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纷飞，寒光四射。
对同一个妖怪，连续作出九次全力攻击，对方仍然还没有彻底倒下。
而且现在手里握持的，不是往日所用的凡铁，乃是伊织外祖母所化成的名刀“长船长光”！
这在流云的除魔履历之中，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记忆。
今夜的敌人，值得尊重。
不过疑点在于，对方是否能算作“一个妖怪”呢？这是个问题。
随着流云的数次挥刀攻击，刚才那个身高四五丈的巨大饿鬼骷髅首领，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四肢，以及大片胸腹，整个躯体可谓分崩离析，七零八落。
伊织外祖母所化身的“长船长光”，特性是“抹消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
所以那个大妖怪身上，每一个被斩断的部分，掉落在地上之后，都化成了一堆正常尺寸的骷髅。
目测不少于三百个。
主体部分仍然存续，但已经缩小到一丈出头，顶多是一般人的两三倍罢了。
这正是“饿鬼骷髅一族”的天性。
彼此吞噬，养蛊式的集群进化，实在可怕，当得起一句“恐怖如斯”了。
不过，可怕是合在一起的时候可怕。
分裂出来之后，单体的实力就不怎么样了，而且完全没有任何团结一致的意识。
这是不言而喻的废话——同族之间彼此相互都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哪有任何一点信任可言？
刚才六七十个油屋妖怪，被巨型的饿鬼骷髅打得狼狈不堪，瞬间重伤了三分之一。
但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那些正常尺寸的几百个骷髅，虽然皆属一族，但完全是乌合之众，只顾四散而逃。
油屋妖怪们满肚子的愤怒与憋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
顿时各显神通，有的挥动刀枪，有的投掷射击，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召唤雷电水火，有的发出无形气波……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攻击方式，瞬间就把许多正常尺寸的骷髅打成了齑粉。
原本在法阵范围之内，这些骷髅应该是可以不断复活的。
不过此时并无此等迹象。
可能是这个法阵所需的契约比较复杂，没法照料到“饿鬼骷髅一族”特殊的情况；也可能是刚才被流云用“长船长光”从主体身上斩落之时，已经顺便切断了与法阵之间的联系。
总之，数百个白骨与腐肉组成的骷髅，就被油屋妖怪一阵猛追猛打，约有三成当即折损，剩余的慌不择路逃窜。
……
而主战场上面，那个饿鬼骷髅首领，在身体缩到只有一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决定要逃跑了。
他被砍得如此狼狈，却作不出什么有效的反击。
这家伙的速度相对于躯体规模而言，可以算是非常迅捷敏锐的了，甚至比起流云，也并没有慢太多。
只不过，巨大的胳膊和手掌每次倾力的攻击，大多都在流云一往无前的刀光，与“长船长光”的锋刃面前败下阵来，寸功未立。
好不容易有两次妙至豪颠的攻击凑效，本该留下对人类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势。
但流云只需快步推开，稍微调整一下呼吸，身上闪耀一阵白光，便能让深可见骨的创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如初。
此事真令人怀疑，到底谁才是肉体凡胎的人类，谁才是怀有异能的妖怪啊？
要说的话，那个巨型饿鬼骷髅首领的身体周围不断刮起的阴风，倒还稍微有点用。
至少让流云感到不太舒服，需要消耗更多的体力来维持关注。
巨型的饿鬼骷髅首领并不傻，交战数合，已经看出自己的普通肉搏无法凑效，仅有特殊攻击还能稍作抵挡。
于是，这家伙张开了半是白骨半是腐肉的大嘴巴，发出尖利刺耳的吼声，集中剩余的力量，发出一道前所未有极其强烈的阴风，向流云袭去。
这股阴风，竟然凝聚成清晰可见的黑雾，与刚才所施展出来的小手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同时他自己运用起“土遁”的手段，拼命往地底下钻。
别说还钻得挺快的！
踏实平坦的土地，对于饿鬼骷髅首领来说，就好像是稀疏的沙堆一样，稍微用力，身子就能沉浸埋进去。
流云见一阵空前强大的妖异阴风朝着自己吹过来，笼罩住上下左右，亦不自觉凝神警惕。
“流云大人，那是纯粹的‘死气’，任何有灵生物一旦触及，皆会立即感到身心疲惫，手足无力，精神恍惚，甚至可能形成需要长久休养的重伤，抑或瞬间死亡，您需要当心！”
归蝶夫人提前就把这话喊了出来，此时正好送到流云耳边。
大概她对“饿鬼一族”的特性十分了解吧！
流云听闻此言，感到有些风险，下意识想要做出躲避。
虽然这么一躲，可能会让那个饿鬼骷髅首领有机会逃跑。
但流云并不怎么在乎那家伙跑不跑。
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仇怨，而且把人家从四五丈高打成一丈多高，已经是特别大的削弱了。
然而流云正欲后撤之时，忽然心中一动。
他感到，手中所持的“长船长光”，也就是伊织的外祖母，现在正怀有无比的战意，无比的勇气，丝毫不情愿退让躲避，而是希望正面迎上去！
“老身足以斩断这股阴风！”
仿佛，那个丝毫不显老，模样与伊织有七成相像的白衣女子，正在昂首挺胸，发出如此呐喊。
刀可以斩断风吗？
刚才受到的干扰并不太大，也就没想去如何去应付，并未注意到“长船长光”是否有此超凡的异能。
现在，面临一股浓黑色的阴风，自己的安全有可能受到一定的威胁，流云稍觉犹豫。
不过只犹豫了极短极短的一瞬间。
与手中“长船长光”之间的心灵感应，传递过来无穷无尽的斗志与自信。
让流云相信，这绝不会是盲目鲁莽的自以为是，一定是对自身有了充分认识之后的胸有成竹。
于是他轻轻低喝一声，蓄足了力道，挥刃而上！
刀光再出。
“流云大人，您该闪开啊！”
归蝶夫人站在十几步外，表情顿时焦急万分。
她自认为是对流云的实力有所了解，也对“饿鬼骷髅”一族压箱底的绝招十分熟悉的。
所以才感到担忧。
但是——
马上归蝶夫人的表情又变成惊喜。
因为，浓烈成黑雾的强劲阴风，在刀光照映之下，分为两旁，向左右垂直地散去。
如果她多读一点南蛮人的书，或许会想起“摩西分开红海”的掌故。
无形的风，被有形之刃所斩断了！
顺着这势头，流云的刀继续向前，并没有停下。
那巨型的饿鬼骷髅首领，仅剩一丈出头的身躯，已有小半缩进了地底。
流云的刀也在这时到了。
从上至下，毫无花巧，却不可阻拦，也来不及回避的竖劈。
那饿鬼骷髅首领的剩余身体，整整齐齐，一分为二。
一声凄烈尖利的惨叫，留在了半空中。
然后，那一丈多高的剩余躯体，分崩离析，又散落成数十个正常尺寸的骷髅，掉落在地上，乱成一堆。
流云留心扫视过去，似乎现在已经见不到所谓的“主体”存在了。
并没有任何一个单体，显得比其他的骷髅明显更高大一点。
与此同时，有股诡异的阴风，也就是那个“死气”，迅速弥漫在了附近的空气之中。
起初极为令人身心不快，但迅速随着微风淡去了。
流云舒了口气，从容收刀。
虽然饿鬼骷髅一族现在还剩好几百个普通尺寸的成员，尚未遭到卒除，但如此小喽啰，不值得自己挥刀。
流云抚着“长船长光”的刀身，能感觉到，伊织的外祖母正在表示欣喜。
“新主人令老身满足，无论是实力、心性还是与老身之间的信任。”
似乎对方正在表达这样的意思。
而流云与之心念相通，也觉得无比舒畅，充满了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