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马蹄声,如雷鸣般轰隆鸣响,在天地间回荡,震耳欲聋。
大地在脚下,剧烈地颤动,地动山摇,大有天崩海啸的架势。漫天溅起的雪泥,大有冲霄汉而上之势,遮天蔽日。不远处各种动物,哀鸣着向远处逃逸,仿佛世界末日的来临。
目光所及处,天边一股铁流席卷而至,似海潮狂涌,若发狂的洪荒猛兽,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急速狂卷而来,雪白的平原之上,快速的被铁流洪潮涌所吞噬。
外出狩猎的猎户,无不被眼前的奇景,惊得目瞪口呆,面容失色,惊悸万分。
其实何止是这些猎户,就算是一路上,所经过的村屯中的百姓,面对眼前这种夺人心魄的怪异奇景,何尝不是心惊胆颤。
很快狂涌而来的铁流,变得清晰起来。
浩荡的大军,先前是游骑军打头,随后是数量众多的选锋军,之后是精锐的铁骑军与背嵬军,最后是器械攻城兵、辎重补给兵、医疗救护兵等辅助兵种。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大河以北的赵军前军驻扎处,只待破去这岸北的钉子,好去解救被赵军围攻的降城。
……
“休得多言!”廉颇的心中焦躁,怒声喝道:“如今是行军打仗,那来得讨价还价!按大王说的,我军长驱直入原阳,你们认为这仗还有可能打吗?大军深入敌境,那是必死之局,四面受敌不说,补给更是艰难万分。我们只应一路稳打稳扎,逐步推进,才是取胜之道。莫说收复我大赵失地,就算灭掉吕国,也是易如翻掌之事。”
“尊大将军命!”联颇一系军官,都大声吼叫道。
赵军行军监察使布阐听后,却是面色惨白的颤声叫道:“你,你们敢,敢不尊王命,我要去禀告大王,治你等忤逆之罪!”
现在,布阐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大王要派行军监察使时,那么多的同僚都不愿来。
虽然布阐出声阻拦,但当他见到众人,那莫视自己存在的眼神时,他清楚的知道,此事已是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
廉颇轻蔑地看了这个可怜虫一眼,心中替他悲哀。他用马鞭指了指布阐,说道:“请监察使下去休息吧,若是我军夺回叛境,灭掉吕国,我自与你去大王面前理论。但若是我军被吕国所破,布大人就和我,一起去会会那叛逆吕不韦吧!”
“廉颇,你,你想干什么!你,你难道想软禁我吗?”布阐步履蹒跚地上前,声音颤抖地大声说道。
廉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道:“把他压下去!”
看到布阐狼狈的身影,众赵军廉系军官都是哄然大笑起来。
“葛霍,令你带军五万,前往进攻降城!务必一鼓作气拿下其城,以降城为我大军的补给之处。”廉颇大声颁令道。
“都尉葛霍接令!”一将上前,令命而去。
“其余众人与我一同继续前进,争取明日过大河,攻取北岸吕国之城!”
众军官,忙都上前领命,并恭祝起大将军廉颇旗开得胜。
廉颇并不为众人的恭维,而感到丝毫的兴奋。他很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虽然他从来人前都表示,自己不把吕不韦放在眼里。但事实上,他很明白,吕不韦绝对是个好的统帅,更是自己的一位劲敌。
“现在,降城中有多少吕国守军?”他有些犹豫地闻道。
忙有负责军情的军官上前,回禀道:“加上前日,吕不韦弟子蒋涛带去之兵,一共有一万多人。除了蒋涛的那一旅之兵,是原阳正规之军,战斗力不弱之外,其他普通守军之卒,战力薄弱。”
抬头向北方看了一眼,廉颇问道:“呼和浩特动静如何,吕不韦可是提兵迎来?”
“回大将军,我军远派的耳目,如今尚未归来,所以尚我准确消息传回。”那军官回答说道:“但从我大军北上而来之后,吕不韦一直在收拢军队,很有可能亲自带兵接战!”
“什么……吕不韦亲来!”廉颇听后,惊得身子一晃,良久才咬牙切齿地道:“吕不韦如果敢亲来的话,只怕就将是一战定乾坤之局了!”
“大家不用担心,原阳军一共才十几万人,我大赵此次伐吕,就已是派出二十万大军。他吕不韦敢来野战,咱们就是一换一,也是可稳稳吃掉吕国!”廉颇怒啸一声,说道:“命令绍锊前军收拢部队,紧守营盘,不许出战,把吕不韦给我挡住。等我多下几座城池,稳固了补给线后,腾出手来再去支援他。”
廉颇眼里杀机隐隐地道:“传我军令,大军立即出发,连夜启程,务必在天明之前赶到大河北岸。派人传令葛霍,让他必须在三日内,给我拿下降城。”
……
看着头上铅灰色的云层,赵军士兵都在进攻的一刹那,下意识的抬起头。
所有人都知道,也许用不了多久,雪就会落下来,然后被吕、赵两国的战士,用他们的热血,染成鲜艳的赤红。
这里有呐喊和惨叫,这里有胜利的喜悦和失败者的悲鸣,这里已不是百姓生存之地,而是充满血腥杀戮的战场!
无数的投石机,被一座座竖了起来,士兵们热得浑身大汗,都光着上身,使劲地绞动着绞盘,装填手大声喊着号子,将一块快巨大的石头,装到投石机的长端的竹筐中。
只等一声命令,就会将这毁天灭地的炮石,毫不犹豫的抛射出去。
投石车前排是一排的床子弩,闪闪发亮的弩箭,已经装在卡槽之中,尖锐的弩箭,顶端闪着森然的寒光。
再前排是一圈席地而坐的原阳军士兵,他们的铠甲都放在身前,整齐地排成一道矮墙。手中的大戈也架在身边,被咆哮而过的烈风,吹出凄厉的响声。
没有人说话,作为第一波突破,对面敌人鹿砦、壕沟、栅栏等障碍物,任务的执行者,他们都明白战争的真正意义。
大战降临在即,虽然他们身经刻苦的训练,但紧张的情绪,还是在队伍中弥漫。
士兵们默默地咀嚼着干粮,偶尔有人举起水袋喝了一口凉水,喉结滚动,发出‘咕咚’一声的轻响。
吕不韦示意身后的众人,都不用站起来,独自一人走到前面,看了看远方绵延地赵国前军营寨。
天刚亮没一会,阴云当头,风从大河那边吹来,带动起一团又一团白色冷雾,整个地平线都变得朦胧起来。
赵国前军是五万人的步军,他们在大河边上,结成大小不一地四个寨子,修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试图用顽强地抵抗,消耗原阳军的有生力量。
得到后方大量粮草补充,与远程防御器械后,赵国前军的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给原阳军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据游奕军耳目来报,对面的赵军大约拥有,四十台投石机和五十台大型弩机,在火力上,并不逊色于原阳军多少。
可以想象,即将开始的这一战,原阳军将要付出何等巨大的代价,才能通过面前这一片长长地开阔地,打到敌人的营寨前。
不过,糟糕地天气,和不断从河面移来的冬雾,能起到简单地隐蔽作用。对原阳军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下雪的话,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糟糕的天气,不但会让你的鞋子积水,也会让你在战场上,变得不那么重。
攻坚战慌不得,需要用士兵一寸寸向前移,每一步都要用尸体去填。
但是时间上,如此磨蹭下去,赵国后续大军,就会渡河而来,十几万人马铺天盖地,那么这战斗,就将成为一场巨大的消耗战。
看着对面的敌人,吕不韦沉默无语。
赵军早将前面挖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深深的壕沟和高大的土台,一道又一道的矮墙,在地平线上蔓延,看得人头昏眼花。
显然赵军为了阻挡原阳军,很是做了一番功夫,活生生将简单的营寨,变成了一座不可攻克的堡垒。
当然,如果原阳军能够顺利拿下面前的营寨,那么就等于令赵军,在大河以北,无处立足。
在原阳军最前排,张布赫慢慢地抽出横刀。横刀如今已是原阳军中,一致公认的最佳屠杀武器。它是恶魔的牙齿,一旦切入人体,就会留下一道可怖的伤口,肌肉断裂,白色地皮肉朝两边翻开,热血瞬间喷涌而出,多么让人迷醉的绚烂之红啊!
一名传令兵策马而至,手中令旗连连挥舞,长声吆吆地道:“吕侯令,着甲,进攻!”
张布赫手下一旅五百士兵,听到命令,都开始忙碌起来,同时将手,伸向堆在身前的铠甲。
等前面的选锋军准备完毕,后面地中军大旗,再次挥动起来,已是有观旗兵大喊道:“投石!”
腾——
百多架投石机,同时向前齐发弹石。
在巨大的呼啸声中,选锋军士兵无不感觉空中一暗,禁不住好奇地抬起了头。天上全是磨盘大小的石头在飞舞,划出一道道黑色的轨迹。
须臾之后,对面的赵军营寨,就已是腾起大量的灰尘,然后火光冲天,浓烟和着雾气,怪兽般在大地上翻卷。
空中不断有破碎地木片,在跳跃着,其中还夹杂着几缕红色。
即便隔了数百步多远,原阳军投石机那可怖的射程,还是很顺利地打到了赵军的头上。
而赵军虽然也在阵地上,设置了大量的远程武器,但射程却根本与原阳军比不了。自然也没办法进行还击,只能是被动挨打。
极目远眺,前方赵营之内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纷乱的人影,到处都是士兵的呐喊声。
有些初次临敌的选锋军士兵,呆呆地看着这战争的奇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耳朵里全是炮石砸下时的轰鸣,鼻端甚至还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投石机的弹石,慢慢向前延伸,炮手和装填手们都热得浑身是汗,沁出皮肤地汗水落到地上,顷刻就变成一颗小小的冰珠子。
射击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等到赵国的大营,彻底被烟雾笼罩后,长长地号角响起,雨点般的鼓声,敲得人心头发颤。
“准备了,准备了!”伍长这种原阳军中,最基础的军官,都在大声地下令。
一排又一排选锋军的士兵,端着大戈从地上纷纷站了起来。
张布赫满意地看了一眼,士气饱满的五百手下,大声吼道:“冲锋!”
随着张布赫的吼声,他麾下的五百士兵,率先发动起进攻。
对面的雾气和烟尘中,敌人的防御设施隐约可见,阵地前派是一道注水的壕沟,后面是一片荆棘般的鹿砦,再后面则是一道胸墙。胸墙后面,赵军垒起了许多的土台和箭楼,上面架设了不少的防御器械。
望着赵军的阵地,吕不韦点了点头,赵国军队不愧是秦国之外的王牌,他们的防御组织得很完美。
不过,被动的防御,却永远不会战胜对手的!
这一点让吕不韦大为鄙夷,这不正说明了面对自己,赵军的士气极其的低落吗?
上一次可以令风骑全军覆灭,这一回自然也能干净彻底地,将对面的赵军消灭!
投石机还在不住的射击。转眼赵军阵地的壕沟后面,那一片鹿砦,就被砸出一条条通道来。
一个箭楼被磨盘大的石头射中,霹雳般的轰鸣中,箭楼的射台崩塌下来。然后,又是一个火罐射了过去,箭楼被点燃,变成一支熊熊燃烧的蜡烛。
整个赵军营盘内,都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灰烬和火苗在狂风中飞舞。不断有胸墙,在巨石中被砸碎,飞溅的土石落进壕沟,激起高高的水柱。
而此刻的赵军,好象也被原阳军威力巨大的投石机打懵了,竟然忘记了还击。
吕不韦身后的将领参谋们,此刻已是喜笑颜开,都在用力地鼓掌欢呼。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局,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进行。
张布赫的部队,在阵地前沿,组成一个巨大的锥型大阵,箭头部份是几十名,架着丈高巨盾的盾牌手。
他们走在最前面,他们踏着轻快的步伐,一边用盾牌保护着后面的袍泽,一边缓缓地向前推进。
身后的原阳军士兵,都随着他们挺进的节奏,不紧不慢地紧跟而上。
张布赫提着横刀,走在盾牌兵之后,抿着嘴巴冷着脸,凝视着对面的敌营,步伐稳健而行。
原阳军随着扩编,战斗力已是略有衰退,但依然是一支,拥有着钢铁半纪律的军队。所有的原阳军士兵都知道,军人的荣耀,是需要从战场上获取,不需要任何鼓励,他们内心中都有着一股,杀戮之气在翻涌。
这个表情让远处的吕不韦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地点了点头。
张布赫这个小说家出身的勇猛之士,突然由游骑军转去选锋军,当时还让吕不韦大感不解。
可现在一看到他沉重前进的身影,吕不韦心中大觉欣慰,明知道担任第一波攻击的军队,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但张布赫带领的旅队,却还是默默向前,毫不退缩。
这个张布赫,平时闷声萝卜一样,但带兵打起仗来,却也是名骁勇的悍将。
前方的队伍不断向前,转眼攻到距离赵军阵前,不足五百米处。他们已经进入赵军,远程射击武器的攻击范围之内。
吕不韦突然有些紧张,手已是握到了剑柄之上,鞘中的轩辕秉争剑,已是开始发出轻微的‘嗡’声,好象是在辉映主人此刻的杀意。
就在这个时候,一粒雪花飘落而下,在吕不韦的面颊上,瞬间化做一颗晶莹的水珠。
抬头看去,天空中,白雪已是纷扬而下。
‘嗵嗵’的声音,吸引住了吕不韦的注意力,他忙平视前方远处。
赵军那边的天空上,已是腾起了几十个黑点,正划出一道悠长的抛物线,朝着张布赫他们头上落去。
赵军的投石机,终于也开始还击了。
……
降城,本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城池,不过无论是赵军北征,还是原阳军想要南进,这里却都是必经之路,守住这里,等于是扼住了,跨越大河南北的咽喉!
当蒋涛带兵到达降城的时候,这里已经知道了赵军即将进攻的消息,小城内早已是乱成了一团,人人都在那呼天喊地,携家带口,准备逃离此处。
降城本就是赵国投靠到吕国的城池,城内的大小官员,依然是当初赵国任命之官,如今前主来讨,他们自然惊恐万分。
当见到吕不韦的弟子蒋涛带兵前来,城主薛德忙将指挥权移交过来。
蒋涛问起他城内尚有多少士兵时,城主薛德倒是口齿伶俐的道:“回少将军的话,我降城原有士兵六千余人,可听闻赵军要来的消息,跑的跑、溜的溜,现下还有不到四千人,已经被我安排在各处维持秩序。幸好少将军来了,我的这副担子也可以卸下来了……”
“哦,这兵都跑了快一半,你们怎么就不跑?”蒋涛低声问道。
听到蒋涛之言,众官员都是苦笑了起来,城主薛德摇头叹道:“跑?我等现在吃的是吕侯的饭,拿的是吕国的俸禄,虽然官卑职小,可也总是吕国之官,我等要是也跑了,这些乡民怎么办?难道就把这降城,再拱手送给赵国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