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不大，但在清晨寂静的客栈走廊内，这句话还是很清晰的传入了皇帝的耳中。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皇帝一时怔住，等他回过神时，白席早已拉着秦婉走远了。
秋日霜露重，幸而二人租了马车，这才不至于染湿衣裙。
正如秦婉所说，秋日出门赏枫的人的确多，一大早，枫山山脚下已经停满了马车，秦婉和白席合力把烤炙猪肉所需要的东西搬上半山腰，找了个片空地坐下来。
太阳还没出来，山间的雾气尚未散去，影影绰绰，似是一层半透明的纱笼罩在如火的枫叶上，空气湿润清新，时不时有鸟鸣响起，一切静谧而美好。
左右四周无人，秦婉呈“大”字状躺在铺在草地的布上，看着头顶的枫叶，由衷感慨：“以后要是一直能这么轻松、闲适就好了。”
上辈子她忙于工作，别说爱人，就连家里人都未曾好好照顾。
这次重活一世，一切都慢下来，她反倒什么都有了。
“京城不好么？”白席侧身看她。
秦婉努努嘴，回忆道：“好自然是好的，只是那里更适合生存，而不是生活。”
闻言，白席眉头一挑，“所以，你更喜欢在这里生活，对么？”
“呃……”秦婉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头，“喜欢是喜欢，但也不能留在这儿呀，我还要去京城赚钱，而且你也会留在京城，我独自在这儿也没意思。”
“那若是我和你一起回到这里呢？”白席定定看着她。
秦婉一下子愣住了。
回到这里……
意思是要放弃京城，放弃仕途么？
“怎么呆住了？”白席揉揉她的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来烤肉吧，我去捡些干柴来，你一个人处理猪肉可以吗？”
“可以。”秦婉下意识点头。
等她反应过来，白席已经去捡柴火了。
秦婉一边处理前一晚就腌制好的猪肉，一边回想白席那番话的意思，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按照白席的成绩，进入殿试是迟早的事儿，哪怕最后不是状元探花，至少也能中个进士。虽说进士最初会去外历练，但只要政绩卓然，最后总归会回到京城朝堂的。
而白席刚才竟然说要和她一起留在这里，他是不想参加殿试了么？
若如此，他前面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不就白费了？
秦婉越想越忧心，手下动作也慢下来，直至白席抱着一大捆干柴回来，她还没处理完猪肉。
“怎么了？”白席看她不对劲，皱眉问道。
秦婉终是摇了摇头，没说心里话，只道：“先帮我处理猪肉吧，我有点饿了。”
“好。”
然而，她到底是藏不住事，猪肉穿成串刚搁在燃着火的铁架上，秦婉便忍不住问道：“假如你过了殿试，要留在京城做官，在不考虑我的情况下，你会留下吗？”
白席一顿，侧身看向她，“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个？”
“你快回答嘛，到底会不会留下？”秦婉催促道。
白席想都没想，“不会。”
秦婉惊了一诧，“为什么？”
“和你一样，比起京城，我更喜欢在这里生活。”白席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虽然村子里有很多不美好的回忆，但同时，也有很多关于我们的美好回忆，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辈子都在这里。”
“可……可如果这样的话，你的仕途岂不是就止步于此了？”秦婉觉得可惜，“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最后却只能做个县官，未免……未免太可惜了……”
闻言，白席牵起她的手，微微笑道：“只要能和你一起，在哪里都好。你若是想去京城，那我就留在京城，你若是想留在这里，那我就回来这里，总之，一切都依你的意思。”
秦婉撅起嘴，“你这样，搞得像是我耽误了你的仕途一样。”
“怎么会！”白席皱眉，严肃道：“如果没有你，怎么会有今天的我？秦婉，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才会事事以你的意愿来，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哼了哼，表面看没什么，实则心里甜滋滋的。
“这串肉好了，”白席把烤好的那串递过来，“喏，尝一尝，看味道如何？”
秦婉喜滋滋接过来，嗷呜咬了一大口，将整个嘴巴都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起来，像是秋日里储存粮食的小松鼠，眼睛也满意的眯起来。
“唔，你、你也吃。”她边吃，边递给白席一串。
猪肉是昨晚就腌制上的，香料的味道深入猪肉肌理，加上柴火的烤炙，肥肉的表面冒出一层油花，连深红色的瘦肉也染上一层亮晶晶的油花，肥瘦相间的肉中还夹着蔬菜，一口咬下去，非但不腻，反而肉香十足，夹杂着淡淡的果蔬香味，实在过瘾的很。
来枫山上赏枫叶的人多，纵然秦婉二人选了个相对空阔的地方，肉香一散发出去，还是吸引了不少人被味道勾了过来。
而这其中，就有当日在客栈和白席同住的两名同窗。
“白席？”稍胖些的那位名叫王子冲，他主动上前唤了一声，嘴巴还跟白席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眼睛却早已黏在了正滋滋冒油花的肉串上。
“这不是那日在客栈见到的那位姑娘么？”瘦些的赵益认出秦婉，诧异道：“没想到姑娘你还跟到了这里来，可真是胆大！”
王子聪被他这一声惊呼吸引过来，看到秦婉后也是一惊，不由对着白席赞道：“白兄真是好本领，竟敢将这姑娘带回镇上来，不怕你的未婚妻自拈酸吃醋吗？”
白席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就被秦婉按住了手臂。
只见她主动递了两串肉串过去分给二人，而后笑眯眯道：“两位也认识白……白公子的未婚妻子？”
“认识！”王子冲咬了口肉串，立刻道：“姑娘想问什么，我必定一五一十告诉你！”
“我想问问，二位是怎么看待白公子的未婚妻子的？我与她尚未谋面，总有些害怕，不如二位同我讲一讲，我也好心里有底。”秦婉故作含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