了临旁的一张宽凳。
陆风会意下,自马背上飘落坐到了宽凳之上,道谢的话还未说出,戎文轩的手便已搭载在了宽凳的扶手之上。
随着一声沉闷喝声,紧靠着肉身力道,便将陆风连带着椅子一并托举了起来。
“陆小友,咱们上得前边坐去,今朝胖子可要同你好好喝个痛快。”
被托举朝前的路上,陆风分明感受到了四周不少弟子充满敌意的不善目光。
不禁反应过来,此般姿态,又是不下马,又是要人抬的,多少有些无礼过头了。
生怕给刚上任的司空彤带去不好影响……
陆风不待戎文轩放下自己,便即于凳上抱拳,朝着四周赔歉起来:
“诸位,在下日前双腿负伤,不善行走,还望见谅,待回头定当自罚三杯以作赔罪。”
场下众多弟子听得此般缘由,当即收敛下了眼中凶意。
还有不少之情者,更是露出了不忍与感激。
其中,一名长相粗犷,袒露着膀子的中年男子豪迈笑道:“三杯哪够,我宗今日之喜,全因小友相助宰了霍老贼,回头可要好好喝个痛快,不尽兴就是不给咱们兄弟们面子,大伙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没错,可要好好喝个痛快,”一名手中架着巨大羊腿正啃得兴起的男子,停了停嘴,插话道:“待老哥吃得三分饱,定也要来同小友你对上几盅,以表感激。”
其余一众也都纷纷举起了酒杯,遥看着陆风,先行饮下了杯中酒酿。
陆风看着众人态势,嘴角不由一抽,心中不住暗骂起吴影。
此般情景,他哪能猜不出,定是吴影夸大其词将霍元秋的死归结到了他头上,以至于瓶灵宗这么多受过霍元秋欺凌的弟子,才会展露此般激昂与感激的架势。
想到底下还有着戎文轩这号‘饮酒大魔头’在,陆风心中不禁萌生一股不安预感,今日这场子,怕是很难清醒着离开了。
高台区域,在陆风被抬至时,已新设了一席,就靠在戎文轩身边。
看着两张席位四周摆放的密密麻麻酒坛,陆风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
坐下后,陆风目光自然而然便对上了侧前方的司空彤,待要开口叙旧上两句,另一侧的中年妇女突然先一步开了口。
“阁下的腿,是因灭杀霍元秋所伤的?”
陆风回应的目光看向妇人,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妇人好似是有意打断的他同司空彤叙旧。
冲着其能与戎文轩并排坐在司空彤前这点来看,其于宗内的地位应当不会太低。
这样的人,何以会针对自己?
陆风细感下确信,这当不是错觉,他自这妇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无端的不善与嫌隙,像是很不喜欢他一般。
再看妇人脸上,和手臂展露在外的部分,分明存着淤伤未退,俨然同戎文轩一样,也都受过霍元秋的欺压,按说不该对自己有这份敌意才对。
“蓉姨!”司空彤清冷的声音响起,朝着葛蓉摇了摇头,示意后者莫要这般无礼。
葛蓉不再开口,但看向陆风的目光却依旧存着几分冷漠不喜,紧绷的脸色像是陆风欠她很多钱不还似得。
陆风对这没来由的不善感到莫名异常,若非此般不善之中并未察觉半丝杀意,他都要以为葛蓉同他有什么仇怨了。
叮叮叮~
这时,场上不少弟子捧着特制的广口瓶子来到了中央,伴随着两侧的鼓声响起,这些弟子纷纷开始敲击起手中的瓶子,发出道道清脆的音鸣,无数音鸣交织在一起,不仅没有半丝吵杂,反而十分的有序。
瓶灵宗以瓶为名,没想到这奏乐之器,竟也制作成了瓶子状,着实带着几分稀奇。
先前引路的那名女弟子,在这曼妙的音律声中来到中央,开始随着节奏感强烈的音律翩翩起舞起来,随着优美的舞姿,一曲沁人心脾的动听山歌也自她口中缓缓而起。
听得女子的歌声,台上葛蓉紧绷着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眼中也多出不少柔情。
戎文轩举着桌边酒坛,给陆风满上了一大碗,迎着歌声开口:“以音入酒,妙哉妙哉,来,陆小友,这一杯谢过你为我宗出的这份力。”
陆风感受着戎文轩的热情,都快身子朝他压来的架势,连忙端起杯子回应而去:“前辈无需多礼,我……”
陆风话还没说完,便见戎文轩已经一饮而尽,完全没给他多说下去的机会。
陆风无奈下也只好一股脑的将碗中酒水饮了下去。
嘶……
酒水入腹,一股热辣瞬时上涌,充满整个鼻腔。
“好烈!”
陆风惊叹间长呼了口气,没想到这酒水看似清澈,里头劲力竟这般的足,比之红灼宵之流的灵酒都要来得淳厚得多。
关键里头并不掺杂多少灵气,完全无需担心过量下会难以消化的问题。
戎文轩见陆风出丑之态,放声笑道:“小友如何?这可是我们自己酿的山涧果酒,世间少有。”
说着,又是新的一碗,给陆风满了上去,先前的打断,竟只是想着提快喝酒速度。
陆风摆手想要婉拒:“够了……”
但再次被戎文轩打断了下来:“喝酒哪有够与不够,既然来了此,且不论恩与情,咱们先痛饮个三百回合,让胖子见识见识你从未醉过的海量!”
“恩?”陆风一怔,他啥时候海量了?
“发什么愣!”戎文轩已然举杯,咕噜噜饮下的同时,朝陆风咕噜着说道:“陆小友莫要再自谦,吴影那小崽子可同胖子我提过,称你酒量过天,此生未遇敌手,胖子可早就盼着能有机会同你饮个痛快了。”
陆风嘴角再次一抽。
得,又被吴影摆了一道!
看着戎文轩这般期待架势,这份似要冒出火的热情,陆风一时真还不知如何拒绝。
看着桌前那泛着夜色的盈盈酒水,想着其中的那份辛辣……
求助的目光不由朝司空彤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