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的送亲车队,进入魏国地境不久,一队百多人的骑兵军队,迎面而来。
从旗帜上可以看出,是魏国的军队。
“请问是鲁国送亲的车队吗?赵国的吕将军可在哪里?”一个声音响起来,满是焦急之色。
“你等等,我先过来应付下。”正在车窗前,和鲁萍希闲聊的吕不韦说道。
当吕不韦策马而前之时,他清楚地感觉到,鲁萍希看着自己背影的眼中,满是柔情,他不由心中一荡。
鲁乾骑着马,站在车队最前端的位置,身后跟着鲁国的士兵。
面对比鲁国强大许多的魏国军队,他们都是诚惶诚恐,头上已是渗出汗水。
见到吕不韦策骑而来,鲁乾低气足了许多,高声叫道:“这位魏军兄弟,这位就是赵国原阳镇守吕将军。”
那魏军都尉一张脸上,油腻腻的满是汗水,见到吕不韦后,忙大礼参拜道:“吕将军到魏,魏国都尉彭赭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魏国都尉彭赭身后,跟着几名未着盔甲的一干人等,也都是诚惶诚恐。
鲁乾见到魏国之人的态度,心中连连冷笑。刚刚面对我等之时,一个个不都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吗。怎么一瞬间,就又是恕罪,又是恐慌之态呢。这群魏国的官员,也都是势利之人而已,完全就是一群媚强蔑弱之徒。
鲁乾正想说什么,好找补回刚刚失掉的面子,吕不韦却已是抱拳说道:“彭都尉不用自责,我也是随着子思之儒的孔宗主,一起游览天下,路过贵境而已。”
彭都尉失声道:“那怎么成,君侯已是快马送来大王令,让我们务必好好招待吕将军,并打算请吕不韦到魏都大梁,君侯对您是万分想念。”
吕不韦犹豫了下,为难地道:“此事还要问问孔宗主,和这位鲁国鲁将军的意思。”
鲁乾虽知吕不韦是客气之言,但也感觉自己夯有面子,忙恭身道:“此行虽是乾来统军,但也只是护卫公子之职,一切事情全凭吕将军的安排。”
这时,孔穿父子也已行来,听到几人之言,孔穿说道:“这大梁本就在我们行程之中,所以吕兄弟不用为难。而且如今——如今公子身体不适,我们也应寻个城池,好为公子医治。”
“公子身体不适吗?”吕不韦关切地问道。
孔谦点头,忧虑地道:“正是如此,公子刚刚想要下车活动一下,却昏晕了过去。所以我才和父亲赶来,正是想要向吕将军说及此事。”
吕不韦虽然心有疑惑,但却还是点了点头。
见到吕不韦点头,顾不上摆自己那魏国的官威,彭都尉忙吩咐身后之人,去城中寻找医生,并对吕不韦道:“吕将军,彭某来时,已经让人打扫了寒舍,如今院落已是空着。既然鲁国公子有恙,不如在城中逗留个两三天,不知道吕将军意下如何?”
吕不韦点头,“如此最好,只是叨扰了彭都尉。”
彭都尉听到吕不韦应允,长舒一口气,欢喜地道:“不叨扰不叨扰,吕将军能够驾临,寒舍蓬荜生辉才是。”
吕不韦来到鲁萍希的豪华马车之上,说了事情的始末,询问起鲁萍希的意见。
鲁萍希有些虚弱的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就算是永远到不了洛邑,那才更合我的心意!但是耽误了吕将军归赵,萍希心中甚为不安。”
吕不韦虽然心中一动,但面上却一如既往地微笑着道:“我这次出来,何时回去都成,而且我答应公子之事,又怎敢霍忘。公子身体要紧,万勿推脱。”
他上前拉住鲁萍希的手腕,为她把起脉来。
鲁萍希也不反对,只是微闭双眼,面色却愈发的红润起来,有了淡淡的一丝羞意。
上次她在吕不韦旧居之中,也被吕不韦抚摩轻薄过。
只是那时,她是刻意接近吕不韦,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得自由。所以故意对吕不韦,表现出诱惑的味道。那时却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如今,没有了那些念头和目的,对吕不韦的关怀之意,却是情难自禁起来。
望着吕不韦,鲁萍希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点点滴滴无法忘记!
吕不韦松来鲁萍希的玉腕,心下已是了然。这鲁萍希之症,实是由于心中憋闷的内火所致。
下了马车,才发现众人都在车外等待。
吕不韦对孔穿等人说了几句,就跨上了马背,与彭都尉并行。
其余之人跟随在后,鲁魏两国士兵更是护拥而进,众人浩浩荡荡地,向彭都尉的寒舍进发。
一路上的魏国百姓,见到如此这般的排场,早早的已是回避躲闪。
私底下却是议论纷纷,彭都尉已经是这里的天王老子,见到他对那个年轻人,毕恭毕敬的态度,难道那青年是什么王孙贵族?
只是那个年轻人如此尊崇的身份,都在旁边骑马,那马车中所坐之人的身份,实在是让人更加难以想象!
寒舍当然不寒,相反的倒是奢华无方。
一帮丫环下人,早早的出来伺候,甚至彭都尉的几位夫人,也是出来迎接。
不过见她们花枝招展的样子,吕不韦很是怀疑这三位彭夫人的身份来历,以及她们出来相迎的目的。
彭都尉的宅院,比起濮阳卫怀君的王宫,当然差了很多。但在战国之中,却也算得是上流的水准。
彭都尉早早准备出最好的院落,吕不韦见到彭都尉已经忙得脚打脑后勺,招呼的周到入微,倒也有了几分愧意。
众人才安置妥当,魏国的医者也已是随后赶到。这医者看起来,也有几份仙风道骨的味道。
当下,他也不与几位贵人客气,而是先给鲁萍希把脉看病,只是他把脉半晌之后,眉头越发的紧锁。
吕不韦心中惴惴,前所未有的担心起来!
医者把脉良久,这才看了彭都尉一眼,悠然说道:“这位,那个,不知道……”
他说的含混,彭都尉却已是脑门子上,汗珠子刷刷的流淌,使个眼色说道:“黄神医,无论如何,你都要尽快给这位公子治好病才是。”
黄神医见到彭都尉的紧张,以及称呼其为公子,心里已是明白了这女病人的来头不小。当下摇头道:“这位病人心事太重,已是成为沉疴。这几日又逢大雨大燥,天气变化之无常,体表不稳,而脉浮溃乱,宜用廖虚拔气之汤解其表症。几服药下来的话,当可无甚大碍。”
彭都尉却懒得去管,这鲁国的女公子痊不痊愈之事。只要其能暂时好起来,不耽误吕不韦去大梁与君侯会面,那他就要谢天谢地了。
听到那黄神医的话,彭都尉不由喜道:“那还请神医开出药方,我也好马上让人抓取熬药。”
吕不韦却是听出点门道,沉声问道:“这位医生只说解其表症,难道并不能解其病根,使其痊愈吗?”
黄神医听到吕不韦问话,又望了彭都尉一眼。
彭都尉这才忙介绍道:“这位是赵国的吕将军,他问的话,你要尽心回答。”
黄神医点了点头,说道:“吕将军说的不错。方才我已说过,这位女病人心事太重,导致沉疴已成。如今寒热交替,才使内火外发,头晕脑热,治疗其表甚为容易,但要想根除病症嘛——心病却是还需心药医!若想痊愈的话,还得从病症的本源入手才是,若是除不去内心之因,只怕再次发作之时,就会有性命之忧啊!”
鲁萍希只是望着屋顶,不发一言。
“大胆。”彭都尉怒道:“黄神医,你怎能如此说话,这位鲁国的女公子,可是天子未来之妃!此次前往洛邑,正是打算与天子完婚的。”
彭都尉现在有些后悔,请这位附近最好的医者前来。自己只记得他的医术高明,倒忘记了他的心直口快。心道这风寒之症,还不是药到病除,哪里想到,这黄神医却搞出了个,这么大的毛病出来。
吕不韦摆手叹道:“彭都尉。医者父母心,黄医生不过说出了实情,有什么敢不敢地。”
彭都尉见吕不韦淡然之色,只得说道:“吕将军处变不惊,谦和镇定如斯,彭某佩服万分。”
吕不韦听这黄神医说了几句,就已是知道,这位黄神医看病,虽然没有桑原君与越人那般厉害,但也是有点门道的医门圣手。
吕不韦想了想,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还要劳烦神医开方,先治表症,再麻烦神医开点调理的方子,我也好让人多多为她调养。”
白神医点了点头,望着吕不韦犹豫了下,才说道:“吕将军明白事理就好。”
他挥笔写了两个方子递给了吕不韦,吩咐用药的法子,临走的时候背起药箱。缓缓摇头,叹息了一口气,吕不韦心中有些不详,却是没有多问。
彭都尉早早的接过方子,命令下人抓药,之后才道:“吕将军,鲁公子这病是急不得,彭某早就令人准备了晚宴,只想为吕将军接风,当然还有孔宗主父子,以及鲁将军。”
吕不韦犹豫了下,还没等开口婉拒,鲁萍希已是在榻上说道:“吕将军,一时半会儿萍希我还死不了,你不用担心,尽管去吧。”
吕不韦见到,她单薄地嘴唇紧抿,表情孤单,心中有了怜惜之意,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吩咐侍女们,好生照料一下公子。”
吕不韦虽是答应了赴宴,可此时就算是面对龙肉,恐怕他也是吃不下去。只是见到彭都尉,忙前忙后,却也是推脱不得。
他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到对方如此忙碌招待,面子上多少也要意思一下。
彭都尉请吕不韦和孔穿,坐了上首贵宾的位置,自己在下陪伴招待。又让城中的官员等人,陪着孔谦与鲁乾。席上还找了**乐坊的歌妓舞女,吹拉弹唱。虽然她们的姿色只是中等,却也是有模有样,表演之时,更是煞费功夫。
吕不韦动了几筷子,对丈外下方的彭都尉问道:“彭都尉,君侯一向可曾安好?急急找我去大梁,想来是必有要事吧!”
彭都尉以及几名官员,都是面面相觑,县丞姓马,拱手答道:“回吕将军,前些时候,我魏国军中,大量马匹死去,大王为此还责罚了君侯。想来君侯急着找您,为的应是此事吧。”
“大量战马死去?”吕不韦愣了一下,心内暗叹。
看来此事必有蹊跷,应是魏国之内,有人嫉妒信陵君滔天的权势,借着下毒害马的手段,来给信陵君使绊子。但这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毒杀了军中战马,实在是个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这种自毁军备之事,实在是令人闻之愤慨!
见到吕不韦听闻之后,沉默不语,马县丞陪着笑脸说道:“吕将军,此事只是我等猜疑,君侯找你到底是何事,我等却是实在不知。”
“毒杀战马之事,可有嫌疑之人?”吕不韦喃喃地道。
众魏国官员忙都摇首,表示自己无法回答吕不韦的问题。但吕不韦心里却明白,他们就是心有怀疑之人,也必然不会告诉自己。毕竟关于魏都大梁的权利斗争,他们根本没有参与其中的分量。自然不会信口胡说,以让人记恨自己。
这敢算计信陵君之人,在大梁乃至魏国之内,必然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其中牵连必然太多,众边县之人,怎敢贸然开口。
吕不韦喝了几口闷酒,惦记着鲁萍希的病情,早早的散席而去。
彭都尉见到吕不韦对于大梁之事,也只是一问而略过,倒是放下了心事。
吕不韦回转往鲁萍希休息的地方,还没等进入房间,就已是先闻到了浓浓的药味。轻轻敲了下房门,不闻有所动静,霍然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却发现鲁萍希斜倚在床榻上,正用迷离地眼神望着自己。
吕不韦有些尴尬,喃声道:“实在抱歉,我进来的有些莽撞。”
鲁萍希摇摇头,轻声说道:“我知道来看我的人,定然会是你,所以没有关上房门。我这辈子,虽然看似高贵,但却没有被谁如此的关心过。”
吕不韦听她口气有些寂寞,半晌才道:“那些侍女呢?”
“出去了。”鲁萍希淡然说道:“我让她们走的,她们对我只是职责所在,其实内心之中,对我这昔日的公子,很是有些不耐烦。”
“喝药之后,可曾好些了吗?”吕不韦见她心情苦闷,忙插开话题问道。
鲁萍希望了药碗一眼,幽幽说道:“多谢你为我请了医者,喝了这药,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吕不韦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道:“这药以来是治疗心情的吗?”
鲁萍希微笑着道:“我听那神医说我再次复发之时,就是必死之症,心情却难免有些解脱之感。死掉,也许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吕不韦皱着眉头,鲁萍希脸色没有变冷,只是淡淡说道:“人活着若是不能随心所欲,任性而为,活着却又有什么意思。吕将军,您说是吗?”
吕不韦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公子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必会做到。你这心病的良药,我已是心中有数,定然会为你医治彻底。”
鲁萍希拥紧了被子,半晌无言,吕不韦也是默然。房间内只剩红烛高燃,流泪凝视世间人情冷暖。
“其实我很希望是卫姑娘,就算是只做个侍妾奴婢,却也可以陪伴在心爱之人的身边。”鲁萍希望着红烛。轻声续道:“吕将军,若我真的不用嫁给天子,你会带着我回原阳去吗?”
吕不韦见到她对自己说了这些话,心里有些感动,却又有些气闷,关切地道:“公子暂时还是不要考虑这许多,应该多注意休养才好。”
“你不想听我说这些吗?”鲁萍希问道。
吕不韦微笑着道:“你若是想说,我就是听个几天几夜,也都是很乐意的,但你现在需要地,却是好好休息。”
“那就再说一会儿好不好?”鲁萍希眼神中露出恳求之色,软语喃道。
吕不韦无奈地摇头,苦笑道:“那就只说一会儿,你若累了,就不要再说下去。”
鲁萍希笑了起来,脸上虽然还带着病态的红润,可在烛光照耀之下望去,却更添几分凄美之色。
“我在遇到你之前,其实一直都不算是真正地活过,”鲁萍希低声道:“虽然生活在宫里,享受着锦衣御食,但却从来也没有快乐过,因为没有人为我着想。尤其是在母妃死后,更加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父王从来只是考虑他江山,他自己的王位和疆域。若不是打算依靠天子,使楚国投鼠忌器的话,他恐怕已是忘记,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存在。这世上好人、坏人,我虽然分辨不出,但对我来说,对我好的就是好人,对我不好的就是坏人!”
她说的平淡,吕不韦却觉得心酸,鲁萍希看起来高高在上,孤傲不羁,却不过是在战国时代,苟延残喘地一个小可怜虫而已。
“可我直到认识了你之后,才发现好人,还有另外一种。吕将军和我相识时间虽短,更是从未对我好过,而且还羞辱侵犯过人家,可萍希却知道,你是好人!”鲁萍希缓缓转过头来,凝眸望着吕不韦,说道:“吕将军,虽然我骂你是坏人、是色棍,可我却是偏偏喜欢你,只想着和你在一起。”
她深情倾述,吕不韦黯然倾听。红烛落泪,夜静无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