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呀。
在她第一次向王老爷说起白席的故事时，对方很是惊讶，完全不像是认识他的样子。帮白席找好学堂后，也从未见王老爷去找白席。
而今白席进城读书不到几个月，王老爷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对方熟悉起来。
“婉丫头？”见她皱眉不说话，二姑轻唤她一声，提醒道：“那锅沸了。”
秦婉忙回过神来，继续处理食材。
今早她又去市场买了些蘑菇，本是想自己吃的，但现在既王老爷来了，便先拿这些去款待客人吧。
到了晌午，店内客人陆续结账离开，店内安静不少。
火锅汤底和各种配料也准备好了。
秦婉还准备了一锅蒸饭和豆渣蒸饼，还用昨晚剩下的猪下水又做了几道炒菜，加上昨晚的猪肺汤，秦家人的午饭就有了。
意外的是，饭菜做好后，白席反倒走了。
见王老爷神色也微微有异，秦婉没多问，尽职地将把锅端上桌。刚放下，王老爷立刻缓了神色，不住点头，赞道：“果然很香！”
“这锅看起来好怪啊。”王夫人左瞧右瞧，好奇道：“这里面放的什么，是炭火吗？”
秦婉含笑道：“是，这样才能保证锅内的汤底一直处于煮沸状态，方便放入烫熟各类食材。”
说着，她帮二人调好蘸料，又亲自示范了一番如何涮肉，王氏夫妇二人兴致高涨，也忙不迭试验起来，吃得不亦乐乎。
秦家人则坐在旁侧的桌子上，享用他们的午饭。
经过昨晚腰花和肥肠的冲击，大家对于猪下水早已没那么抵抗，反而多了些期待。毕竟谁也没吃过这玩意儿，大家都想试试其他部位是否也那么好吃。
一顿饭风卷残云地吃完了。
看王老爷似是有话要跟秦婉说，其余人知趣的收拾好桌子就去后院了，店内顿时只剩下秦婉和王家夫妇。
“秦婉，我有一件事想问你。”王老爷开门见山道。
秦婉点头，“您请说。”
“我听白席说，他已离开白家，并和他们斩断联系，不再是一家人了？”王老爷问道。
“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但单看白席和其他人相处来看，他的确是已经离开白家，并且不打算再回去了。”秦婉诚实道。
不过，就算白席现在想回去，白家应该也不会再认他。
就白家对白席的态度而言，只怕白席此举也正如了他们的意，毕竟他们一早就巴不得他离开白家，最好这辈子都不再相见。
“白家人对白席很差吗？”王老爷皱起眉头。
说起这个，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更何况秦婉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见过不少次白家人苛待白席，当下如泄愤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她每说一件事，王老爷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了最后，王老爷的脸色青黑，放在桌边的手攥紧，肉眼可见的怒意翻腾。
这股子怒意完全无法让人忽视，秦婉下意识想起了二姑说的那句话。
王老爷和白席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在府衙说的白家，就是白席的大叔叔一家吗？”王老爷又问道。
秦婉点头。
之后，王老爷又问了她许多关于白席的事情，秦婉将知道的事情都一一答了，对方听得很认真，直至王夫人催促时间不早，他才起身离开。
因见王夫人对那火锅子很喜爱，秦婉便干脆将做法告诉对方，并送了对方一只做得最完美的火锅，方便对方在家吃火锅。
王老爷等人没走多久，白席又回来了。
彼时店铺内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来客人，秦婉忙不开，干脆让白席去厨房说话，以免影响客人。
“什么事？”她边问，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
白席的脸色比她从府衙回来时还要难看，声音也低低的，“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秦婉楞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这个“他”说的是王老爷。
她皱了下眉，“王老爷再怎么说也帮了你找了学堂，而且不久前还帮——”
“你怎知他这不是另有图谋？”白席冷冷打断她。
秦婉一怔，旋即没好气道：“我不知道王老爷能图你什么！他早先都不认识你，只因听说你被人调换试卷，不能上学堂，便承诺要帮你找学堂，现在不是果真帮你办好了？他能图谋你什么？”
她现在觉得白席真的越来越怪，跟快来大姨妈了一样，烦躁多疑。
白席见她语气有变，竟又软下来，只是虽软了语气，但仍坚定道：“当初没有可图谋的，现在可不一定，又或许，他当初就知道我……”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
秦婉听得一脸莫名其妙，恰逢豆腐脑做好了，她稍显嫌弃地冲着门口扬扬下巴，道：“反正我是相信王老爷的，你要是没其他事就走，我还很忙。”
做完这锅豆腐脑，她还得再蒸一屉蒸饼，而后还得去衙门。
“秦婉，你怎么……”白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甩袖离开了。
秦婉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莫名其妙。”
而白席离开后径直往前走，直至来到学堂和白鸿达家的分岔路口，才脚下一顿，停下来。
直至现在，回想起王老爷跟他说的话，白席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你的父亲，一直在等你回去，他很想你，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助你回到你父亲身边。”
王老爷的话像是一句魔咒，让他思绪大乱，脑袋一片混沌。
“没爹没娘”这句侮辱和嘲笑伴随他长大，像是一道屈辱的烙印，狠狠戳盖在他的身上，无论他如何反抗都挣脱不掉，即便成为学堂中最优秀的学生，依旧会因此受到嘲笑。
最初，白席还会想，母亲去世了，为什么父亲不来接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扔到狼窝一样的白家，受哥哥姐姐们的羞辱和欺凌？
到了后来，他开始恨素未谋面的父亲，恨对方抛弃母亲和自己，恨对方让自己落到这么凄惨的境地。
直到他再大了些，有了反抗的能力，自己撕出一片天来，那些人不敢再欺负他，他才渐渐消除对父亲的恨。亦或者说，是逐渐放下此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还在，且知道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