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快来救救我!”
“不要杀我,我是满人,你们不能这样!”
“你们这群混蛋,老子是旗人,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
“阿玛,额娘,你们在哪?呜呜呜呜……”
城墙下,正白旗清兵一个个赤红着眼睛,缓缓压境,城墙上,挂满的满洲旗人丑态百出。
有的是大腹便便的胖子,有的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也有几岁大的孩子,甚至连婴儿都被挂在极为醒目的地方。
谩骂声,哭号声,死亡前最后的疯狂,歇斯底里。
看着不断靠近的清兵,他们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迎接他们的是死亡。
作为游牧民族,死亡这两个字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了。
曾经的他们,每一天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所以他们淡然。
但是,趴在汉人身上吸取了二十多年猩红鲜血的他们,享受到了做梦也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以后,死亡这两个字,不是代表长生天,白鹿神的呼唤,而是意味这地狱号角声。
深邃,恐惧,让他们灵魂都为之胆寒。
他们还不想死,他们还想坐着他们的老爷,还想着看着自己的包衣奴们每天对他们献上谄媚的笑容,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犹如贵族一般的汉人们,卑躬屈膝,任由自己大骂宰割。
他们喜欢上了这种高高在上,不劳而获的生活,喜欢上了将曾经俯视他们,好不掩饰流出鄙夷目光的汉人踩在脚下,蹂躏,欺凌,鞭挞。
可是,死亡将会终结这一切,他们不想,不甘心,不希望如此,所以,他们疯狂,他们歇斯底里。
杨彦虎站在城墙上,放声大笑,城墙上传来的谩骂声仿佛世界上最美的乐章。
杨彦虎指着城墙下摆开了攻城阵势的清兵,放声大笑道:“看看,都给老子看看,这些鞑子就是收到了我汉人的熏陶,还TM只是一群畜生,连自己的族人的生命都毫不放在眼中,兄弟们,老子砍了孔家的狗贼,分水城已经成了孤城,老子告诉大家,大家死定了,但是老子不怕,不后悔。老子就问,你们怕不怕!”
“不怕!”
“怕他个球!”一个双手还在不停颤抖的小兵,大声叫道,因为害怕,声音都变得尖锐!
顿时就引得周围的士兵一阵哄堂大笑。
杨彦虎笑骂道:“扯淡,老子不怕死,但是怕你们怪老子,现在老子知道,你们不会怪老子带你们去死了,所以,老子无所畏惧,今日,以我等之血,我等之魂,以鞑子的血骨,祭奠我汉人的祖魂,吾,今日不悔!”
“今日不悔!”
城墙上,所有的人,紧握长矛,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这一刻,所有的想法都被抛之脑后,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杀!
杨彦虎大笑:“好,黄泉路上不孤单,全军听令,战!”
这一刻,世界的喧嚣都仿佛远去,声音好似离开了十万八千里。
正白旗清兵和绿营的清兵,疯狂的冲向分水城,城上城下,箭雨交加。
利箭入体发出的沉闷声和临死前的惨叫声,成为了这一瞬间的主旋律。
城墙上的喝骂声不减反增,作为人肉城墙的满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用喝骂来宣泄他们的怒,他们的怨,他们的恨。
滚石,檑木,被一个个满人所取代。
这些满城里的旗人老爷们,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了他们人生最后一点力量。
他们惨叫着,哭喊着,被丢下城墙,他们挥舞这双手,牙呲目裂着紧盯着身边的一切,拼劲生命中最后一点力量,他们抓着云梯上的清兵从高墙上掉落。
若是不知道他们乃是被逼迫跳城的满人,还以为是世界上最为勇敢的不屈的战士,宁死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佟国维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不断掉下如同下饺子一般的满人,悄悄的下了命令,命令火器营向后退。
这次的黑锅,正白旗是背定了,这是捅了天大的篓子,这次的锅,佟家可是背不起,佟半朝的名声,在这件事上,屁都不顶。
正白旗一万大军和三万绿营士兵在没有火炮的支援下,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用命去填,只不过,他们首先收割的不是汉人反贼的生命,而是他们同族人的生命。
屠刀,要先落在自己的族人身上。
绿营士兵是汉人,他们没有丝毫愧疚,但是正白旗的清兵却只能含着泪,将自己的屠刀提起。
但是,看着一个个满城满人即使死也要拉着他们一同下黄泉,愧疚与懊悔在一点一滴,飞快的流逝。
正白旗的现任统领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的因为同族人死伤惨重,牙齿都咬的鲜血直流。
“艹……”正白旗统领大骂一声,大叫道:“弓箭手听令,目标城墙,杀,把这些叛徒都给老子杀了!”
杨彦虎随手劈死一个爬上城墙的清兵,看着下方对着墙上满人疯狂射箭的清兵,畅快的大笑。
看着敌人自相残杀的闹剧,杨彦虎觉得,这比什么名角唱的大戏都要精彩,人生可观此一剧,何有憾焉?
当太阳西沉,撤退的号角终于传来,清兵缓缓后退,城墙上爆发出了热烈的喝彩之声。
今天他们胜利了。
每一个今日攻城的旗人,都显得失魂落魄。
他们今日遭受到了人生最大的打击。
他们将屠刀面向了自己的族人,仁义礼智信,二十多年盖起的道德高楼就此崩塌。
二十多年的儒家礼教文化,已经将他们曾经的野蛮法则,自然法则所吞噬,今天,死去的不仅仅只有同族的生命,还有他们自己的灵魂。
入夜,分水城上灯火通明,不时有火箭从高空落下,在地面上燃起一团火苗,这是在防备清兵夜间的偷袭。
而清兵大营之中。
正白旗的士兵一个个麻木的吃完晚饭,就回到自己的帐篷中,目光空洞的望着帐篷的上空,整个人的心神都处于混乱之中。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辗转反则,想着城墙上那些满人同胞,想着那睁着泪眼蒙蒙大眼睛的满人孩童,脑中不停回想着那婴儿的啼哭声,每一个冷静下来的正白旗清兵的心,都仿佛被大手紧紧的死拽着,痛彻心扉。
不过,这种痛苦很快就消失,一道道利箭破过帐篷,落在了他们的身体上,痛楚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们再也不用承受心灵的拷问。
隐约之中,嘈杂的营地之中响着一句话。
“大将军有令,正白旗违抗军令,贪功冒进,屠杀分水城满城旗人,罪大恶极,就地诛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