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典韦接着便道:“大人,按照得到的消息,这伙黄巾余孽自称为白波军,以郭太为首领,其兵力多达数万人,声势极为浩大,绛邑和临汾二县的县令得知消息后,已经匆忙逃了。”
“逃了?倒是逃得很快啊!”段增不以为意,反正不是他的手下,他沉声问道:“可知道这白波军是打算北进并州,还是打算南下?”
白波谷位于汾河岸边,地处平阳县与绛邑县之间,往北可直攻太原郡,往南可攻打安邑,位置极为重要。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河东近在咫尺,而且兵力空虚,想必白波贼军应该会选择南下吧。大人,咱们要不要趁着他们立足未稳立即进兵?”
“不必了,咱们才六千人,连粮草都没准备充足,此时不可冒险。”段增没有犹豫便拒绝了典韦的提议。
典韦愕然道:“大人,您不是一向都说兵贵神速的吗?此时白波贼军刚刚起事,内部肯定存在许多矛盾。咱们立即进兵,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若是让他们站稳脚跟,再想消灭他们可就难了。”
段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看不出来啊,典都尉居然也懂得兵法了?”
典韦闻言还以为自己闹了什么笑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莫非末将的意见有什么问题?”
段增没有回答,却将眼前的棋盘一推,站起身来道:“好了,多派斥候去打探白波军的消息,等打探清楚了之后再定我军行止。另外准备一下,本将要去拜访王使君。”说完,便向外走去,只留下典韦还在那里发呆。
过了片刻后,典韦才反应过来段增已经走了,他转头看向荀攸问道:“公达先生,某刚才的提议难道很有问题吗?”。
荀攸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段增远去的背影,摇头道:“或许吧。”说完也起身离开了营帐。
营帐内的气氛顿时有些怪异起来,卫觊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成公英、阎忠二人则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成公英笑着解释道:“典都尉,如今敌情不明,我军若是贸然出击的话恐怕会导致兵败,还是先探明敌情再做打算吧!”
“敌情不明吗?但若是等到敌情明朗后再出兵,岂不是贻误战机?”典韦愕然问道。
一旁阎忠笑道:“好了,典都尉就不必多想了,大人等会儿还要去见王使君,你还是赶紧去做准备吧。”
……
去拜访河东太守王邑的路上,阎忠与段增并肩而骑,除了侍卫外,其他人却并没有跟随前来。
“大人,您之前拒绝典都尉的提议,难道真的是因为不想冒险吗?还是说大人您别有想法?”看了看跟在身后众侍卫,阎忠低声向段增问道。
“别有想法?某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是不愿意冒险了。”段增淡淡的道。
阎忠笑了笑,却不肯让他就这么蒙混过关,接着低声道:“老夫还以为你是故意纵容白波贼军坐大呢!否则典都尉的提议虽然要冒点险,但未必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段增转过头看了跟在身后的荀攸等人一眼,没有多说。
阎忠接着又道:“大人您的谋划很好,若是让白波军坐大,威胁到河东各县,朝廷势必会重用大人您,如此一来大人您也就有了机会扩充自己的实力,这个想法很不错。不过,老夫担心荀先生可能已经看出来了。”
“放心吧,公达兄即便看出来也不会说什么的。倒是伯觎兄,他若是看出来什么,可能会有些影响。”段增淡淡说道,却是默认了阎忠之前的说法。
是的,段增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如今距离汉灵帝驾崩已经只有一年多时间,距离天下真正大乱同样只有这么点时间,所以段增必须在此期间尽可能的扩充自己的势力,甚至最好是能够掌握自己的地盘。
而像他这样的武将,当然是在朝廷有大敌威胁时,才会被重用啊!所以这一次郭太的白波军起兵,其实是给段增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能够趁机扩充势力。
这样的绝佳机会,段增自然不想立即就将其扑灭了。
当然,之前段增说的不愿冒险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毕竟白波军兵力众多,其核心的军队更是当初黄巾军的残部,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如今已经具有了相当强的战斗力;若是贸然出兵的话,就算胜了,段增的嫡系军队也会遭到重创,他自然不愿这么做。
“大人,你确定公达先生对此不会有什么不满吗?别忘了,他也是出生于颍川荀氏的。至于伯觎先生倒是不必太担心,他应该没看出什么来。”
卫觊重刑律,但对于谋略却不怎么精通,所以未必能看出段增的打算来,但荀攸却是绝对能看出来的。
段增笑道:“公达虽然是颍川荀氏子弟,但他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好了,此事不必多言,某自有打算。咱们还是来说说等会儿与王使君会面的事情吧,我想直接向王使君提议募兵,先生以为如何?”
如今段增麾下文士中,荀攸、卫觊、成公英三人虽然帮他做事,但对于段增的长远计划却并不了解,或者虽然有所了解,但暂时还不打算参与进来。
唯有阎忠才是真正的心腹之人,对段增的各项计划都完全了解,所以有什么不方便与其他人直言的事情,段增也会找阎忠来商量。
“若是提出募兵的话,王使君肯定会同意,不过他麾下那些属官只怕不会答应,尤其是那个范先,此人身为河东郡尉,他肯定也想趁机募兵,扩充自己的势力。大人您若是想要募兵的话,此人必然会反对!”阎忠沉声道。
“是啊,范先此人必定会反对,范家乃是河东大族,王使君也必须多多倚仗他,这么一来,某想要扩充势力,恐怕不易啊!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好计谋吗?”
阎忠笑道:“计谋当然是有的,只是恐怕要大人做出一点牺牲啊!”
“什么意思?”段增听了顿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简单,这河东之地的大族,除了范家外还有其他几家,比如卫家的势力就不在范家之下,甚至比范家还要强大不少。上次那卫固不是想要将自己女儿嫁给你吗?你直接笑纳不就能得到卫家的支持了吗?”
“你……”段增有些哭笑不得。
阎忠所说的卫固乃是猗氏卫家的家主,而他的女儿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段增在洛阳时救下的那个卫薇儿。
如今卫固在河东郡担任掾吏,乃是太守王邑的心腹,他在得知当初之事后,便有意将卫薇儿嫁给段增以示拉拢,当然,只是妾室,而非正妻。
虽说让自家女儿去给别人当妾室似乎有些丢脸,不过那也要看是给谁作妾室,像段增这样年轻有为的将领,将来必定前途远大,自然值得卫固拉拢。
更何况他那女儿如今年龄大了,也很难再嫁个好人家,所以还不如用来拉拢段增。
阎忠笑道:“大人若是娶了卫家女儿,又有伯觎先生从中转圜,河东卫家必然会站到大人您这一方,如此还担心在河东难以立足吗?只要有卫家支持,大人想要扩充势力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段增苦笑一声道:“先生此言,完全是将某往火坑里推啊!”
阎忠不以为然道:“昔日光武帝为了自己的事业,哪怕是正妻的位置也让了出去;更何况如今大人您不过是纳一房妾室而已。怎么能说是火坑呢?”
段增拍了拍额头,沉声道:“此事暂且不提,除此之外,先生还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有!”阎忠笑道:“还是那句话,联姻!大人若是实在不愿和卫家联姻也行,河东大族多的是,比如闻喜裴氏就很不错。”
段增若有所思,低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想让我融入到河东世家里去,并且以河东郡作为起家的根本之地吗?”
“不错!河东郡位置极为重要,再往东就是河内,若是往西便是京兆,往南为弘农,大人若是以此为根基,将来不管出现什么局面,都能应对自如。而且河东郡人口繁盛,物产充足,足以作为起家之本。”
段增心中一动,认真思考起阎忠的话来。
河东郡的繁盛自不用多说,其人口虽然没有统计,但保守估计应该也有十万户以上,这可比久经战乱的三辅地区人口多得多,作为起家之地完全足够了。
不过问题是,自己现在只是个领兵将领,却并非文职太守,也就是说他只有领兵之权,却无治理地方的权利,想要将河东完全掌握在手中又谈何容易?
心中叹了一声,此时一行人也快到太守府了,当下段增不再多想,直接来到府门前递上拜帖。
……
太守府中,王邑正在与麾下属官们商议募兵的事情。
这个王邑乃是北地郡泥阳人,早年师从太尉刘宽,后来出任离石县长,在任时治理地方颇有成效,百姓安居,地方安靖,深受百姓爱戴,所以在三个月前被升迁为河东太守。
不过此时,王邑却有些心烦意乱,他刚刚被败为河东太守,结果就遇到了郡内百姓起兵造反的事情,这对他的威信是个极大的冲击。
而更让他感到头痛的是,如今河东郡兵力空虚,原本的驻军不是被调去凉州,就是被调去河北镇压张纯去了,真正能够依靠的也就段增麾下六千军队。
虽说段增在去年对凉州叛军的作战中表现出色,成功的击溃了韩遂主力,但问题是六千军队未免太少,王邑可不认为段增仅凭这点兵力就能打败白波贼军。
若是郭太等人最终选择南下进攻河东各县,那么除了安邑或许能保住外,其他各县只怕都会失陷于敌手。
范先站出来提议道:“使君,就目前河东郡的兵力,完全不足以挡住白波贼,所以必须立即募兵才行。若是使君准许,属下愿担负此重任,为使君募得精兵,严加训练,定能击破白波贼军!”
另一旁,王邑的心腹功曹卫固也道:“范郡尉所言甚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此时白波贼军才刚刚起事,只要咱们立即招募士卒,勤加训练,应该还来得及。”
二人身为河东大族子弟,自然也想着为自家争取力量;这次白波军起事,不仅让段增看到了机会,像范先、卫固等人同样看到了扩充势力的机会。
王邑背负着双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过了片刻后才道:“募兵之事,势在必行,这一点本官自然很清楚。不过若是咱们募兵的话,段校尉那边会作何反应?”
范先闻言笑道:“段校尉虽然驻守在河东郡,但他又不归属我河东,使君何必管他怎么想?”
“话是这么说,但他终究是朝廷派驻我河东郡的,咱们岂能完全不管不顾?若是此人也要求募兵,咱们该如何应对?”
卫固二人还未回答,就在这时,门外有家人进来禀报:“使君,段校尉来了。”
王邑微微一征,随即反应过来,段增肯定也是为了白波贼军而来:“请他进来,不,某当亲自出迎!”说着,他带着范先、卫固等人亲自出了府门前去迎接段增。
段增的级别乃是校尉,与太守一样都是二千石,两人乃是同级,再加上此时王邑还要多依赖段增,自然要对他客气些。
与段增、阎忠二人会面后,众人先客套了一番。
等回到书房后,王邑直言问道:“段校尉亲自来访,可是为了白波贼的事情?”
段增也不掩饰,直接道出来意:“不错,此次白波贼刚一起事就有数万人加入贼军,可见他们起事定然是早有预谋的;如今贼军势大,我军兵少,河东各县都受到严重威胁。所以某此次来乃是想请使君与某一同上书朝廷,请朝廷允许我等自行募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