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霍镇予还在商场等着后, 俞梨赶紧去掏手机,结果一摸兜发现空空如也,她顿时心慌的看向霍沉:“我手机落你家了。”
她掏兜的功夫, 霍沉也发现自己手机没拿了, 顿时皱起眉头:“难怪他一直没动静。”
“他一直联系不上我们肯定会担心的,说不定都要气死了, ”俞梨急得汗都要出来了,“刚才光顾着妈了, 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该怎么办?”
“别急, 这里离家不远, 我们先回去拿手机联系他,再去商场找他。”霍沉低声安慰。
俞梨叹了声气:“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因为讨论霍镇予迟迟没有跟上, 姜玉和李树又折了回来。
姜玉手上拿着两根糖葫芦,走到他们面前后分给俞梨一根:“怎么了这是?这么严肃。”
霍镇予看到糖葫芦愣了一下。
“妈,我们得先回去,你跟李树先吃饭吧。”俞梨心里着急, 却还是乖乖接过了糖葫芦。
姜玉皱起眉头:“为什么?”
“因为……”俞梨欲言又止的看了李树一眼,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求助的看向霍沉。
然而霍沉却在走神, 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霍沉, 霍沉。”俞梨小声叫他。
霍沉猛地回神,静了一瞬后看向她, 眼底起了一丝波澜:“我的记忆里有这一幕。”
“什么?”俞梨茫然。
“……糖葫芦, 小吃街, 我们四个,我发现真相的那一晚, 就是先看到的这一幕。”霍沉喉结动了动,说完眸色黑沉的看向前方的角落。
俞梨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先是一只脚从黑暗中走出来,然后就是她最熟悉的那张脸。
李树看到他后惊讶的睁大眼睛,接着飞速看向霍沉,眼底的惊讶叠倍增加,在对方朝他们走来时,视线飞快的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转来转去,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想问问姜玉这俩是不是双胞胎,然而看到她僵硬的表情后,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于是生生忍下了好奇心,安静的站在姜玉旁边。
霍镇予面无表情的朝他们走来,准确来说,他是朝霍沉走过去的,至于姜玉和李树,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尽管被他当成了空气,姜玉在他离霍沉越来越近时,还是忍不住挡在了霍沉身前。她下意识回护的动作刺痛了霍镇予的眼睛。
霍镇予双手攥拳,手背上青筋暴露,表情却十分平静,在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半晌后,古井不波的说出一个事实:“你一直知道他不是我,所以现在才一点都不惊讶。”
姜玉眼眸微动:“镇予,其实……”
“难怪你突然不联系我了,不问我在学校的情况,也不问我生活费够不够,我以为你真要跟我断绝关系,原来不是,”霍镇予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你只是找到了更合自己心意的儿子,一个会跟你姘头一起逛街的儿子,所以直接放弃我了。”
他明明只是陈诉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十分锋利,像一把刀一样不断的刺向姜玉的心脏,剖筋扒脉,血肉模糊。姜玉面对他的视线只觉无地自容,心口一跳一跳的疼。
俞梨咬着唇上前一步,想跟霍镇予解释今晚的情况,霍沉却突然拉住了她,在她眼睛看过来时主动走到最前面:“今晚是我失约,跟妈没关系,你不该迁怒她。”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这些?”霍镇予冷漠的看着他。
“镇予……”
俞梨不认同的叫了他一声,姜玉忙抓住她的手,无声的摇摇头,她只得咬着唇不说话了。一旁的李树虽然没搞清楚情况,但还是无声的走到姜玉身边。四个人无意中站在了一起,霍镇予仿佛从头到尾都是个多余的。
他看着面前几个人,竟然笑了出来,然后盯着最前面的霍沉问:“原来你特意约我,又故意放我鸽子,就是为了让我看见这一幕啊。”
“我们换个地方说,今天晚上的一切我都可以解释。”霍沉淡淡道。
霍镇予笑了:“说什么?说你有多大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妈找个不学无术的小白脸,说你多厉害,把我女朋友我妈全变成你的,说你多有手段,把我骗去商场等了三个多小时,我他妈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死了鞋都跑坏了到处找……”
“霍镇予!”霍沉厉声制止他,“我们单独说。”
“我跟你说个屁!”霍镇予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摧枯拉朽的毁掉他最后一点理智,被欺骗的愤怒、被愚弄的感情,以及看到他们四个人仿佛一家人一样的嫉妒,让他再无法压抑自己。
他眼睛通红,歇斯底里的后退一步,崩溃的指着霍沉的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打扰我的生活?凭什么要抢走我的一切?凭什么替我做主认同这个小白脸的存在!”
“霍镇予!我们私下说。”霍沉说着就去拽他。
霍镇予直接甩开了他的手,指着李树质问霍沉:“你知道他跟妈是什么关系吗?知道他才几岁吗?他妈的可能都没你大!你看着自己妈找了一个这样的人,被他骗心骗钱,你不制止,还纵容她这么做,你知道自己是在害她吗?!”
“你说话客气点。”李树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顿时忍不住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霍镇予愤怒的看向李树。
李树被激得一肚子火,顿时就要上前跟他理论,却被姜玉一把拦住了:“你别添乱。”
“我是添乱吗?”李树烦躁,却在看到她泛红的眼角后郁闷的呼噜一把头发,“老子就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说完一甩手,直接转身离开了。
李树的离开让气氛更加压抑,就连一直压着火气的霍沉声音都冷了:“他走了,这下你满意了?”
“别他妈给我装好人!你既然跟我是一个人,就该跟我一样烦他,为什么还能装得很在乎他?”霍镇予质问完,自己笑了一声,“我懂了,是因为她吧?”
他指向姜玉。
“闭嘴,跟我走。”霍沉说着就强行拽住他的胳膊,直接往前拖。
霍镇予挣扎两下后没挣开,顿时火气更盛,一拳砸在了霍沉脸上。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霍沉的脸一下就偏了,俞梨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拦着,结果还没过去就感觉身边的人晃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扶住姜玉,紧张的问:“妈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别过去,会受伤。”姜玉脸色愈发难看,一只手不自觉的放在胸口上,另一只手则拽着俞梨的衣服。
“真的没事吗?妈你是不是胸口疼?”俞梨眼里不自觉的溢了泪,整个人的情绪都紧绷到了极致。
姜玉微微摇头:“我不疼,就是有点不舒服,你把我扶到路边休息一下吧。”
“好……”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霍沉一脚把霍镇予踹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后咬牙质问:“知道我为什么会烦你吗?就是因为你仗着有人宠,永远都这么冲动幼稚,一不高兴就拿话刺人,好像全世界都得哄着你一样。”
“你他妈也是我,我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霍镇予说着,爬起来又是一拳。
“你放屁!我跟你不一样!”霍沉又还了回去。
霍镇予的眼睛被砸了一拳,顿时心头火起,也不讲什么章法了,直接扑过去还击,两个人不知不觉中滚在了地上,身上很快沾满了小吃街路面上特有的油污,平时有洁癖的俩人却浑然不觉,满心都是先把对方揍死再说。
俞梨把姜玉扶到路边,一扭头就看到这一幕,赶紧起身就要去拦,却再次被姜玉抓住了手腕。
看到姜玉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她再开口就带了点哭腔:“要是不拦着,他们出事了怎么办?把谁打坏了怎么办?”
“你拦得住吗?”姜玉疲惫的问。
“那也要拦着!”俞梨都快崩溃了。
“别去,不会有事的。”姜玉坚持不松,俞梨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只能隔着一条路不停的劝他们别打了。
然而两个人已经打红了眼,谁也听不进去半分劝。
“你他妈早就想打我了吧?伪君子装大度,其实早就恨不得弄死我了对不对?!”霍镇予把霍沉压在下面,一拳打了过去。
霍沉屈膝还击,在他躲避的时候直接调转姿势,把他摁在了地上:“是!老子早就想弄死你了!混蛋玩意儿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只想着自己,从来没考虑过家人!”
“我他妈怎么没考虑?要不是因为一直考虑,我会这么反对她找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吗?!”霍镇予愤怒还击,“倒是你,她要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有没有想过她会被骗!会染一堆乱七八糟的病?!”
“妈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不知道,需要你担心这些?与其说是关心她,不如直接说自己是恨别人分走了她对你的关注!”霍沉冷笑一声,唇角的伤口流出鲜血,“承认吧自私鬼,你只是恨妈没有像以前一样为你牺牲,所以你才这么恨她!”
“我他妈从来没有恨过她!”
“那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我现在做的都是你以前做过的,你他妈有什么资格管我?!”
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最终还是霍沉占了上风,跨坐在霍镇予身上一手拽着他的衣领,一手狠狠的扇了上去:“我他妈就是后悔了!所以才会这么管你!”
霍镇予的脸猛地被打偏,巴掌和拳头比起来更有屈辱感,他瞬间更激烈的反抗,只可惜体力不支,被霍沉摁在地上后没有还击的余地,最后怒火攻心厉声质问:“你后悔就跟你2020的妈认错去!为什么要来管我?!为什么要跟我抢我妈!”
他话音刚落,霍沉举起的拳头突然僵住,霍镇予看准时机猛地反扑,直接把他按倒在地上。霍镇予咬着牙,高高挥起拳头。
“因为我没有妈了……”霍沉仰躺在地上,安静的看着霍镇予,眼底是被切割成碎片的灯光。
他的声音近乎低喃,却每个字都钻进了霍镇予的耳朵。霍镇予整个人都愣住了,许久之后哑着嗓子问:“什么意思?”
“妈妈!”
路边的俞梨惊叫一声,霍镇予和霍沉愣了一下,再也顾不上打架了,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十分钟后,他们再次回到了医院,治疗镇痛之后,俞梨帮着护士把姜玉推进病房,霍沉去办理住院手续,而霍镇予则安静的站在医生面前,怔怔的听对方说话。
恶性肿瘤,病变,手术……每一个词他都认识,可组成句子之后,他却仿佛怎么也听不明白了。
霍沉办完一切手续回来时,就看到他安静的站在病房外,整个人都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
霍沉静了一瞬,平静的走了过去:“医生怎么说?”
霍镇予仿佛生锈的机器,听到他的声音后迟钝的看向他,眼底布满了疲惫的血丝。他好像不会思考了一般,和霍沉对视许久,才一字一顿的开口:“说已经止痛了,目前没有大碍,要留院观察几天,还有……肿瘤有扩散趋势,要尽快手术。”
“嗯。”霍沉垂下眼眸。
霍镇予安静的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哑着嗓子问问:“你说你没有妈了……是什么意思?”
霍沉指尖轻颤,半晌抬头看向他:“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吧,医院都被我们搞脏了。”
霍镇予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医院的地面,原本干净的地板上,此刻遍布沾了油污的鞋印。
病房里,俞梨收到霍镇予发来的消息:你先守着妈,我们回去洗一下就回来。
她就坐在姜玉床边,手机一亮姜玉就扫到了霍镇予的名字,于是立刻问:“他说什么?”
俞梨看向已经用过镇痛药物、此刻只是有点虚弱的姜玉,静了静后回答:“是霍沉发的,说他们回家洗一下,换件衣服再来。”
“让他们洗完澡涂一下药,如果哪里疼的厉害就来医院检查。”姜玉叮嘱。
“好。”俞梨点了点头,给霍镇予发了消息。
“还有,我这里没什么事,让他们别来了,”姜玉垂下眼眸,“你也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就行。”
俞梨盯着她看了半晌,唇角微微扬了起来:“妈,你这张床真大。”
姜玉顿了一下,撩起眼皮斜她:“什么意思?”
俞梨露出一个乖乖的笑。
一分钟后,姜玉不情愿的往旁边挪了挪,脸上全都是嫌弃,却在俞梨躺下后把被子分她一半,两个人躺在同一个被窝里。
俞梨熟练的往姜玉怀里蹭了蹭,双手抱住她的腰。姜玉不悦:“你这都什么毛病,我们才第一次睡一起吧,你都不害臊的吗?”
俞梨深吸一口气,满足的闭上眼睛:“妈妈的味道,一点也不陌生。”
姜玉气笑了:“你在家跟你妈也这么黏糊?”
“也不是,只有跟她睡的时候会。”俞梨回答。
姜玉嘁了一声,嘴里嘀咕一句:“幸亏我生的是儿子,没这么麻烦。”
俞梨扬了扬嘴角,安静的枕着她的胳膊。
经过晚上这一场,两个人都累到了极致,却偏偏没有一点睡意,于是只能安静的躺着,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两道轻微的呼吸声交错。
不知过了多久,姜玉突然开口:“我是不是错了?”
“……嗯?”俞梨仰头看向她。
姜玉安静的看着天花板,半晌才缓缓开口:“刚查出来肿瘤那会儿,镇予刚高考结束,按照我跟霍德的约定,要在那个暑假把我们早就离婚的事告诉他。”
俞梨默默抱紧了她,无声的给予她力量。
“我是大学的时候认识了霍德,大二那年意外怀孕,只好辍学结婚,从那之后就安心在家做家庭主妇,刚开始那几年还挺开心的,霍德能赚钱,对我也体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撞了大运才能嫁给他,后来才发现是撞了大运,可惜撞的是厄运。”
“他一直都没有忘了自己的初恋,从跟我交往的时候就是,知道我怀孕后还去找过初恋,是人家不要他,他才退而求其次跟我结婚,”姜玉说起这些事时一脸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他演技真好,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直到他初恋回来找他,我亲眼看到他们躺在我的床上。”
俞梨顿了一下,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涌起一阵愤怒,很难想象妈妈当时的心情。她深吸一口气,难过的恳求:“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要说的,我都没人聊这些,都快憋疯了,”姜玉轻笑一声,接着缓缓道,“当时是挺难过,但也不算吃亏,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我要为我的镇予考虑,所以我趁他愧疚分走了他大半的家产,还提出等到镇予高考结束再说出真相,以免影响他考试。”
“我都不知道这个决定正不正确,因为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觉得煎熬,每次看到那张床都感觉恶心,所以我跟霍德装了四年的夫妻,我就在地上睡了四年。镇予的高考对我来说,是解脱的信号,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盼着我儿子赶紧长大,赶紧考个好成绩,只是他考好了,我却没有解脱,在他出成绩的那天,我发现自己ru房里长了硬块。”
以为的解脱成为了新的噩梦,希望变成了绝望,俞梨光是听她说,眼角就泛起阵阵酸意。
“我太崩溃了,我太恨了,出轨的人什么事都没有,我却得了这样的病,所以当时我一直处在很偏激的状态,直到现在也有一点。我厌恶过去的主妇人生,厌恶当初的忠诚与循规蹈矩,更厌恶眼里只有儿子的自己,所以我选择放纵,选择报复,选择竖起一身刺,等我发现这样不对时,镇予已经遍体鳞伤了。”
姜玉扬起唇角,眼底却隐有泪光:“他是因为一次一次来抱我,才会受伤的,如果我当初没有推开他,如果我没有因为生病迁怒他,甚至如果我没有离婚……”
“他会理解的,”俞梨小猫一样蹭了蹭她,“妈妈在成为他的妈妈前,首先是一个正常的人,只要是人,在经历人生最大的难关时,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情况,他会理解的。”
她说完坐了起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姜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听医生的话,这样他才会放心知道吗?”
“……嗯。”姜玉别开脸,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俞梨盯着她看了片刻,重新回到她的怀抱里:“妈妈的怀抱真温暖。”
姜玉被她撒娇的语气逗得一笑,语调轻松的说一句:“幸亏我生的是儿子。”
“要是闺女的话太麻烦了对吗?”俞梨调皮的接出下一句。
姜玉轻哼一声,静了许久后才小声说:“幸亏生的是儿子,可以弄个会撒娇的闺女回来,要是生的闺女……”
剩下的话没有再说了。
俞梨愣了一下,心里涌上一阵暖流,她含笑看向姜玉,对方却一脸烦躁:“看什么?”
俞梨知道她这是害羞了,眨了眨眼睛后一本正经的说:“我在想,要是闺女的话,女婿要怎么撒娇才讨人喜欢,总不能像我这样钻怀里吧。”
姜玉扬眉:“你好奇这些干嘛?”
“因为如果霍沉是女孩的话,我就是你家女婿了呀。”俞梨扬唇。
姜玉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合着不管我生了个啥,你都不放过了是吧?”
俞梨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趴在她怀里好半天才起来。姜玉看到她的傻样子也忍不住乐,笑了半天后两个人都累了,不知不觉的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姜玉缓缓开口:“镇予比我还死心眼,认定了谁,那就是谁,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俞梨顿了一下。
“说实话,我不喜欢他这样,太冒险了,把一辈子压在一个人的爱意上,爱意消失他这辈子就完了,”姜玉说完停顿一瞬,“可如果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你,我还挺放心的。”
俞梨好奇:“为什么?”
“因为你也很爱他啊,”姜玉侧身面朝她,低着头温柔和她对视,“你爱他的一切,他的过去和他的现在,你的眼睛在看向他的时候是有光的,我相信你会爱他一辈子。”
俞梨怔怔的和她对视,不知过了多久,才一本正经的跟她保证:“嗯,我会爱他一辈子,不论富贵与贫穷,不论健康或疾病。”
姜玉乐了:“你都哪学的词儿?电视上吗?”
“不是,是我们结婚那天的誓词,我就记住了这两句。”俞梨乖乖的笑。
姜玉听到结婚,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接着笑了起来:“挺好,记住这两句就行了,妈相信你们会好一辈子的。”
“嗯!”俞梨认真的点头。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母女俩低低的说话声,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聊着天,渐渐的有了困意。
临睡之前,姜玉问:“他们俩回你消息了吗?”
“没有。”俞梨乖乖回答。
姜玉抿了抿唇:“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应该是在说你生病的事吧。”俞梨推测。
姜玉垂下眼眸:“有可能。”
俞梨明显感觉到她情绪没那么好了,犹豫一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一开始瞒着镇予,是因为不想让他担心,但后来已经见到霍沉了,就该知道他之后也知道了,为什么还一直不肯主动告诉他呢?”
“就是因为见到26岁的他了,才更不愿意说了。”姜玉轻声回答。
俞梨蹙眉:“为什么?”
“我去b大给镇予送生活费的时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姜玉含笑看向她。
俞梨愣住。
“也许你听说过我,也看过我的照片,但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因为你在见到我时,并没有跟特别熟悉的人见面的反应,”病房里昏暗,姜玉的表情若隐若现,“明明你和镇予已经结婚了,为什么没有见过我呢?是不是因为,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俞梨嘴唇动了动,却连半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姜玉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轻笑一声:“按照你的说法,你只是十八岁这一年的记忆是空白的,而那次送生活费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所以你从有记忆的十九岁开始,就没见过我了。”
她静了一瞬,声音轻得快要消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应该就是这几个月走的吧?”
“妈……”
“别难过,我早就想明白了的,”姜玉轻笑一声,只是笑意渐渐消失了,“只是可怜我儿子,才十几二十岁就没有妈了。”
她打起精神:“所以我才一直不想这么快告诉他,霍沉很好,可太成熟了,而变得成熟的条件之一就是经历锥骨之痛,我心疼,而这种痛既然是他早晚要经历的,自然是要能晚一天是一天的。”
“……有心理准备,总比没有的好。”俞梨听出她话里的遗憾,哽咽着安慰她。
姜玉微微摇头:“不是的,亲人离开这种事,就算有心理准备,痛苦也不会减少半分,只会让痛苦的时间线拉长。”她静了静,狡黠的朝俞梨眨了眨眼睛,“其实要不是霍沉的出现,我本来还想着一辈子不告诉他,哪怕死了我也假装出国享福去了,这样他对我只有恨没有爱,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俞梨听出她在活跃气氛,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的这个计划注定失败了,所以要努力活着,好好听医生的话,霍沉再怎么说也是经历过一遍的人,相信一定可以帮我们避过所有错误答案,改变你的命运。”
“真的可以吗?”姜玉好奇。
俞梨坚定的点了点头:“一定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
“嗯,我会配合的。”姜玉笑了笑。
俞梨鼻子一酸,再次钻进她的怀里,姜玉好笑的抱住了她,像哄三岁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很快就一起沉沉睡去。
窗外月色朦胧,月光隐隐透过窗帘缝隙落在病房的地板上,窗外的枯树孤零零的站着,一小片绿芽悄悄探出身影。
春天不知不觉的就来了。
夜色浓郁的夜里,霍沉和霍镇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霍镇予喃喃:“我还是不相信,她明明那么健康,怎么会突然得病……”
“这个病很多时候是因为心理压力和情绪压抑,”霍沉垂着眼眸,“我记得她离婚之前那两年体检过,当时还没有。”
“……所以是因为我,”霍镇予眼角泛红,迷茫的看向霍沉,“是因为不想耽误我学习,离了婚也要装夫妻和睦,才会得这个病的?”
霍沉垂眸,没有说话。
霍镇予荒唐的笑了一声,笑意又瞬间消失,再次直愣愣的盯着地面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低声问:“她会死,对吗?”
“嗯。”
“什么时候?”
“2014年阳历9月17。”
“还有半年……”霍镇予喉间仿佛被什么哽住,突然就没音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又一次开口,“你说她是做完手术之后扩散的。”
“嗯。”
“那是不是不能做手术了?”
“我不想让她做,”霍沉看向他,“我怕。”
怕重蹈覆辙。
霍镇予沉默了,好半天轻声说:“但刚才医生跟我说,如果不做手术,癌细胞随时扩散。”
“但做了手术,就跟我的经历一模一样了,最后结局可能也是一样的。”霍沉声音没有起伏。
霍镇予不说话了。
两个人安静的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当墙上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时,霍沉站了起来:“去医院看看吧。”
霍镇予垂着眼眸,半天动了一下,抬头平静的看向他:“你能先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霍沉眼眸微动,半晌应了一声:“好。”
说完,他直接开门出去了,当关门声响起,整个家里只剩下霍镇予一个人。
他俯身抱住膝盖,把脸贴在自己的腿上,以别扭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他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始终都没有变过,只是肩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凌晨三点的夜里依然很冷,霍沉站在楼道里,倚着脏兮兮的墙壁,钢筋水泥里透出的凉气驱逐他身上最后一丝热气,他却没有动,只是安静的听着房子里传出的压抑哭声。
漫长的时间过后,门被再次打开,霍镇予从里面走出来,表情和霍沉一样平静,只是眼底的血丝更重,眼皮也肿了很多。
霍沉仿佛没发现他哭过,平静的从冰凉墙壁上离开:“走吧。”
“嗯。”
两个人安静的下楼,到路上打了辆车直奔医院去了。
凌晨的医院大厅走廊都没什么人,两个人顺畅的来到了私人病房前,当要进去时,霍镇予突然停下了脚步:“你、你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霍沉顿了一下,平静的看向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应该不想见我。”霍镇予别开脸含糊的说。
霍沉静了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我给你时间调整心态,但你要尽快,因为她很想你。”
“……嗯。”霍镇予低着头应了一声。
霍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放轻了脚步走进去。私人病房内,唯一的大床上躺着两个人,都睡得很沉,连他来了都没发现。
霍沉静静的坐在她们身边,盯着她们恬静的睡颜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直到俞梨被他的视线骚扰得要醒来,他才顿了顿离开房间去外面等待。
而原本在外面的霍镇予,此刻也不见了。
姜玉这次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北方的春天很短,就半个月的时间,俞梨已经从羽绒服换到了毛呢外套,又从毛呢外套换成了更薄的外套。
而姜玉也在这半个月里,跟李树分手了。
“为什么要分手?”俞梨不解。
姜玉耸耸肩:“他太烦人了,整天来缠着我,我没精力应付他,就分手了。”
“可你不是……”俞梨话说到一半,注意到她表情不对,顿时恍然,“你是怕霍镇予不高兴对不对?”
“别胡说,没有的事。”姜玉轻哼一声。
看着她别扭的样子,俞梨叹了声气:“你们俩真是亲母子,一个比一个别扭。”
姜玉支棱起耳朵:“他又跟你打听我消息了?”
“何止是打听,他最近一下课就往医院跑,整天守在外面却死活不进来,要不是我抓到他几次,还真以为他只是手机上问问呢。”俞梨无奈。
姜玉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接着又有点遗憾:“所以他打算别扭到什么时候?我是真想他了。”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俞梨和姜玉同时看了过去,对方绷着脸走了过来。俞梨愣了一下,接着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霍镇予?”
“……你认错人了,我是霍沉。”霍镇予冷着脸说。
俞梨:“?”
姜玉:“……”